封口 第5章 他接近她

胃里的酸水在翻滚，唐芃难受得站不住，她想拿手撑一下墙，可她被剥夺了对自己的手的使用权。

因为刘轩宇正牵着她的双手。

以及，她没法开口说“不”。

对于别人来说，拒绝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但对唐芃来说，拒绝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

为此，她真的做过许多次尝试，但都失败了。

每每她鼓起勇气拒绝别人不合理的要求或过分的请求，那人的脸上就会浮现失落，而那种失落足以勾起她深埋于心的愧疚感。

她害怕愧疚感。

为了消除那该死的愧疚感，她答应了一个又一个不合理的要求，勉强着自己做了一个又一个不愿意的事。

尽管那天她来了月经，她并不想和朋友去游乐场坐过山车、玩水仗，但她还是做了。

尽管那天她身上的零花钱只剩下五十，她还是依了朋友的要求，请她们吃了一顿好饭，然后自己身无分文地走着回家。

尽管那天她生病了，她并不想应妈妈的要求照顾醉酒倒地的爸爸，但她还是挣扎着爬起来，把爸爸扶到沙发上，自个儿忍着病痛打扫了爸爸的呕吐物。

......

愧疚感只存在于希望村。

小屋是不一样的！

至少，小屋里会有一个人能帮她！

徐韫。

唐芃在期待徐韫，期待徐韫发现她消失了。

徐韫一定会来找她的！

她一定要坚持到那时候！

但她好像坚持不了了，刘轩宇手上的劲越来越大。

刘轩宇：“唐芃，清醒点！振作起来！”

唐芃内心发笑：她很清醒，她到底要振作什么？她现在这样，不就是他搞得？

刘轩宇的手心烫得能煎鸡蛋，相反，唐芃的手像是放过冰窖，冻了一天一夜。

并且，唐芃的手温还在迅速往下降。

刘轩宇：“你的手怎么会这么冷？”

说着，刘轩宇还上手了。

他用双手捂住唐芃的双手，试图给她传递温暖。

但唐芃并不想领这个情。

她只觉得有鼻涕虫在她的手上爬来爬去，很恶心，很恶心，恶心得发呕。

唐芃深呼吸一口气，推开刘轩宇的手。

成功了！她的拒绝奏效了。

刘轩宇愣了一下，继而又把他的手覆在唐芃的手背。

的确是鼻涕虫，甩都甩不掉。

唐芃鼓起勇气说，“你别碰我。”

刘轩宇：“我是担心你的手会冻坏。”

唐芃再一次甩开刘轩宇的手，重新拿回了双手的使用权。

“你想说什么？”

刘轩宇换了个姿势。

如果现在有人经过这儿，那人或许会误以为刘轩宇在壁咚唐芃。

实际上，刘轩宇在用他的身体限制唐芃的行动。

刘轩宇本就不高，而唐芃又不矮，不仔细看，很难看出两人有身高差，就算有，那差距微乎其微，可以不计。

再加上刘轩宇手短脚短，刘轩宇与墙之间的距离并不宽，而唐芃夹在刘轩宇与墙之间，她真的寸步难行。

稍微动一下，她就会碰到刘轩宇。

所以，她现在的站姿十分奇怪，十分难受。

唐芃的局促落在刘轩宇的眼里，却使刘轩宇倍感打击。

他的好朋友不记得他了。

没关系，他会帮她恢复记忆。

刘轩宇：“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唐芃不习惯否定，只能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刘轩宇。

刘轩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没事，我记得就行，长话短说，我们以前是好朋友，是你找我借钱，我会不问缘由，秒借的那种。”

唐芃有点说不出话来。

原来从别人那儿借得到钱就可以叫好朋友？

刘轩宇的脸忽然在唐芃的眼前放大，唐芃的脖子一退再退，退无可退了。

她好讨厌男人的脸在她眼前放大。

虽然她是失忆了，但她又不傻。

丑脸放大对她的眼睛很不好。

唐芃撇过头，生怕闻到刘轩宇的口气。

偏偏刘轩宇在这时情商掉线，完全看不出唐芃的抵触，非得凑近了跟她说话。

刘轩宇：“为了安全起见，要不我们住一起吧？”

唐芃惊呆了，全身都在起鸡皮疙瘩，瘆得慌。

她和他？待一个房间？她又没疯。

见唐芃不表态，刘轩宇追问，“你不愿意？我们可是好朋友，在这个小屋，我们才是最亲的人，我是最不会害你的人，别人都不能信，对了，尤其是那个徐韫，你别跟她走太近，我怕你也会跟着遭殃。”

唐芃一反常态地表明自己的立场，“徐韫是好人！”

终于听见唐芃的声音，徐韫和蔡宁循着声音找到了唐芃，就在房间203和杂物间204中间的过道。

这个过道狭而窄，勉强够两个瘦人站在中间，里面没有灯，黑漆漆的，是视野盲区。

徐韫向唐芃伸手，“你出来吧。”

唐芃终于等到了徐韫。

如获赦免，唐芃低头弯腰，从刘轩宇的手臂下钻了出去。

是因为徐韫站在这里，给了她勇气和底气。

走到徐韫她们那边，她们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给唐芃拍灰尘。

唐芃的衣服沾了许多墙灰，拍半天也拍不干净。

唐芃：“回我的房间吧。”

