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宁湖穿来后上要孝敬老太太, 下要照看两个弟弟,这都是题中应有之义。kanshushen
再加上忙着外头的铺子,时间真不够用, 跟小姑接触挺少。
翻翻从前的记忆, 只觉着李雪梅、李静溪、李宁湖,仨都是爱掐尖的主儿,互相之间吵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架。其余还真没什么记忆深刻的事, 李宁湖也不可能把这些骂仗一一翻看, 毕竟这在李老太的带领下,挺正常的了。
她是真没想到李雪梅这么不听劝, 尤其是在李高惟亲自相劝的情况下。
李高惟是老李家最出息的人, 在李宁湖的记忆中, 李高惟不常发表意见, 但家里大事李老太都照着李高惟的意见来, 几乎就是一言以定之, 这就无形中给了李高惟威势。使老李家晚辈对他有种敬而远之的感觉:惹不起, 不明觉厉, 没共同语言。
大家见李高惟劝过后李雪梅消停了,是真没怀疑,谁知她居然这么能沉得住气,忍到如今才爆发。
李宁湖叹了口气,想了想对李静溪道:“我身边这婆子和婢女也是认得小姑的,我先出去向人讨个主意, 再让她们也出去碰碰运气。小姑在家关了这许久了,同许六郎没法捎信,如今跑出去肯定也是无头苍蝇乱撞,咱们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截住她。”
李静溪还处在一种茫然状态,点点头:“哦,好。”
李宁湖赶紧带着柳婆子和大曲又往城西去,见着窦玄章,忙问他:“……我估摸着我这小姑总是要寻许六郎的,你知道许六郎家在何处?不如领着头曲和特曲两个在他家附近守着,大曲也跟着认人,见着许六郎就跟着,迟早我小姑会撞上来。”
这事儿耽搁不得,窦玄章立即放下手头事务,领着几人匆匆的去了。
李雪梅这一失踪,就是两天。这丑事家里头上上下下的都是知晓了,欧氏急得直掉眼泪,就算她让下人捂住,但也最是知晓这小道消息迟早捂不住。她还真想学着李老太骂李雪梅一头狗血了,她往后还怎么和姐妹们来往?她将来要是生个闺女,又怎么活?
李高惟索性告了假,领着仆下四处寻找,只是运京太大,此事又不好声张,找起来犹为困难。
许六郎觉着近来事事不顺,就连个穷翰林的妹妹,十拿九稳的事,都不成了,倒惹得姑母一顿责备,说他不谨慎,连她那妯娌都像是听着了一丝风声,不许他再去招惹了。
要他说,怕什么呢?不过一穷翰林,没个五年十年的他起不来,不想他起来,那就按着嘛,正好在他大伯手底下。
他真是难得遇上这样蠢笨的女人,两句话便能哄得团团转,到时先忍着,用药与她同房,只要生出嫡子来便可将她撂一边去。家有底蕴的姑娘是娶不得的,就是姑娘好唬弄,姑娘身边的嬷嬷都不好唬弄。韦氏当年也只以为他生性冷淡,偏她身边的嬷嬷眼利,这才闹了出来。想起当年闹成那副田地,许六郎是万不想再来一回。
许六郎牵着马缰绳望天,心里觉得说到底还是许家太好脸面,才使得他非恶心自己不可。
他正想着,旁边谢温的马靠了过来:“六郎,想什么呢?”
许六郎一笑:“唉,家里头闹得人头疼。”
谢温上下扫他一眼:“听家里安排,该娶妻娶妻,该生子生子,你这年纪也大了,要不也甭玩了啊,省得我被你一家子在后头骂。”
许六郎闻言,脸色有些发白,打量谢温脸上神情,见他漫不经心的道:“罗保济,你说那小酒楼到了没,酒不好,你可得认罚。”
罗保济笑嘻嘻的:“谢兄,我还能骗您嘛!这酒水,是真好,要不好,我就从鼻孔里灌进去。”
一行人说说笑笑的就到了醉庐前头,一下马,吴老儿就有眼色的迎了出来,见着许六郎,不由微顿,立刻又若无其事的让个伙计把马给拴门外一株树上,弄了些酒糟来喂马。
吴老儿让柳山将一行五人给引上楼,挑了个靠窗的大桌给几人,暗里却出门看了看,果然见窦玄章领着几人远远走来。
这真是巧了,盯梢盯到自家来了。
窦玄章径直入了后院,对吴老儿道:“为免事多,我就不露面了,省得让这几人见着。你们盯着些。”
谢温入座后左右一看,地方是不大,但看着古朴干净,倒也算顺眼。
罗保济问柳山:“有什么酒?”
柳山忙道:“小店如今兰馥酒、胭脂小酿、玉瓜酿、莲华酿、玫瑰酿。”
罗保济道:“先各来一壶咱们尝尝。”这一壶只有半斤,量倒不算多。
罗保济又道:“有什么下酒菜?”
柳山又报了一串:“五香豆、卤牛肉、烧鹅、小鱼酥……”
罗保济便随意点了一桌。
谢温笑笑:“赶情哪种酒最好,你还不知道呢?”
