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今朝 第27章 凌渊阁（12）

床下的空间逼仄狭窄，两人只能侧身相对。

他们离得很近。

他们不是没有接触过。进关时，他横抱过她。治伤时，他轻抚过她的裸背。

但那时，她怕他、惧他，对他避之不及。而那时，他也只将她当作可以试毒的容器。

可这次不一样。这是那夜，司景然告诉她心悦于她之后，他们头一回离得这么近。

此时，他的下巴都几乎要贴到萧疏影的鼻尖处，清冽的药草气息几乎要充斥她整个鼻腔。

萧疏影倏地脸红了。

静谧的空气中弥漫着异样的气氛。

忽地，司景然握住了她的右手。

她见过那双手的模样，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白皙如玉。她也见过那双手下毒、治伤，甚至见过那双手翻云覆雨、玩弄人心。

那双微凉的手，此时却握住她的，让她心头忽地一跳。

他想干什么？

司景然忽然在她的手上轻抚摩挲，似在弹奏一曲勾人心弦的曲调，惊得她心尖发颤，昏昏欲醉。

听见脚步声进了房门，萧疏影瞬间清醒过来，意识到此时正身处何时何地，暗骂司景然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要逗弄她，遂欲抽出手。不知是否因为她此时意乱情迷，还是因为那厮给她下了蛊。那个看来很是清瘦的大夫，此时力气却大的很，让她根本就抽不出手。

她正欲运功强行抵御，却发现司景然却正在她手上写写画画。

她静心细察，发现他写的是“你耳力极好”。

虽行的不是逗弄之事，但司景然以手指轻轻拨弄她的掌心，如羽毛轻抚过心尖，仍然震颤得她四肢瞬间无力。

外间那人进门后，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只顿在凌阁主床前，久久没有再动。

萧疏影行动间差点发声响，心道司景然这厮什么事情这么紧急，不能等那人走了之后再问。但她知道司景然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若此时不回应，他指不定会做出更过分的事。

所以萧疏影只得极力稳住心神，反手在他手上写到“是”。

床下极黑，可是司景然见她回应，倏地笑了起来。黑暗中只能看见他露出森然白牙，勾人又危险。

萧疏影不再看他，又察觉司景然在她手心写到“能否听出这人是谁”。

“凌风”。她回。

萧疏影这已经是第三次听到凌风的脚步声，绝不会听错。只是，不知此时凌风折返凌阁主房中到底意欲何为。

床上窸窸窣窣一阵，像是凌风掀开了被褥一番作后又重新盖上了。

过了不久，凌风终于走了。

他二人也从床下滚了出来。

萧疏影以为终于能摆脱刚刚床下的那般诡异气氛，哪知司景然还是紧盯着她不放。

萧疏影只得无措地偏过头去，但她脸上显出如醉酒般的红润之色，衬得她稍显普通的“阿七”容颜此时也娇艳明媚起来。

听闻司景然轻笑出声，萧疏影抬起头来想看看究竟他又想耍什么诡计。却见司景然不再看她，而是行至凌阁主床边，以手搭上了凌阁主的脉搏。

萧疏影回过神来，她看到凌阁主眼下乌青愈甚，唇色发紫，原本已有好转的脸色，现在整张脸都灰败下去。

“怎么回事？”萧疏影惊呼出声。

司景然抽回手，淡道：“凌阁主所中之毒，又加重了。”

萧疏影反应过来：“是凌风，果真是他？”除了他们，只有凌风刚刚来过，除了他还会有谁。

司景然点头。

“是同一种毒？”萧疏影想再次确认。

司景然看了她一眼，知她何意，道：“不错。”

“父子之间到底有何深仇大恨，竟然下此毒手。”说罢，萧疏影又迟疑道：“不对，若是他下的毒，他又何需张榜悬赏万金为他父亲求医问药？”

“此毒甚是厉害，天下间除了我，并无几人能治好他。”司景然指指凌阁主，语气之中尽是傲慢狂妄。

萧疏影心里轻叹了一口气，司景然近日来，总是在她眼前有意无意地展露真实的自己。她怎会不知他到底是何用意，只是她依然会被他展现出来的点滴所引诱蛊惑。

闻得司景然所言，萧疏影沉思片刻后道：“好恶毒的心思。亲自下毒，又张榜悬赏。那凌阁主身死后，即使有人翻起旧账来，凌风也能因此彻底摆脱嫌疑，置身事外。”

“是。此毒已经在凌阁主体内蛰伏三年，若不是遇见我，凌阁主早已回天乏力，也根本很难发现凌阁主是中毒。现下，凌风见他快要好转，才兵行险招亲自过来再次下毒。”

