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今朝 第20章 凌渊阁（5）

姑苏城。

姑苏，自古便是人杰地灵的富庶之地。无论何时，都是一副烟雨蒙蒙，景致如洗的景象。山水萦绕，亭榭错落，水巷小桥纵横交错之处，常闻吴语丝竹之声。

可是再富庶的地方，也有流民与乞丐。

阿七是个初来姑苏的乞丐，对此地的情况不是很清楚。但她很机灵，不过一日便跟这地界里的乞丐们打成一片。

今日一大早，她还睡得迷迷糊糊不想起身，昨夜睡她近旁的那个乞丐就拉着她赶紧往城中方向去。等她跟着上了街，惊奇地发现，嚯，那么一大群乞丐，足有上百人，都是朝着一个方向去的。

阿七左顾右盼地，但是她又没瞧出个所以然来，只得问身边那个拉她过来的人：“一大清早的，咱们这是要去哪啊？”

“嘿，咱们城中有个凌渊阁你晓得嘛？”

阿七摇头。

那人又说：“瞧我，你初来乍到的，晓得个屁！我们去的就是那个凌渊阁，那凌渊阁可是富得流油啊，他们家的财富多的能堆出几百座坐金山来！”

说完，那人还洋洋得意的，一片向往之色，仿佛那金山就跟他家的似的。

阿七见状，微撇了撇嘴，趁那人没发现，又抬起头来，故做惊奇状地问：“哇！那么多金山啊！那个凌渊阁做的什么营生，能赚这么多钱啊？”

那人见阿七很上道，大方解释道：“这凌渊阁啊，专卖各种江湖消息！”

“卖消息也能这么挣钱？”阿七惊奇道。

“他们卖的可不是一般的消息，都是江湖中各大门派的隐辛秘事。只要钱出的够多，凌渊阁能探听到任何你想得到的消息。江湖门派之间，哪里不是腥风血雨、相互厮杀的。能通过凌渊阁的消息，抓住对家的把柄，找出对家的弱点，进而吞并对家，这对江湖中的大小门派来说，那是多大的诱惑啊。所以，多的是人奉上重金同凌渊阁买消息！”那人说完更得意了。

阿七点点头：“那倒是，能赚那么多金山倒也不稀奇了！那他们卖了那么多消息，凌渊阁里的人，不会被那些被江湖门派……”说罢，阿七又在咽喉处，横比了个手势：“灭口么？”

那人一副“你真笨”的表情，但看阿七这么崇拜他的眼神，还是耐心解释道：“你傻啊！凌渊阁手握那么多消息，一个不小心惹了他们，就等着身败名裂吧，还敢主动跑来惹麻烦！而且，这凌渊阁做起生意来，倒是厚道得很，一个消息从不卖两家。也就是，要么你奉上重金求凌渊阁不要卖你的消息，要么你就等着对家买走你的消息。结果，可想而知吧？”

阿七听罢，一阵后怕：“这，江湖真可怕。那凌渊阁看来是个是非之地啊，咱们去那干嘛？”

“你真是没救了！都说了那凌渊阁富得流油，所以他们对咱们这群居无定所的乞丐也是大方得很。那家二小姐，貌美又心善，每逢初一十五，都在她家门口布膳施粥，而且从不高高在上地看咱们！”

阿七挠挠头，浑然不在意自己被骂了，又想到什么：“可是，今天既不是初一，又不是十五，怎得还要去？”

那人这下倒没有再鄙视她，反而压低声音同她道：“听说那凌阁主不久前得了重病，二小姐近日里来，才隔三差五地施粥行善，为的就是给她爹积福祈福。”

阿七这才点点头，跟着大部队一起向凌渊阁的方向继续行进。

那凌家的二小姐，果然貌若天仙。阿七排到队伍最前面的时候，呆楞楞地看着凌二小姐，目不转睛。

那凌二小姐也不介意阿七的目光，只捂嘴笑了一会，便去盛了碗粥，拿了两个馒头递给阿七。

阿七只看着那双如软玉葱尖的手，好半天没回过神来。那凌二小姐见此也无任何不耐之色，只轻声提醒阿七，阿七回过神来正要接过，不妨被身后一个乞丐猛地一推。

摔碎的瓷碗划破了阿七的手腕，霎时血流不止，阿七正要撕了衣角简单包扎一下，却见凌二小姐走到她跟前，奇道：“你居然是个姑娘家？”

阿七这才发现，自己的帽子被撞掉了，头发散落了下来。阿七低头，慌忙地想去束起头发，哪知越慌越错，根本束不起头发。

所有的乞丐，并昨夜睡在她近旁的那个，都哈哈大笑起来，也不知是笑她是个年纪轻轻的女乞丐，还是笑她笨手笨脚接不住碗也束不起头发。

凌二小姐轻声叱道：“不要笑了！”

见乞丐群渐渐安静下来，凌二小姐这才轻声对她说道：“姑娘，别怕……只是，你一个姑娘家，怎么混在这群男人中间，当起了乞丐？”

“我老家遭了水灾，一路流亡至此。知道姑苏富庶才在此停留，本想找份差糊口，哪知没有身份文牒在姑苏寸步难行。这才女扮男装……当起了乞丐。”说罢，阿七难堪的低下头。

凌二小姐面上没有现出任何鄙夷之色，仍是轻声问她话：“你叫什么名字？”