刘轩宇不甘地目送她们离开。

时间一晃到了午饭点，所有人安安静静地坐着吃饭，没人再多说一句废话，也没人使唤谁干这干那。

除了邓鹏飞邋里邋遢不洗碗，其余人都遵守着昨天徐韫立下的洗碗规矩，自己洗自己的碗。

蔡宁先让别人洗碗，等别人不洗了，她才进厨房洗。

她以为自己是最后一个洗碗的人，结果，黄浩强进来了，她便成了倒数第二个洗碗的人。

蔡宁的朋友圈全是同性，她没有与异性打交道的经验。

黄浩强一来，她整个人变得无比紧张，总感觉空中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审视她的一举一动。

尽管她不知道那双眼睛是谁的。

蔡宁暗自期望，黄浩强比她先感到不适应，然后自觉地离开这里，还她一个平和的空间。

现实往往不如人意。

黄浩强不仅没走，还过来找她搭话。

“蔡宁，你知道洗洁精在哪儿吗？”黄浩强用语得体，听起来挺尊重异性。

但蔡宁浑身不舒服。

黄浩强的话像跳蚤，钻进她的头皮、耳朵、鼻腔、皮肤......搞得她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蔡宁说不出具体的理由，直觉告诉她，她对黄浩强是生理性反感。

还是离他远点为好。

蔡宁指着水龙头面前硕大的洗洁精瓶，“橙色的这个。”

霎那间，蔡宁反应过来了。

她之所以判断黄浩强找她搭话、她感到不适，是因为洗洁精瓶的位置很醒目，是个人进来洗碗都能看见，并且，是个成年人都应该认得洗洁精长什么样，就算换个包装，也能认得出来。

更何况，黄浩强不是傻子，他看着简直不要太聪明，是学生时代一定会遇见的典型男同学，不善言辞又长得还行的理科学霸。

“谢谢。”黄浩强走到蔡宁身边，挤出洗洁精洗碗。

黄浩强离蔡宁只有两个拳头的距离。

密不透风的压迫感袭击了蔡宁，蔡宁仰头一看，原来黄浩强比她高出一个半头，体型还比她宽很多。

如果她和他打起来，她会赢吗？

想到这里，蔡宁不禁觉得自己有些离谱，她和黄浩强一没交集，二没矛盾，怎么可能会打起来？

“不好意思，是不是我挤到你了？”

黄浩强的话唤回了蔡宁的注意力，蔡宁发现，黄浩强在对她笑，是她非常熟悉的那种笑，也是她最讨厌的那种笑——自以为胜券在握。

读高中那会儿，大家都对“喜欢”这个词非常敏感，老有男同学爱起哄，说哪个男生喜欢哪个女生或哪个女生喜欢哪个男生，仿佛抓住谁喜欢谁，等同于抓住了那个人的小辫子，可以戏弄他一番。

而蔡宁就是那个不幸的、被戏弄的人。

最冤的是，有关蔡宁喜欢谁全是造谣。

蔡宁喜欢看窗外的风景，不管是晴天、阴天，还是雨天，不管是春天、夏天，还是秋天和冬天，不管是绿树，还是枯树，她统统喜欢。

只要能看窗外的风景，她的心情就会好些。

不管是上课，还是下课，蔡宁的目光经常投向窗外。

正因为如此，给了那些人造谣的机会。

有人说她喜欢自个儿班上坐在窗边的男学霸，也有人说她喜欢对面班的一个学渣帅哥，还有人说她喜欢对面班的一个学霸......反正在那群人的嘴里，她换了无数个暗恋对象。

起初，蔡宁懒得解释，任由他们说去。

直到她们班的那个男学霸来她桌前收作业，她以正常的态度对待收作业的同学，把作业递到同学的手上，男学霸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他笑着说，“以后不要再看我了，你好好学习，兴许还有机会。”

听到污言秽语的一瞬间，蔡宁觉得她的耳朵脏了，她的手也跟着脏了。

他的那番话等同于一个脏兮兮的小偷对一个他自以为是穷人但实际能靠正常途径养活自己的人说，“以后外出要锁好门窗，好好赚钱，兴许你有钱了，我会来偷你家。”

这是蔡宁第一次领教到男人的自恋程度有多么深。

他成功地恶心到她了，她真的一点儿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后来，蔡宁再也没靠近过男学霸，能避多远避多远，但凡他出现在她的视野内，她必定转头就走。

只要涉及与男学霸接触的事，蔡宁统统拜托她的同桌帮忙处理。

就这样，班上的男同学也还是会传蔡宁喜欢男学霸，说她是收敛了，隐藏起自己的心意，准备在毕业那天搞个大惊喜。

毕业那天，蔡宁考完试就回家了，没给那些人戏弄她的机会。

然而，那天晚上，蔡宁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是男学霸打来的。

他问：“你怎么不来散伙会？是因为我吗？”

“不是。”蔡宁回答的是第一个问题。

他又问：“现在已经毕业了，你不用再看到我就跑了，我知道你的心意......”

没等他说完，蔡宁把电话挂了，气得直哆嗦。

要不是她家里一直教导她要知书达理，要和气待人，出门不能跟人红脸，她早就骂脏话了。

对付那种人，温柔与礼貌是最没用的武器。

蔡宁甚至有点恨她从小到大接受的温柔教育，温柔根本就护不住她。

再往后，蔡宁戒掉了在有男人的时候看风景的习惯。

只要有男人出现在她眼前，蔡宁的眼睛就会盯她的手、她的纸或她的笔，总之，她只会盯她的所有物，不会给男人一丁点儿说闲话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