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剑破 第16章 孙大娘

此时，天边微微泛起曙光，寒意渐渐消散。

远处似乎出现了一些景象，仿佛海市蜃楼般的幻觉。

李天和抬眼望去，正北方数里之外，一道黑影若隐若现。

这是他们前行良久后，唯一与周遭无边沙漠不同的景象。

黑影在视线范围内，李天和不敢轻举妄动，谨慎小心。

无垠的沙漠中，生机罕见，死亡却无处不在。

总之，明确计划是明智之举。

李天和轻声说：“看到了吗？”

这也是两人沉默了数小时后的第一句话。

赵修璟没有动弹，只是微微点头。

“我们去看看。”李天和加快脚步，与眼前的人并肩而行。

“嗯。”

随着逐渐靠近，那个轮廓渐渐清晰。

“那是一座村庄？”

“嗯。”

“沙漠中的村庄...”李天和本能地感到不对劲。

“无论如何，先去看看。”赵修璟十分冷静。

“反正现在除了这座村庄，我们别无他处可去。”李天和点头。

走了几步，赵修璟身形稍微停下，伸手拦住了身旁的人。

“有人。”

“看起来像是早出门的村民？”

一个朴素穿着的妇女站在村口张望，仿佛在等待某人。无论是装束还是神情，都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可能是，小心为好。”

妇女的目光转向，远远看到两人走近，她并未惊慌，只是略显犹豫。

李天和举手示意赵修璟放下戒备，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抚慰，然后独自向前迈步。

靠近时，他扬起平日里自然温和的笑容。

见妇人依然有些谨慎，李天和主动开口：“女士，您好。”

那妇女不动声色，眼神里充满着不信任。

“我是一名大夫，我和那位同伴迷失在这广袤沙漠中已有良久。我们只是想寻求一点水解渴，并无意打扰您和村中的居民。”

“大夫？”妇人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李天和将随行背包打开，展示其中药物和工具。

妇女探了探背包，最后半信半疑地让开：“跟我来。”

说完，她直接转身离开。

李天和向后挥挥手，便抬步跟上。

“女士，这是哪儿啊？”

“这里是涝村。”妇女稍作停顿，“您真的是大夫吗？”

沙漠中的干旱村庄叫做涝村，还真是讽刺。

“是的，千真万确。”

“我丈夫病了，您可以救救他吗？”妇女有些焦急。

“当然，女士。”李天和笑着点头。

随即又随意地问道：“您刚刚是在村口望什么呢？”

“啊，没什么，随便看看。”

见妇女有些慌张，李天和也不再深究。

“村中似乎没什么人，看来还没起，您起的真是早啊。”

“大家不愿出来，白天太热了。”

“您倒是不怕。”

“您见笑了，现在才刚天亮，再过会我也受不了了。”

这些话自然不对劲，但此时并不急于揭穿。

李天和继续笑着问：“你丈夫是怎么了？”

“几年前开始，他变得很怪，喜怒无常，总想打我和晴晴，啊，晴晴是我女儿。他从前对我们娘俩很好，一定是生病了才会这样。”

“原来如此。”李天和心中思绪回转一圈，“别担心，我曾目睹众多此类病者，皆可医治。”

“真的吗，谢谢您！”妇人的眼眶泛红。

“最近您是否见过其他像我们这样的的外来人？”

妇人心不在焉地说：“有是有，但基本过几天，他们就会离开。”

李天和回头默默看了眼赵修璟，两人的目光交汇间，很快地交换了一些信息。

‘这里不只我们来过。’

‘这妇女情况很不对劲，小心。’

‘好。’

“女士，您家离这里还有多远啊？我们已经走了一段时间了。”

妇女担心他们会离开，急忙回答道：“就在前头了，我家离村口有点距离，快到了！”

“没事，我同伴那苍白的脸，看着不太行了，我替他问问，能快点自然是好的。”

妇女听后转头看了一眼，发现赵修璟的脸色确实很苍白，于是加快了步伐。

李天和不禁笑出了声，但很快收敛住了表情。

等妇人闻声望去时，李天和还是那一幅温和有礼的模样。

“好了好了，前头就到了，请问您怎么称呼？”

