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窗外一个葱头般的小脑袋上蹿下跳,览冥立刻掩门而出,是地祇公传信的小社稷翁。
小社稷翁焦急地道:“凉王,小的可算找到你了!平荆山上上下下我都转了好几圈了!”
“何事?”
“自然是绛九大人的事!家翁说,你再不拿暗金回去,绛九大人的命火就要熄灭了!”
览冥着急去救绛九,但又放心不下镜歌。便在廊柱上施法写下留言:镜歌,我有急事,过几日便回来找你。
落款处,他写下了“丕墨”二字。
只是过几日,没想到短短几日便作成了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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览冥在榻上听到房外的笑语声,便悠悠转醒。推开门,见镜歌放下酒盏,笑着对他道:“你醒了?睡得可好?可是我们吵到你了?”
览冥淡淡笑答:“没有,我睡得很好。”
“来,快过来坐!吃菜!”
览冥只见一桌子佳肴好酒,天雨正小鸟啄食般地细嚼慢咽,看着哪里怪怪的。绛九则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一边嚼着肉块,一边敷衍道:“主人,你可算醒了!”
览冥瞥了绛九一眼,生怕他嘴里的肉沫飞溅,在镜歌面前失了礼仪,“闭嘴,好好吃饭。”
绛九却来了劲儿:“风神大人,你是不知道,自从见着你,主人就对我老凶了!见到你之前,他可不这样,对我可温柔了……”
镜歌有些不知所以然,尴尬地笑了笑。
绛九又道:“之前他又怕我被雨淋,被火烧!现在,翏阳殿当时那么危险,他竟然为了你,把我放出来让我弹琵琶!”
览冥立刻捂住了绛九的嘴,感到掌心油油的。
天雨竟帮腔道:“我笑你是纸鸢还那么牛气的时候,他就把我大骂了一顿!”
绛九有些不服气,不依不饶地挣脱,问道:“主人你说,他重要,还是我重要?”
览冥要气死了,眼神不停暗示绛九“别说了!”
被绛九小手指着的镜歌干喝了几口凉露,不知如何是好的他,顺手夹了两筷子菜往嘴里塞。
多亏了天雨打破尴尬,“相公,我想吃你做的菜。”她索然无味地用筷子翻了两下盘中的青菜炒腊肉,笑着对镜歌道:“还是你做的好吃!”
览冥吃惊道:“你会做饭?”
“我相公会的可多了,什么面条、米饭,各种炒菜都难不倒他!”
镜歌道:“忘了是哪一天了,在雷州南部祺国的一个郡县吃了几道菜,觉得很好吃就想学来,渐渐的会做的就多了。你若是不嫌弃,哪天我做一桌让大家尝尝。”
“好哇好哇!”绛九大声道:“我要吃红烧肉!还要吃糖醋鲤鱼!”
“好。”
览冥心想,他在恪守居的日子里,就没见镜歌下过厨!他大概也不记得他给他吃的米果和韭菜鸡蛋馅儿的包子了吧。
“话说,罔象他们弟兄三个和旱魃要干什么大事,神神秘秘的!”绛九嘀咕道。
览冥也有疑问,“镜歌,对于鸺鹠之祸和那洞窟之谜,我觉得还有很多未解之处,还需再找旱魃问上一问。”
“我也正有此意,不如我们明日动身,一起去找他们。”
“好。”
“对了,你们在魔族担任什么职务呀?一直不知道你们的身份。”天雨问道。
绛九这次是真的来了劲儿了,鸡腿也不啃了,站起身,煞有介事地道:“你可听好了,我家主人就是荒族鼎鼎大名的三殿下凉王!”
天雨不以为然地道:“我只听过狼王,幽王,燕王什么的,凉王可没听说过。”
“原来是荒族的三殿下,失礼了。”镜歌忽然举杯和览冥客气了起来。
览冥有些不快,却仍举杯回应道:“我不过是荒族一子罢了。风神愿与我为友,是我的荣幸。”
“说来惭愧,我这个风神名不符实,你若不弃,我是真心想交你这个朋友。”
这边举杯,那边却吵了起来。
只听绛九冲天雨嚷着:“你竟然没听说过我们凉王大名!天族女子还真是见识少!我家主人可是荒族第一美男子!名震朝戈的三奇之一!你晓得不?”