“贫苦人家哪有什么正经名字，我在家里排行老七，家人都喊我阿七。”阿七想到家人，瞬间红了眼眶：“我爹娘和前头的哥哥姐姐，都在那场水灾中丢了性命，现下只剩我孤身一人了。”

凌二小姐点点头，目露同情，只见她同身边的小厮低语了几句，又朝阿七道：“我身旁还缺个丫鬟，不如你跟我回去？”

阿七抹干了泪，欣喜地点点头。

“你叫阿七，我们家也没什么太大规矩。进了凌渊阁，你也不用改名，我以后还是唤你阿七，好不好？”

“好好，都好，多谢凌小姐。莫说是当凌小姐的近身丫鬟，便是做个粗使洒扫的下等奴仆，只要有口饭吃，阿七都是愿意的。”

凌二小姐满意地点点头。

阿七跟着凌二小姐进了凌渊阁，徒留一群乞丐在外欣羡不已。

管家给阿七安排了间下人房，她进去洗了把脸，换了身侍女衣裳，便去凌小姐身边听候吩咐。

凌二小姐见她出来，这个阿七难得生的这般端正秀丽，就是眼睛普通了点，可那也不失为一个清秀佳人。又看她眼神正直，人也很机灵，对她点头表示满意。

夜深了，阿七伺候完凌二小姐洗漱，便回了下人房。

忙碌了一天，阿七很是疲惫，遂去打了水洗了把脸，慢慢揭开脸上的那层面具，想略微透透气。

那阿七，便是萧疏影。

萧疏影对她这次的面具颇为满意。之前那次太紧急，面具也赶得很粗糙。这次就精致多了，虽只是微微改变了些五官气韵，但整个人看起就差很多。那双艳丽的眼睛，也被修饰的平平无奇。整体看起来，就略微清秀点而已。

凌渊阁售卖消息，守卫相比一般的武林世家更加森严。又占地极广，萧疏影根本不知道药王令藏在什么地方。即使她能成功闯进来，一晚上的时间，也不够她搜遍整个凌渊阁。

凌渊阁阁主病重，阁主夫人几年前坠崖身亡，膝下只有一双儿女。儿子凌风，她所知不多。倒是女儿凌云心善，时常布膳施粥。

所以萧疏影才打上了凌云的主意，想先混进凌云阁，再徐徐图之。幸好那个凌云果真为人善良，心思又比较单纯，所以她混进来也没费什么功夫。

只是，这药王令究竟会藏在什么地方？凌云居然为其父施粥祈福，凌阁主病的可能不是一般的重。那药王令便极有可能就在凌阁主身边，或者他日常存放机密重物之处。这些都是不能轻易进入的地方，她只能先当好她的小丫鬟，再慢慢摸清凌渊阁的底细。

翌日。

萧疏影一大清早，便来伺候凌云洗漱用膳，见她脸上挂着止不住的笑容，便也欣喜问道：“小姐，今日很高兴呀？”

“是呀！今日我们不用去施粥啦！”兴许不是出门在外，凌云的性子也略微跳脱了些，说起话来也有些娇憨可爱。

“啊？小姐近日施粥不是为了给阁主祈福嘛？”萧疏影作惊讶状。

“阿七，你倒是知道的不少啊！”凌云笑着伸手点点萧疏影的头，倒是没责怪她好打听。

“我听昨日跟我一起过来的那群乞丐说的。”萧疏影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无事。我爹爹半月前开始，半夜总是咳血不止。我们找了好多大夫都说无药可治。”凌云叹息道。

萧疏影关切道：“那后来可有好转？”

“本来，我们可以去一个地方治病的，但是，来的大夫都说爹爹不能随意移动，否则立马就会毙命。”

“这么严重啊。可是那地方的大夫不能来凌渊阁为阁主治病嘛？”

“不能，那地方规矩便是如此。”凌云摇头。

萧疏影暗道，凌云说的那地方应该是药王谷无疑了。那如此说来，药王令的确还在阁中，她盗取药王令之后，凌阁主即使身死，也与她无关了。

只听凌云又道：“前几日，我与哥哥只好在姑苏城门处发榜，说只要有人能治好哥哥的病，便酬以万金。来了好几个大夫揭榜，但都是些庸医骗子。昨日我施粥的时候，哥哥派人来告诉我，又有个大夫过来揭榜治伤，我本以为也是个骗子，哪知昨夜……”

“凌阁主都被治好啦？”萧疏影抢先道。

“阿七你个机灵鬼！”凌云笑骂她，摇头道：“那倒没有，就是昨夜我爹爹居然没咳血了。说不定，他很快就能治好我爹爹了。今日，你随我一去我爹爹房中吧，我要去好好谢谢那大夫。”

大夫？现在她听到这个词，就会左眼直跳。只要不是那人就好。

一进门，萧疏影就见一个广袖华服的男子和一个一身白衫的大夫背对着门，正在讨论凌阁主的病情。

“不知，家父的病可还能痊愈？”

“不出三日，便能治愈。”那人温和笑道，声音清雅如玉石相击。

那广袖华服的男子连连致谢。

那白衫大夫听见响动，回过头来。

听见那大夫的声音时，萧疏影就暗道不好。这时见他回过头来，萧疏影看清面容，内心一阵哀嚎。

说好的天高水远，江湖不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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