“我姓赵，唤我赵先生便好。那位脸色苍白的是姓李。”李天和笑眯眯地说。

“哦，好的，赵先生，李先生，快跟我进来，马上就要热起来了。进屋来躲。”

“好的，麻烦您了，女士。”

妇人进了屋好像也放松下来了，面对李天和也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别叫女士了，叫我孙大娘就好。我给你们端水去。”

孙大娘转过身去，在水缸里鼓捣。

“来，坐。”李天和扶着赵修璟的肩，将人扶到木凳上坐好。

“累了吧，一路上都不说话，孙大娘去拿水了，喝点就好。”

李天和神情温柔，眼角都笑弯了。

“......”

赵修璟面瘫着，不想说话。

“我们也只有这么多水，你们先喝。”孙大娘也只端了一个巴掌大的碗，表情十分惭愧。

李天和端过那碗，凑到赵修璟嘴旁，笑意盈盈，做出一幅要喂他的模样。

只见那二人靠的极近，都快亲上了。

孙大娘一脸震惊，

“原来你们......我不打扰了，你们先休息。”

孙大娘匆匆带上门离开。

赵修璟紧抿嘴唇，等人走了见状方才张口。

“人走了。”

李天和并不善罢甘休，似乎真的要给人喂水。

赵修璟干脆夺过碗，自己喝了一小口，然后一把放在桌上。

李天和也严肃起来，坐在了一旁。

刚刚那举动自然不是他要调戏赵修璟，而是有所目的——

支走孙大娘。

赵修璟自然也看的明白，却还是叹了口气。

待李天和用真气附在墙面上后，赵修璟率先开口问道，

“你发现了什么？。”

“她不是人。”李天和摩挲着碗边。

“等会我去看看她丈夫，就能知道具体情况了。”

“你可有什么发现？”

“这水不对。”

“怎么，不好喝？”李天和表情没有发生变化，好似随口一问。

“移气之法。”赵修璟淡定地说。

“什么？”

这词昨日在书上才瞧过，最终功效如其名，吸走他人的真气为自己所用，只是，不能直接变为境界，更像是存储真气的丹药，可以随时补充自身枯竭的真气。

被下术法的人也不会功力下跌，更像是体内的真气被抽走，境界在那，但想施法也施不出。

“嗯，看来你知道。”

李天和四肢有些发凉，心脏微微有些震动。

他深呼吸一口，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然而怎么也无法冷静下来。

面对淡定到异常的赵修璟，李天和实在是忍不住。

“你也太不谨慎了，秘境里的东西也敢随意动。”

赵修璟无言。

“你没什么话想说吗？”

“先前我也不知。”赵修璟垂眸。

“你喝之前不多想两秒吗？”

“......”

“你让我喝的。”赵修璟的声音还是如此，没有波动，但却莫名听出一种委屈的感情。

“我——”好像还真是？

李天和回忆起方才的场景，无法反驳。

和面前这淡定的人大眼瞪小眼后，最终也只能懊悔地锤了面前这桌子。

伴随着“砰”的一声，李天和站起身子。

“算了，你等我会。”

李天和转身出门在院子里找到了孙大娘。

“孙大娘，你丈夫那病情，我从前见过，应该要治上几天，这几日我们也没地去，能否叨扰您几晚，治好人我们就走，绝不多留。”

孙大娘十分感动，指着靠东的一间屋子，说：“自然可以，只是条件简陋，赵先生您别嫌弃。”

“孙大娘您人真好，我和阿璟这几天就劳烦您了。”

阿璟？那位李先生？

孙大娘眼神有些怪异。

“那屋子平日里放着些杂物，我给您拿条毯子褥子，晚上也不会冷。”

“不如现在带我去看看您丈夫吧。”

“那，那位李先生？方才见他脸色不好。”

“他没事，喝了点水已经好多了，在椅子上歇着。”

“哦哦，好的好的，跟我来。”

穿过门厅时，李天和多瞧了几眼赵修璟，见这人目前没什么大事，内心放松了一点。

然后跟着孙大娘进了里屋，里头睡这个男人，看起来确实病殃殃的，只是这与之前说的症状不太相仿。

病情之事，按理说不会有人撒谎。

“孙大娘？”李天和疑惑的看了眼旁边的妇女。

孙大娘赶忙解释：“白日里他就是这样，一入夜便发疯。”