罗保济道:“这家东家是我妹子,我跟你们说啊,挺能的!就她这酒水,一季还一换,但不管怎么换都好。”
许六郎听到女人就心烦,不由冷笑:“呵,你这说的,只能当个乐子听。”
罗保济见许六郎不给脸面,也不大乐意,但看了看谢温,便只哼了一声,没再言语。
不一会儿柳山陆续端了酒菜上来,罗保济给在座各人都斟了酒,嘴上对着所有人,眼睛却斜着许六郎:“来,都尝尝。”
几人打着哈哈,都端起了酒杯。
罗保济这一轮倒的是玫瑰酿,颜色卖相便是极好的。
酒还未出壶嘴,谢温已觉一股浓香扑鼻,他端着杯垂眼轻嗅,赞道:“不错。”好一会儿才慢慢的抿了一口,顿觉满口生香,醇厚绵甜,不由双目微亮,将酒含在口中,缓缓咽下,仍是余韵无穷,不消片刻,腹中更是有股暧意化开。谢温慢慢品味,一时没有言语,半晌才赞了一句:“好酒!保济这回所言不虚。”
其余几人纷纷点头,罗保济便得意大笑:“我何时说过大话?可见往日里都是冤着我了。”
许六郎心中更为窝火,却不好言语,只得一杯接着一杯的灌酒,旁人说这酒水好,他全没尝出味来,只这酒后劲大,不多时他便觉着整个人有些飘忽,此时他才一拍桌子:“好酒!”
李雪梅这两日也是心焦,怕来不及找着许六郎就给逮回去。只她白日里往许六郎曾经领着她去过的地方转悠,夜里就住在客栈,横竖没找着许六郎前她是不回去。
只是她本就精神紧张的伸着脖子左找右寻,反倒没注意自己身上,走着路让人把荷包给顺了。
等发现已经是后悔莫及,夜里有宵禁,没钱住店她也不可能睡大马路上,便想着看能不能爬墙偷溜回家去偷拿些银钱。想是这样想,到底不敢,可她还是不知不觉往家这一头靠近了。
正在心烦的时候,突然听得一人喊了一声:“好酒!”
李雪梅觉着声音有些耳熟,循声看去,便见着二楼窗口的许六郎了。
她听说过李宁湖开酒楼,但心思没放这上头,不晓得是叫醉庐的,只是眼前一亮:终于找着了!
大曲原本一路跟着盯梢,到了醉庐便想小解了。
他们这铺子不够大,里头没修茅房,但隔着不远就有公用的茅房,这都是由收夜香的打理的,图什么呢,图这夜香能卖作农家肥呗,别说,这还是门正经营生呢。
事情就是这么寸,几人跟了两天,里头只有大曲认得李雪梅,偏她就离开了这么一会子,李雪梅就来了。
李雪梅这会也知道要脸,略低了头,飞快的进了门就往楼上去。
吴老儿皱着眉,突然微微一愣,连忙对谢东柳山道:“上去看看!”
李雪梅不是寻常弱柳扶风的大家闺秀啊,速度极快的就扑到了许六郎桌前,窜出来将许六郎吓了一跳:“六郎!”
许六郎醉意上头,闻声定睛一看,认出她来,本来就心情不大好,有了醉意,更是怒从心起:“你来作甚?!”
李雪梅微微一怔:“六郎,我有话要同你说,你随我来。”
许六郎拍着桌子:“还有何话可说?”
李雪梅望着一桌子人,便有些为难了:“……等你醒了酒,我们明儿再说。”
谢温似笑非笑的看着,真当是乐子看。
许六郎看他一眼,怒意更炽:“你若要些脸面,便休来寻我!还不快滚!”
李雪梅急道:“……是不是我娘和我哥惹恼了你?你安心,我不信你是那……,只要你说不是,我便只信你。”
到了此时,虽有一排竹子隔断,但这一楼的酒客都竖起耳朵来听了。
同桌的罗保济便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许六郎便在脑子里想起了韦氏,非要跟他吵,非要跟他拧,非让他跟外头断干净了跟她好好过日子,怎么就不认命呢?
他一下就站了起来,见李雪梅还要张嘴,他怒骂一声:“不知羞的小贱人!夜里少不得男人?就不知安生!”抬起脚对着李雪梅当胸就是一脚,踹得她撞倒了用来隔离的竹子,竹枝又扫了后头的另一桌,瓷器碎地好一阵响。
谢东和柳山赶了上来,只不好突兀的拉了李雪梅走,却万没想到就这两句话,就生了这场事,此时也不顾男女之别了,忙去扶李雪梅,也不敢叫破身份,只道:“这位姑娘,您没事吧。”
窦玄章在楼下,只听上头一阵喧哗,心知不好,身如一阵清风,几步飞踏上得楼来,一下搭着谢东的肩将他往后一推,自己上前去扶起李雪梅来,嘴上只说:“这位姑娘想是搅了客人的雅兴,是小店的不是,我们这就将她送出去。柳山谢东,你们赶紧收拾,打翻的酒菜都补上,两桌的酒钱今儿都免了。”
柳山和谢东连忙应是。
许六郎呆立当场,便有两名同伴上前搀他。
罗保济认出窦玄章来,这会他也惊着了,没心思去刁难他。
倒是谢温,没受一点影响,哼笑一声望着窦玄章。
窦玄章也不再多说,扶着李雪梅就走。
李雪梅白着脸,胸口巨痛,一口气差点没憋过去,当她挣扎着不走,还想同许六郎说话时,窦玄章一手像是虚扶她背上,实际重重一按,李雪梅便觉身上一麻,她一时惊骇。
窦玄章快速的把她扶下楼,李雪梅缓过气来,哑着嗓子想说话,但窦玄章一离了人视线,立即一个手刀敲在她后颈上,把她敲晕过去。
他下得楼来,大曲刚好匆匆跑进来,看到这惊形,吓得不知所措。窦玄章便把李雪梅扶入后院,对大曲道:“我在这看着她,你快去寻了姑娘,让她叫了马车来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