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荆棘 第12章 第 12 章

这小柴房外无人看守，佟娘也知道他不可能逃跑，只是做做样子上了把锁，因此颜回根本不担心两人说话被谁听到。

看他的样子，颜回挑了挑眉，“你还记得我？”

胡言不知想到了什么，哼了一声道：“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啊。”

这下颜回倒是很诧异了，一年前这家伙莫名其妙拦住了她，她还以为他之后会找自己茬，结果之后却都是相安无事的。再后来她跑去学武待在欢颜阁的时间也不长，一来二去两人竟然也没碰上过，直到一年后的现在，颜回还以为这家伙已经把自己忘了呢，再说自己这一年的变化非常大，却不想他居然还认得她。

看她不说话，胡言拨弄了下自己凌乱的衣襟，微微有些不自在地道：“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的么？”天知道他此刻心里竟然该死的有些高兴，明明一年没见的人，一打眼他却清晰地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谁。对于这个与之前完全不像甚至要赶上自己高的少年，胡言有种诡异的感觉，就好似自己一直在等一个人，而这个人就是他一样。

这感觉来的莫名，从见到他的第一面就有，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令他十分抗拒，因此对待颜回的态度也变得古怪。

颜回确实感觉到了他对自己态度的古怪，倒也不怎么放在心上，她之所以找上他，是有目的的。

抱着双臂，颜回道：“我可没那个闲心看你的笑话，我且问你，你不肯向那妃月道歉就不怕被赶出欢颜阁？”她会这么问，一是佟娘，二是这梁城的规矩。

梁城是一个特殊的地方，凡是进了这地方的人都别想再出去，她曾去四围查看过，除了高筑的城墙，这外面把守的卫兵更是众多，即便是武林高手也不可能突出重围，这里只有城门处那唯一一个出入口，定期会有卫兵押送外界的物资进来置换，他们盘查极严，没有丝毫混入其中的可能。

在这样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这些原本就被帝国抛弃驱逐了的人由驻守此城的军官统领，军官将这些人重新分配，他们在初入城中时会被统一分配住处，之后一切全凭本事死生不论。

一座小小的城镇里住了形色的人，他们自己分出了地盘，有自己住处的还好，可像胡言这样自小被抱进欢颜阁养着的孩子，若是失去了庇护，在这虎狼环伺之地处境可真是堪忧了。

胡言脸色不大好，他也清楚自己目前的境地，低声道：“若佟娘真的……如此我也无话可说，我胡言平日虽不着调，但男子汉大丈夫，做过的就是做了，没做的便是死也不会认！”

颜回啧啧两声，一副“没想到啊”的表情看着胡言，直看得他快恼羞成怒才道：“看来佟娘把你教的挺好，佟娘真不是你娘？”

颜回这前半句倒是真心的夸奖，后半句完全就是突然起了八卦之心随口问的，她原本以为听了这话的胡言会像下午瞪其他人那样狠狠瞪她让她不要多管闲事，或是根本不搭理她，却不想他竟是幽幽地回答了。

“不是，我是被她抱回来的。”说着，胡言面无表情地盯着颜回，他在仔细观察窗外少年的神情，从他的角度看去少年背着光，他却还是能够看清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让胡言失望的是，听了他回答的颜回真的是毫无波动，她的表情连同看他的眼神变都没变，仿佛听到的不是一个多么了不得的消息，这让他开心却也有些莫名的窝心。

颜回确实没觉得这消息多劲爆，她想说的跟这完全没关系，索性不再跟他扯别的，开门见山道：“现在佟娘怎么处置你是一回事，你若是能找出这背后的黑手事情完全就另当别论了。”

听她这么一说，胡言眼神立刻犀利了起来，“听你的意思你已经知道是谁了？”之前他是被人在背后直接给了一闷棍，妃月丢失的玉坠莫名其妙被人在他的房里找到，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是谁做的，怪只怪过去开罪的人不少，一点头绪也没有，就这么百口莫辩了。

勾唇一笑，颜回招招手示意他凑近一些，胡言在里面行动没有受限，来到窗前皱眉看她。

“你突然这么帮我是有什么条件吧？”

颜回挑眉，黑眸即便在夜间也透着惊人的亮光，胡言在她眼中竟然看到了一丝上位者的威严冷酷，心一乱避开了与她对视。

没想太多，颜回只是惊讶于这小子的敏锐，略带赞赏地道：“不错，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帮你，你再帮我做件事就互不相欠。你放心，我让你做的事不难，以你的手段根本不是问题，一切等你这边事成之后再谈。下面你只要照我说的去做就好，其他的我会安排好。”

胡言沉思了一会儿点点头，其实他什么也没想，对他来说他也没得选不是么，没有这家伙的帮忙自己可能会一直背着黑锅，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想的呢。

颜回见他同意，如此这般的同他说了接下来要做的，等他确认记住了才转身，临走她丢了一个小布团到胡言手里，嘟囔了句“夏天蚊子真多”便离开了。

直到她走了好一会儿，胡言才怔怔地窝回那简陋的“床”上，布团里艾草的香气不断传入鼻间，耳边的嗡嗡声终于消停了。

像出来时悄无声息地回去，颜回觉得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下，不多时便安稳睡下了。今日比平时早歇息，因此她没发觉自己床畔那两碟糕点出现的有点早，也忽略了主屋那扇一直未关的窗。