李天和简单地诊了诊脉，倒是看不出什么问题。

他心中做了个简单的判断，果然不是普通的病。

“孙大娘，您方便在外头待一会吗？”

真气入体被凡人看见，可能吓到他们。

“好的，赵先生。”

孙大娘走了出去。

确认了人不在屋内，李天和顺着脉，从体内引出一道真气，注入男人的体内，男人全身萦绕着微弱的白光。

顺着经脉探查，果然在一处探到了魔气。

然而，这种魔气与李天和平常接触到的不同，它仿佛是一个活生生的心脏，不断向全身散发着丝丝魔气。

李天和试着用真气削掉一部分，男子痛苦地颤抖着，逐渐清醒过来。

“你是谁......”男人的气息十分微弱。

“我是大夫，是孙大娘叫我来的。”李天和微微一笑。

“孙...”男人的眼眸失去焦点。

“晴晴呢？”男人缓过神来手揪住了李天和的袖子，只是实在是太无力，一会便掉下去。

“您的女儿是吗？我也还没见到。”

如今男人醒了，李天和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下手，只能减少真气，轻轻地将那魔气包裹起来，暂时不让它外溢。

果不其然，脸色看着好了许多。

“不要给我治了，我没救了。”男人的气终于能让其说出一句较长的话。

这话说得十分有意思，李天和眯了眯眼睛，随后才恢复微笑，

“您是知道，您身上的是什么对吗？”

男人点点头。

“那孙大娘的情况，您也知道了？”李天和轻声问道。

男人再次点点头，长叹了口气。

“都是我害的她，我对不起她们，对不起...咳咳咳”虽说气色恢复些，但仍然扛不住心中剧烈的波动。

李天和内心想到了什么，但面上不显。

外面的孙大娘听到丈夫的声音，急忙冲进屋子。

她看到丈夫竟然清醒着，脸色也好了一些，甚至能稍微大声说话，她在外面都能听见。一行泪不禁从她的眼角流了下来。

她擦了擦眼泪，连忙向李天和表示感谢：“非常感谢您，赵先生。平时白天他从来没有醒过，即使醒了也是迷迷糊糊的，认不清人，我已经很久没有和这么清醒的他说过话了。”

“阿兰，别哭了，亲爱的。”男人没有力气去擦拭孙大娘的眼泪，只能焦急地安慰她。

“大娘，我先离开一会儿，晚上我再过来。”

孙大娘只是激动地点了点头。

看到两人亲密的样子，李天和适时地离开，给他们留下一片温馨的空间。

如果说经过这么一闹，李天和还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回到门厅，他就把赵修璟拽进靠东的那间房。

故技重施，用真气将屋内动静隔绝。

“挺干净的。”

李天和看到他那无所谓的神情，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无名火。

“过来。”李天和拍了拍床榻，语气相当强硬。

赵修璟自然也不在意坐哪，走了两步，换到床榻边坐着。

“他丈夫怎么？”赵修璟一坐下便问起那边的情况。

李天和深呼吸了一口，“引魔入体，情况不妙。”

“怎么回事？”赵修璟皱眉。

“没有人害他，他主动的，为了妻女。”

话不长，但大概也能让人猜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他并非毫无生机，只要找到背后的大魔头就行了，只是——”李天和话到一半停了下来。

在广阔的世界中寻找一个没有线索的魔头，就像是海底捞针，难上加难。

赵修璟微微低头沉思。

李天和在叹了不知多少口气之后，最终还是按捺不住，把沉思之人一推。

赵修璟毫无准备地倒在床上，床板很硬，突然被人这么一砸，发出一声闷响。

赵修璟愣住。

李天和对不自觉的病人向来有些不耐烦在身上的，遇上这么不自觉的，还真的是少之又少，他的不耐烦的程度也是更上一层楼，到达了顶点。

他站在床边，低垂着眼眸，冷漠地注视着躺在那里的人。他一向温和的目光此刻变得冷酷无情，嘴角下压，没有丝毫情感地吐出了三个字，

“脱衣服。”

天和脾气当然很好，除了在医患关系之中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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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孙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