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月光皎洁。
藏剑山庄的夜晚风大阴冷。阴寒的晚风从门窗的缝隙溜了进来,吹动客房内的灯烛摇摇曳曳。
司景然支起了窗柩,看着窗外的天色,微微皱眉。
快二更天了。她还没回来。
又一阵冷风吹,司景然赶紧将窗户掩好。
深秋的夜风虽然阴冷,但对于习武之人或是体质正常的人来说却不值一提。然而,这冷风从司景然的袖口、领口等处丝丝缕缕地钻进去后,却让他霎时觉得阴冷刺骨,手脚也变得冰凉,末了还重重得咳了一声。
司景然拢紧了衣袖,又唤来藏剑山庄的仆从打赏了些银钱,差他送个暖炉并些上好的银碳过来。
仆从笑嘻嘻得接过赏钱,很快便将司景然吩咐的事情办好了,转身走的时候嘴里却嘀咕着:“这大夫连自己如此怕冷的体质都调理不好,莫不是个招摇撞骗的草包!”
声音不轻不重,却恰恰能被司景然听见。
司景然眉眼微弯,似是毫不在意地拂袖回了房中坐于暖炉旁烤火。
仆从得意地出了房门,他就是故意说于这大夫听得。见那大夫毫无反应,那仆从又笑骂了句“原来还是个没胆的草包!”。
司景然看着仆从远去的背影,面上笑意更深。
走了没几步,那仆从却见眼前飘过一阵灰白旳烟雾,鼻尖也似乎闻到了一阵异香。仆从直觉不太对劲,只赶紧回了房中洗漱完歇下。
可是。冷,真冷啊。
仆从裹紧了被子,依然冷得浑身发抖,手脚冰凉得如同光着膀子置身冰天雪地之中。仆从又多抱了几床被子回来,闷在被中的他却依然冻的瑟瑟发抖,嘴唇冻的青紫,浑身都泛起刺骨的寒气……
仆从也不是太蠢,想起那个笑意盈盈的大夫,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恐惧……
司景然对这一切似乎毫无所觉,只静静坐于火炉旁等着身体回温足,嘴角却勾起微微笑意。
身体回暖后,司景然脱了外衫与鞋袜,便上了卧榻准备歇下。不久后,只见司景然躺着卧榻之上双眼紧闭,气息略沉,像是是已沉沉睡去。然而片刻后,司景然却猛地睁开眼,直勾勾盯着眼前的翠纱帐幔。
怎会如此。
恍惚要入睡时,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那个一身红衣高挑瘦削的身影。睁开眼后,翠纱帐幔上还是模糊地映出那个红衣身影的一颦一笑。
闭眼是她,睁眼还是她。
胸腔里有奇异的感觉在发酵。
司景然抚上胸口牵动心绪的那处,眉头紧皱。
倏忽间,只见又他猛地坐起身,手指紧扣着床沿,手背上青筋毕露。
仿若知晓此时的他失了一贯的慢条斯理、优哉游哉,司景然面上微微显出怒色。然而很快,那些微怒色又被他平复了下去。那双青筋毕露的手也恢复了惯常的白皙如玉,只是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敲击着床沿。
时间像只过去了片刻,又像过去了许久。
坐在床榻上的司景然却忽地起身,穿好鞋袜后又披上了件素白厚绒斗篷,之后从药箱中拿出一本医书,还给自己倒了口清茶置于桌上,而后静静坐于火炉旁的楠木椅上,一边喝着茶一边翻看着医书。
司景然以为这样自己便能平静下来,然而医书上的图画、文字却都映出了那张明媚娇艳的容颜,而那绝美的容颜却在对着萧苍竹展颜一笑。
司景然眉头紧锁,温和俊美的容颜倏忽间泛起阴蛰之色。
她还没回来。
今日下午,他看见她和萧苍竹出了宴客厅后,便一道去马厩取了两匹马。那时,他瞧见萧苍竹也不知说了什么,她还对萧苍竹报以明媚一笑。
之后,他们便一道出了藏剑山庄的大门,并肩骑着马迅速远去,只扬起他们身后道路上的一片尘土。那片尘土,恍惚也遮住司景然面上那微妙的神情。
想到此,那奇异的感觉又来了。那感觉从胸腔开始,缓缓蔓延至全身,让他不仅全身骤冷,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疼痛牵动着他整个身体。
这丝丝缕缕的疼痛让司景然倏忽间怒从心起,手中的茶盏也被他重重摔下。
暖炉中的银碳“噼啪”一声响。
司景然被惊得回过神来,却看着碎了一地的精致白瓷茶盏,怔怔然许久。
门外传来阵敲门声,伴着娇柔魅惑的女声:“司大夫歇下了吗?”
是殷媚。
司景然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一丝冷笑。
长夜漫漫。他正愁心中的怒火无处发泄呢,居然这么快就有人送上门来了。
司景然敛了嘴角的冷笑,换上了惯有的面貌,一脸笑意盈盈地去开了门。
殷媚立在门外,仍是身着紫色纱衣,多处皮肤欲遮未遮引人遐想,白皙如玉的手轻绞着发丝,指甲上的凤仙花汁艳红如血,一双美足裸|露在外,足踝上戴着的银铃衬得她的肤色更为白皙。
司景然上下打量着殷媚,神色未变,只温和问道:“不知殷姑娘找我何事?”
这大半夜的,殷媚见司景然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颇有些气馁,却见他还记得自己姓甚名谁,又高兴起来了,遂绞着发丝娇媚笑道:“司大夫果真有心了,居然还记得我姓什么。”
司景然但笑不语。
殷媚见他无甚反应也不生气,只拢紧衣裳接着道:“司大夫,外头好冷,不请我进去坐坐么?”