翌日大早颜回便自然醒了，吃了几块糕点后匆匆出了屋。今天是她和顾岩比试的日子，也算是过去一年的结业日，她走的匆忙，没有听到主屋内那一声轻响。

顾岩还是雷打不动的在后门处等她，这一年除了在欢颜阁里，她只要在外面晃悠，身后铁定跟着他，再没有比他更称职的贴身保护了，对此颜回多少是有些无语的。

顾岩今日穿了一身天青色武士短打，十四岁的少年郎身姿挺拔体态修长，实是难得一见的美景，只可惜这梁城女子太少，无人去欣赏他的美多少有些遗憾。

不知她心中所想，顾岩只是觉得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要隆重一些对待，心里期待面上不显一贯是他的作风，只是他加快了的脚步多少出卖了他。

颜回吊在他身后慢悠悠地走着，经过原来自己家那片废墟时停了一下，片刻她便直接进了顾家。

顾定邦今日竟然也穿的蛮隆重的，这对父子让颜回有些无奈，扫了眼被重新归置过的院子，毫不遮掩地当着两人面翻了个白眼。

顾家父子早习惯了这小大人似的少年，顾定邦越看颜回越喜爱，自家儿子都撇到一边去了，一米九的大高个凑在一米五的少年身边，怎么看怎么滑稽。

颜回这一年个头疯长，仅仅十岁的她就差一头就能赶上一米六的顾岩了，这会儿顾定邦再也看不出她的柔弱，直接当另一个儿子养了。

顾岩也习惯了有人分去属于他的宠爱，其实顾定邦是个严父，颜回没来前也没怎么笑过，更别说对他温颜软语。颜回来了后现在的顾定邦跟以前的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顾岩反而要感谢颜回让他也顺带多收获了点顾定邦的夸赞，虽然后来这夸赞越来越少，渐渐的变成了叹气……

不想过多耗费时间，迫不及待想要学顾定邦本领的颜回看父子两都准备得差不多，直接开始了同顾岩的比试。

这一年在武功方面颜回收获的还真不小。她第一次接触古武，大概是年龄尚小，天赋奇佳，竟然还真的被她练出了内力。那种气沉丹田便能感觉到的暖流，让她能用出更大的力量，再加上顾岩那学到的招式，融合自己前世的特殊武艺，打败顾岩是迟早的事。

顾岩早知道自己打不过她，却不想之前比试时她都没有用全力，现在她为求速战速决仅仅十来招他便被她刁钻又古怪的招式攻得只能狼狈防守。看到了两人之间的差距，顾家父子一点没有恼怒，反而被燃起了熊熊斗志，看颜回的目光都亮的吓人。

顾定邦不停点头，这孩子不仅心性坚定，骨骼惊奇是个奇材，就连那懂得隐藏锋芒的心智都令人叹服，这才十岁就这样，可见未来会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可惜……

没再继续想下去，顾定邦决定先教下去，有这样一个优秀的孩子继承自己的衣钵，那他顾家也算是光耀门楣了，打定主意，顾定邦整个人都笑呵呵的。

由此，颜回正式拜了顾定邦为师，开始学习更加精深的武艺。

下午回了欢颜阁颜回先是去陪了阿城一会儿，阿城还有两盆衣物未洗，她便帮着给他打水。

阿城洗了一阵突然停下动作，转头望向颜回的方向，虽然他看不到，却还是能够听清她晾晒衣物的动静。

顿了顿，他道：“阿回，快到你的生辰了。”

颜回愣了一愣，提起这个词汇竟然觉得有些陌生。

阿城继续道：“今日已经是五月初六，再有十四天便是了，去年那个时候我伤未好忘了告诉你，今年你也满十岁了，我为你庆祝可好？”

噗嗤一笑，颜回有些乐了，“就个生日过不过无所谓，再说我们这样的处境拿什么庆祝，就当平日那样过了算了。”

听了她的话，阿城苦涩一笑，低声道：“是我拖累了你……”

回到他身边拉住他的手，颜回认真道：“说什么呢，生日这个玩意真没那么重要，别说是现在，就是上辈子我也没有过过啊。好了不要多想了，我真不在意。”

一听她说的，阿城却是皱起了眉。回握住她的手，掌心与记忆中不同变大了的手让他微微一愣，转瞬思绪却是飘向了别的地方。

“上辈子也没过过？”

看着他皱眉的样子，颜回心头微暖，目光却是飘忽了起来。

是啊，上辈子她处于山巅，那个日子却都是独自度过的，就连她的亲哥哥，也都不曾记得过，就算记得又怎样呢，那都不重要。

抓了抓他的手，颜回笑道：“对啊，太忙了嘛，想起来的时候都忙过了，久而久之连哪一天都给忘了。”

阿城没说话，他似乎沉浸在记忆中搜寻着什么，终于被他记起前几年生辰的场景，他叹口气，那些恍如隔世的记忆除了让他痛苦也不剩什么了。

两人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帮着他收拾完，算算时间差不多颜回便去往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