“还第一美男子?奇,奇在哪里?说来听听!我倒觉得他有你这个侍从才是天下第一奇观!”
“我们家主人可是相貌冠绝荒族的美棺、糖霜!”
天雨噗嗤大笑,“美观,糖霜?什么怪名字!”
“就是冠绝寰宇,荒族最美的意思!”
这有什么值得炫耀的!览冥忍无可忍,立刻施法将绛九封了口!
这一闹,倒是把镜歌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览冥的脸上,这一路上他倒还真没仔细打量过览冥的长相。览冥的气质的确是寡冷排奡,乍一看很难让人亲近的。听说他是荒、翼二王族所生,但异变不良只得虺形,所以奇丑无比。镜歌只想翻白眼,传言也太荒谬了些。世上不乏俊俏的男子,但像览冥这般容貌,确实少见。脸庞瘦削,鼻准峤耸。尤其眼睛极为特别,不深邃却凛冽得值得玩味,有种琢磨不透的清冷、疏离。他的唇更是精致得无以复加,盈润得似引蝶来嗅。总而言之,比起容貌的精致,他更独特、更具蛊惑。耳廓上还别有荒族王室特质的金饰耳夹,这样看下来耳朵也长得不错。加之身姿挺拔,肩膺开阔,修长又俊逸,被冠以朝戈三奇也就不奇怪了。
镜歌的视线描摹着,像极了是把览冥当画来赏,未曾注意视线停留的有些久。览冥朝他看过来时,他急忙收回视线,只希望自己没有表现得太过失礼。
但这一对视,却让镜歌不免觉得此人有些危险。他俊美得像谎,笑起来又像谶。若是不谙世事的少女一旦沉沦,恐怕很难自醒。就算被骗,也不情愿戳穿的谎。即使应验,也心悦诚服的谶。
“哪里好看了?”天雨突然打断道:“你们荒族的眼光还真是奇特!哪里有我相公长得好看!”
镜歌差点被这句话呛到,刚想摆手说“不要胡说”,却听览冥道……
“确实如此。”
确实如此?镜歌有些被惊到,忙抢白道:“好了,天雨!”他们明显被绛九带偏了,竟为人长相一事谈论半天,实在欠妥。
览冥把绛九禁了言,绛九就一个劲儿地咬桌子,都快把桌角啃秃了皮。怕他磨坏了牙齿,就只好解了咒。
天雨大笑:“真是一物降一物啊!览冥你竟然这么怕绛九!哈哈哈哈!”又好奇地向绛九续问道:“你给我说说美观,是美丽奇观之意吗,还是什么?”
绛九看了览冥一眼,悄声对天雨道:“不是奇观的观,是棺材的棺。我家主人他不爱说话,又不爱笑……”
“我看他挺爱笑的呀!”天雨调侃道。
“所以这几天才奇怪呢!我家主人的脸常年冷得跟个棺材板似的,所以族人才叫他美棺,华美的棺材!”
天雨一听,咆笑出声,眼泪差点要笑出来!“原来是棺材的棺,你们荒族还真是好玩!”
绛九虽然悄声说,但其实所有人都听到了。镜歌心想:倒是贴切。忙暗暗咽下口里的酒,才忍住笑意。
过了一刹,天雨回过头来,好奇地问道:“话说这一路见着这只乌鸦好几次了,它是不是一直跟着我们?难道是你们荒族的奸细!”
大家这才把视线都落到了远处屋檐上的一只乌鸦身上,见到众人的眼光聚焦过来,乌鸦便振翅飞走了。
绛九道:“这只乌鸦从小就跟着我家主人,也怀疑过它是不是幽王派来监视我们的。但好像它就是喜欢跟着,谁叫我家主人是朝戈三奇呢!”
天雨的白眼立刻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