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进了自家的新宅子, 从前那些连她自已也没发觉的游离感和拘束感全都消失了。zhongqiuzuowen李宁湖还一直以为自已适应得很好呢,到这些感觉消失的时候, 她才发现自已原来也是有的, 当下自已也不免失笑。
马车在醉庐前停下。大曲赶紧下了车, 从一边取了个小凳子放到地上。
李宁湖戴着帷帽, 扶着大曲的手从车上下来。如今她戴帷帽不再像从前那样是怕晒黑了去, 而是怕给认识的人瞧见。随着欧氏正式领着她出入各家门庭, 倾谈过的人不多, 但看着眼熟她的人不少, 为了避免给人增添谈资, 李宁湖如今到醉庐来都遮得严严实实。
她往醉庐走去, 正遇上几人出来。
其中一人道:“居然客满了, 真是扫兴!”
另一人道:“早说不必来此, 仙人居的酒尝着不差多少,又有雅间。”
“那不是说起酒,还是这醉庐正宗嘛, 就算是破屋烂舍, 咱品的还是酒不是?”
李宁湖抬头看了眼醉庐的牌匾:“……”说谁是破屋烂舍啊喂!
她无语的走了进门,醉庐现如今又招了两名伙计,一起便有四名伙计,两腿带风楼上楼下的跑, 待要再添人员……好像是地方有点太小了哈。
吴老儿见她进来,忙迎上来:“东家。”
李宁湖点点头:“你忙你的。”
她看了一下货架,上头陈列的酒如今已经有近二十种之多, 每一种都配有精致的酒瓶和木盒。醉庐出品,已经成为了皇城的名酒,年节赠礼佳品。相比较起来,铺内的装修硬要说的话,可夸一句古朴大方。实际上当时太穷,真真是极朴素极简单了。如今日日宾客盈门,倒也不好重新装修。
发展到如今,细数起来缺点不少:一无雅间,二无厨房,三无茅房。确实也有许多有身份地位的人不会选择光顾醉庐。
李宁湖倒真考虑起来重新租个大些的铺子……仔细一想,还是算了吧。实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如今这样大家都分汤吃肉的,也不会眼红她。若她做得尽善尽美了,恐怕就嫌不识趣了。还是买田置地更安全,大家都对土地爱得深沉,有钱基本都会置地,世家大族动辙良田千倾。她若做个小地主,从田地上的收入虽不如经商多,但却泯然于众,十分稳妥了。嗯,附近买不着的话,只能往更远处买了,附近的云城,或者再远一点的榆城,只要十日内能够巡视往返,就都还在可控范围。
李宁湖琢磨了一圈,往后院走去。
迎面正巧遇上唐秀才,却见他今儿像是特意打扮过,穿了件新做的圆领襕衫,头上一根竹节白玉簪,胡须刮得干净,看上去正有几分白净书生的感觉。
李宁湖往日见着他这一身大约也不会上心,但正好前些日子李高惟的那一番话,让她对唐秀才莫名多了点关注,此时一看,便哎哟一声:“今儿怎的穿得如此体面?”
唐秀才咳了一声:“湖姐儿,今儿到月底了。”
他说得如此含蓄,李宁湖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收租子来啦!”
她又立即随着唐秀才走至大堂,让吴老儿给唐秀才现包了一封银子。
唐秀才欠她的银子都已扣清,如今是正常缴租了。
李宁湖觉着有些奇怪,唐秀才这人挺含蓄的,平素做不出这种催租的事,都是等着吴老儿送上门去,难不成今儿立等着用钱?
李宁湖眼珠一转,一个男人打扮光鲜,又要揣着银子出门……。
不是去见友人师长,往日没见这么讲究过。那便是……去与女子见面?
李宁湖目不转睛的打量着他,直把唐秀才给看得脸上微红:“嗯,湖姐儿,你今儿怎么过来了?”
李宁湖心道,才把唐秀才列上观察表呢,这会子他就直接跳出去了,也好也好,不用纠结了。
她又起了些捉弄的心思,笑眯眯的道:“怪不得我叔父说你一表人才。”
这样直白的夸赞,让唐秀才更手足无措了。
李宁湖上前一步:“元宵节时,我还躺在家里养病呢,错过了今年的花灯。上巳节踏青就不可错过了,到时我家要去明湖边上踏青。横竖你也是一人,不如同我家一道前往?”