说罢,殷媚便要闯进门去,却被司景然伸手虚拦住,后者语出关切面上却带着戏谑:“殷姑娘,若无要事还是早些回去吧。要是你被冻死在这门前,那我可就跳进黄河都说不清了。”
闻言,殷媚忽地柳眉倒竖,却丝毫不影响她浑身魅惑的风情,反而添了几分娇俏。若是常人见到殷媚这副模样,怕是立时便要被她所惑。
可惜,她遇到了司景然。
司景然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却还是一点放她进去的意思都没有。
殷媚见状,脸上的神色反而平缓许多,只是心内涌上一股悲怆苍凉之感,心道这司景然不仅对萧疏影用情至深,且还当真是个正人君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有人能这般对她。
想到此,殷媚嘴角又扯了抹几不可见的冷笑。她一个以媚术在藏剑山庄立足的暗卫,有谁会这般真心对她。她也真是痴人做梦!
殷媚定了定心神,想起那瓶药,倒是敛了脸上的媚色,作势看了眼司景然空旷的房间,又凉凉道:“萧疏影还没回来吧?你想不想知道她和少庄主一起出去做什么了?”
果然,如殷媚所愿,司景然脸色骤冷,拦着她的手却缓缓放下,又比了个手势请她进去。
殷媚扭着纤细的腰身进了门,眼中却神色冷冽。
此行,她势在必得!
殷媚踱进房内后,见着楠木桌椅旁的暖炉,以及暖炉旁碎了一地的茶盏,心中一动,随即回头看着司景然笑道:“司大夫原来这般怕冷,那我可要将门窗关好了。要是那萧疏影知道因着我的缘故,司大夫被冻得个头疼脑热的,岂不是要扒了我的皮。”
说罢,殷媚又扭着腰身去将门窗掩好。
司景然本就畏冷,又听她提起萧疏影,故也不制止她的这番举动,只是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冷。
殷媚关好门窗后,又去楠木桌上拿了新的茶盏,倒了杯清茶,递到司景然跟前关切道:“司大夫如此畏冷,适才又陪着我在冷风中说了许久的话。不如饮了这杯热茶暖暖身体可好?”
司景然并不应声,也没接过茶盏,只一脸冷漠地越过殷媚至火炉旁,拢着厚绒斗篷施施然坐于楠木椅上,斜靠着椅背,漆黑如墨的眼盯着殷媚冷道:“说吧,他们究竟是做什么去了?”
殷媚露出颇为怪异的笑,也没立时回答,只又扭着腰身行至司景然身侧,捧着茶盏递于他眼前,锲而不舍道:“只要司大夫肯给殷媚这个面子,饮了这杯热茶。司大夫想知道什么,殷媚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司景然盯着她许久,左手依然拢着斗篷,右手却从斗篷中伸出来轻轻敲击着桌面,似在考量殷媚此话的可信度。
像是过去了许久。
司景然终于接过殷媚手中茶盏,一饮而尽,而后又看着殷媚道:“你可以说了。”
然而,说这话时,司景然漆黑的眼像是被一缕薄雾笼罩,与平时里清亮的双眸大相径庭。
殷媚见状,心下窃喜,暗道那萧疏影果真是这司景然的软肋。否则,她也不会这般容易就得手了。
想到司景然对那萧疏影这样痴情,殷媚倒是没有隐瞒,还安慰道:“你也不必担心他二人此行会旧情复燃。不过,那萧疏影也真是大度,居然帮着少庄主去找他失踪的妻弟,那个秦家堡的少堡主,秦昊。”
司景然点点头,心内被牵动起的疼意减轻了许多,却看着殷媚接着道:“以前,他们也经常这样一起出去?”
殷媚嗤笑一声,摇头道:“怎么会。少庄主素来养尊处优,山庄上下又事务繁多,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藏剑山庄中,又怎么会跟萧疏影一个暗卫四处执行任务呢。”想到一事,殷媚又皱起了眉:“只是……”
说到此处,殷媚又忽地顿住。
司景然抬头看她,问道:“只是如何?”
殷媚看着司景然愈发雾气蒙蒙的双眼,心中又是得意又是可惜,最终神色复杂道:“只是,素来养尊处优的少庄主,昔日为了救萧疏影,竟不惜深入刑堂身受藏剑山庄最厉害的刑罚。那一次,少庄主几乎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可惜原本情深意厚的那对璧人,现如今却还是分道扬镳,劳燕分飞。”
殷媚说完,又很有深意的看了司景然一眼。萧苍竹昔日能为了萧疏影不惜赴死,今日却为了藏剑山庄的利益不惜背叛她。也许,当真是自古男儿皆薄幸。也不知,这司景然会对萧疏影情真意切多久。
可惜了……今夜之后,司景然也再无资格留在萧疏影身边,而萧疏影怕是又会再度黯然神伤。
说起来,她都有些同情萧疏影。一个两个的,无论因为什么原因,最终,都会背叛她。可是,同情归同情,该做的事她早已做下。那杯热茶中,早已被她悄无声息地放入了无色无味的媚药。
虽然有些不忍心,但她也不得不听从萧安的吩咐,想尽办法离间这两人的关系。她身为藏剑山庄的暗卫,怎么会不知道萧疏影因何被萧苍竹之至深。
今夜,旧事重演,萧疏影再度看到自己所爱之人与别的女子同在一张床上,怕是会更为伤痛,也必不会原谅司景然了。
而她,也能成功离间他们的关系,如愿得到那瓶解药了。
看着司景然越来越迷蒙的双眼,殷媚知道。
药效,快发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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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这段时间肠胃不好,事情又多,整个人都很颓废,说好的坚持日更,还经常啪啪打脸,好想拍死自己……
给追文的小天使们致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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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藏剑山庄(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