“三年？”萧疏影脱口而出。

司景然奇怪得看着她：“有问题？”

“凌云告诉过我，三年前，凌渊阁里的一名管家和他女儿都不见了。究竟三年前发生过什么？”萧疏影深吸了一口气，凌渊阁似乎笼罩在一张无形的大网之下。

“你想探究此事到底因何而起？是为凌云？”司景然深深看她一眼，语气虽是疑问，却无比笃定。

萧疏影心下震动，司景然能看透她的心，不过相处几日，却比她还要了解自己。

闻言，萧疏影低下头去，轻声道了句“是”。

司景然见此，也不问她究竟为何如此执着于凌云，只温和道：“好。那我便陪你一起留下来探究此事。”

萧疏影闻言猛地抬头看他。

此时的司景然面上不再笑意盈盈，只有眼中闪着款款柔情，似乎要将她溺毙在其中。过去，即使那个相处十年的人也从未如此对待过她。而司景然居然不问缘由，只因她想为了凌云探究此事，便承诺留下来陪她一起行事。那样无言的给予倚靠和尊重，比任何花言巧语、调戏逗弄更能拨动她的心弦。

可是现下，萧疏影整理好思绪，最重要的还是药王令和凌云之事。

萧疏影指着凌阁主道：“他可还有救？”

凌阁主不能死。

萧疏影很快便反应过来，三年前，凌阁主开始身重奇毒，无故不见的管家与他的女儿。还有今日午间，凌风屏退众人去看她妹妹，虽然她能看出来凌风对他妹妹很好，可是总觉得凌风的一举一动好像有哪里不对劲。这一切，让凌渊阁像被迷雾罩住一般。

所以，凌阁主不能死，她必须拨开迷雾，弄清楚凌风到底为什么要对他的父亲下手，凌渊阁里又到底有些什么秘密。如果不能把这些都弄清楚，即使如凌风那般疼惜他妹妹，万一有些肮脏龌龊之事还是被凌云发现了，她不知如凌云这般娇憨纯真的姑娘是否能承担得起这些阴谋诡秘之事。

那凌云身处凌渊阁就太危险了。

届时，即便她能成功盗取药王令，她也不能安心离去。

“凌风今日再次下毒，分量加重了许多。我只能勉励一试。”司景然心内叹息。

“这么严重？”

“是，今夜若是不能为凌阁主彻底解毒，恐怕他活不过明日。”

“司景然。请你务必尽力。”萧疏影语带恳求。

“放心，我会尽力。”世事无常，即使自负如他，也不敢在毒性变得如此迅猛之时，确保自己一定能救活凌阁主。不过，他只要说尽力，那便是他还有八成把握，将半只脚迈进鬼门关的凌阁主拉回来。他倒是想看看，凌风见到凌阁主没有如他所愿的身死，凌风的脸上的表情该有多精彩。

司景然说完，又细细咀嚼了萧疏影的话。

这是第二次，萧疏影叫他名字。

原本，名字于他而言，除了是个代号之外毫无意义。可此次，她吐出那三个字的时，霎时让他醉意熏然、飘飘欲仙，这未曾体会过的感觉让他身心四肢舒爽万分。

那夜心血来潮的决定，果然十分划算。

他不知为何萧疏影要执着于帮凌云，帮凌阁主。不过既然她开口了，他不介意在此多做停留。一是为了看看萧疏影未来还能给他带来怎样的惊喜，一是为了看看这凌渊阁中到底藏了什么阴诡秘事与不堪人心。

……

…………

凌风回了卧房。

“回来了？”一名女子轻笑道。

只见她斜躺在卧榻上，单手支着下巴，穿了一身黑衣，声音清冷漠然，妆容却无比艳俗，只是隐约能从妆容下窥见其原本清丽的面貌。

凌风没有理她，脱了外衫随意地丢到卧榻上，又径直去倒了盅茶水，一饮而尽。单手揉着额头，似乎十分疲惫。

女子也不觉得他此举拂了自己的面子，笑意盈盈地又问道：“下手了？”

“已经下手了。”凌风终于回身，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女子拍了拍手，“咯咯”笑道：“那个老不死的，这下终于可以归天了。”

“哼，要不是那个姓司的，他会死的更无声无息，何必我如此费神。”凌风面露阴狠之色。

“是呀，那个大夫真讨厌。”女子见凌风神色不虞，起身走到他身边，抬头问道：“你要对付那个司景然？”

凌风闻言，捏着那女子的下巴问道：“怎么？你也看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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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凌渊阁（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