唐秀才不禁后退了一步:“呃,我,我今年怕是不能作陪了,我另外有事。”
上巳节古时原是个在水边沐浴祛邪,祓除不祥的日子。而今已经转变为临水宴饮、春游踏青的好日子,在这一日又是男女可相会同游表达爱慕的日子。
唐秀才过去两年的节日都在自已先生跟前侍奉,而今却在上巳节另外有事,已是证实了李宁湖的猜想了。
李宁湖笑眯眯的继续歪缠两句,却没见到吴老儿眼睛虽盯着算盘,但却一直竖着耳朵听两人对话,此时更是双目微眯,目光有些晦暗。
李宁湖逗了唐秀才几句,见他有些急了,这才放他走了。等回了家,见着李高惟,忙对他道:“三叔,您可千万别对唐秀才留有想头,我今儿见着他,怕是已经有了意中人了。”
李高惟微微一怔:“当真?”
李宁湖道:“当真呢!穿得跟只花孔雀般,满面春风的揣了银子出门了。我打听了下,上巳节也与人有了约。三叔,您可千万别对他提及这一茬,免得日后见面尴尬,坏了师生情份。”
李高惟倒也相信她的判断,叹了一声:“可惜了。”
李宁湖道:“不妨事的,我自已寻,到时让您出面就成。”
李高惟没当真:“胡说!”
等到了上巳节那日,一家人准备了各种吃食,赶着马车到了明湖湖畔。
此处早已是热闹非凡,亲近的人家聚在一处,在湖边铺上席子摆好坐垫,讲究些的人家还会临时搭个遮阳棚。大人饮酒契谈,年青人结伴游走,小孩儿牵着纸鸢四处奔跑。
李家与欧家就近安顿好,李宁湖与欧家几位长辈见过礼,便去寻贺思梧玩儿,贺思梧还说要领着她去参加曲水流觞呢。李宁湖对此只闻其名,没有真正参与过,倒是十分向往。
不想才走出一段路,就有个婢女拦住了她:“李姑娘,可算是等到您了,我家公子请您过去说话呢。”
李宁湖定睛一看,原来是青砚,在她病中代表袁禺意探望她好几回。
李宁湖想了想,让红曲小丫头跑个腿,先去寻贺思梧告知一声有事,迟些再去。自已领着大小曲和药曲随着青砚走了。
一直走到离湖畔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才见袁禺意在此处煮茶。
李宁湖走了过去:“袁二公子。”
袁禺意抬头打量她一眼,见她虽康复了,到底因为这病损了元气,瘦了几分,脸色也没有从前红润。
实则李宁湖这次治完病后,感觉肠胃受了损伤,现在吃东西得特别注意,一个不仔细就会胃胀难受,自然而然吃得就少了,怎能不瘦呢。
袁禺意指着身边的坐垫:“来,坐下说话。”
待李宁湖坐了,他才道:“晓得你病了,又不好到你家去看你。只你病好后为何也不出门?我祖母不记人的,听仆妇说,她近来也问了两次‘湖姐儿’。”
李宁湖心中一颤,若是个正常人,疏远了也就疏远了,可袁老夫人的世界容不下几个人,她为了抱大腿让人记住了她,此时再一疏远,实在是有些亏了良心了。
勉强笑道:“之前流民一直围在城外,我实在是犯怵,不敢出城了。如今总算是流民都给劝回原藉了,可前儿叔婶想起来我年纪大了,也不好再随意在外头走动。不过我总会要去庄上,到时就会去探望老夫人。”
说起流民,袁禺意眉头微蹙。这回驱赶流民回原藉,安排恢复耕种的事情,都给派到了庆郡王头上。
这一路驱赶回去,流民必然死伤无数,回了原藉,各种农具种子都是大问题,朝廷显然是拿不出充足银两来的。这桩差事便不可能办好,只能是出错和出大错之间的区别了。
如今庆郡王也是焦头烂额,也不晓得最终能得陛下一句怎样的评语。
也幸好之前从李宁湖手上接过了琉璃坊,这小半年来在江南等未遭灾的富庶地区开了许多家琉璃坊,大笔的往里圈银子,这回庆郡王才能有银子往差事里填补,不然更不知如何收场。
袁禺意笑着道:“好,不急,你若有空再去探望她。”
又有些意味深长:“让你叔婶也不必心急。”
李宁湖不知他含意,不免有些心惊,起身道:“我约了小姐妹一块去玩,在家闷了这许久,难得出来,可不愿同你在此说话,实在没趣儿。”
袁禺意看她走了,懒洋洋的往后一倒:“若真有那日……少不得要回报到你叔父身上,到时你份便不同了,又何必此时急着说亲……。”
李宁湖远远的听到些许,更急得身后有猛兽般,快步疾行。
却前边突然有人唤了一声:“东家。”
李宁湖一顿,心道今日都赶场子来了。
便见窦玄章从一株树后一步迈出。
自从上回病中见了最后一面,距今已有三个来月了。
窦玄章除了一双眼睛份外明亮,居然瘦得不成样子,看他系着阔腰封的腰,李宁湖下意识的同自已比了一下,隐约觉得可能会输。瘦得太厉害便多了几分纤弱,换件女装便是绝世美女,毫无违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