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剑破 第10章 沙漠

李天和走进清幽居时，果然看到赵四整个人目光看向远方，没有任何动静。

“想什么呢，坐这发呆一上午。”

他提了一壶酒，顺手放在石桌上，然后坐在了赵四身旁。

见他黝黑的瞳孔失去焦距，仍然望着远处的树，没有任何反应。

李天和疑惑地将脸贴到赵四脸旁，也往同一个方向瞧去。

“赵大哥，那儿连只鸟都没有，你到底在看什么呢？”

感受到近在咫尺的呼吸声，赵四立马回过神来，着急忙慌地转头，心里瞬间砰砰狂跳。

“天和...”

“怎么了，脸有点红。”李天和伸手想要摸一摸赵四额头。

赵四一把打掉那手，解释道：“没事，风吹的。”

“也是，都是正经入门的修士了，怎么会着凉。”

“......”

“唔，”李天和上下扫视了面前这人，“小远这次说的倒没错，是有点不对劲。”

“赵大哥，想什么呢，跟我说说？”

李天和拿起自己提来的酒，倒了一杯递给赵四。

“喏，你最喜欢的百花春，前几日才从师傅的酒窖里偷得。”

“偷？”

李天和笑嘻嘻地答道：“反正师傅平日里也不喝，我喝点也是理所应当的。”

“你啊。”

“怎么了？”

赵四垂着眼，手指沿着茶杯摩挲，许久才开口，

“我在想，小轩似乎有点太黏你了。”

“他还小。”

李天和给自己也倒了杯，然后一饮而尽。

“小远小时候就不会这样粘你。”赵四见此也小酌了一小口。

“是是，他是不黏我，但他黏你啊。”

“成天赵大哥长赵大哥短的，你一点风吹草动就要来吵我，头疼。”

“嗯，但也要给他们自己成长的空间才好。”

“我知道了啊。”

赵四补充道：“每次小远来找我，我从不允他久待。”

然而小轩每天都跟在你屁股后面。

“小轩今早倒是没来找我，看你这样，他是不是跑来跟你说了什么？”

作为师兄弟三人专属心理导师，有什么心里不痛快就跟赵大哥说，已经变成三人间的一个惯例。

李天和也没多想。

赵修璟垂眸，盯着桌面，平静地说：“他是来了，但没说什么。都是小孩子心里那点事。”

“一个林远，一个宋晟轩，都是小孩子，不靠谱的很。”

李天和放下酒杯，挥手示意一旁的药童将没喝完的酒收起来。

随后左手拿起木剑，右手牵起了赵四。

“不说这个了，赵大哥，陪我练剑去。”

“等我一会，天和。我的木剑放床头了。”赵四顺势松开手，也松了口气。

“行。”

慌乱走进屋内，莫名的气息消散，赵四方才平静下来。

转身将房门虚掩，将里外隔绝成两个空间。

李天和睡了许久。

但他似乎也醒了，闭着眼都能感受到外面的阳光过分灼眼，但也懒得动。

耳边窸窸窣窣有些声音，好像是院子里传来的，但也模模糊糊的。

“小玖，少谷主怎么还不醒啊。都已经午时了。”

“我怎么知道，其实少谷主醒不醒都行，我们守着就是了，可关键是——”

“关键是静幽真人已经在这坐了一上午了。让客人等这么久，少谷主也是头一回了。”

“要不我们把少谷主喊醒？”

“你去喊吧。”

“我...我不敢。还是你去吧。”

“我也不敢！”

“无事，我不急这片刻。”

前面的声音传来时，李天和还迷迷糊糊地，最后这么一声倒是给他惊醒了一些。

李天和一整个人弹了起来，随手拿了一旁木架上的衣服一套便站起来了。

一站起来有点发晕，他这是睡了多久？

刚刚恍惚间似乎听到，午时什么的。

李天和揉揉脑袋，今儿确实是睡太久了。

依稀记得好像还做了个梦，但已经不记得一丁点。

待简单收拾完毕，他大步走向门，一拍开，果然看见院中稳稳当当坐了个人。

“少谷主，您终于醒了！”

“怎么没喊我？”

“是真人让我们不要喊的。”

小玖看向院中坐着的那位惊为天人的美人。今早看到这么一号人物出现，大家都惊呆了，要不是见他从清幽居走出来，不然真认不得这是静幽真人。

传说中凶神恶煞，吓哭小孩的静幽真人竟生的如此美貌，实在是叫人难以对号入座。

赵修璟面朝屋门坐着，见屋门终于被拍开，便抬起了头。

阳光恰好洒在他脸上，不似月光下的雾气萦绕，仿佛雪白的玉石般的肌肤在暖阳之下仿佛也有了些气色。看到人时，他红眼下的长睫轻轻颤动，如同扑翅的红蝴蝶。黑发如瀑布般垂落在他的肩膀上，闪烁着微微的光泽，宛如丝绸般柔顺。

“黑袍呢。”

这美貌实在是有杀伤力，穿戴个黑袍遮一遮这个想法是对的。

“不需要了。”赵修璟从容不迫地说道。

“哦，那你坐这作什么？”

“等你。”

李天和眼神充满怀疑。

“等你给我治脑子。”

“嗯，是该治一治，怎么不去亭中等我？”

“等过。”

“少谷主，真人早些时候在清心亭等了一个时辰，不见您，问过我们才知您没起，所以才来院中等您的。”小玖补充道。

“哦。”李天和气定神闲，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我收拾收拾，等会给你治脑子。”李天和说着，示意一旁的小玖将人带走。

“没事，我在这等。”赵修璟说着还喝了口茶。

“随你，要等便等吧。”李天和也不在乎，转身回了屋内。

李天和转身，将房门虚掩，将外头的视线完全隔绝开来。

他反正也不急，就在屋里头慢慢收拾。

接下来，李天和一会穿件衣服，一会摸摸桌上花盆中的绿叶，一会洗了把脸，一会拿下一旁书架上的之前没看完的医书翻看。

就这样竟慢慢磨蹭了快一个时辰。

再次打开门时，院子里只剩一人。

“人呢？”

“休息去了。”

“嗯。”是午休的时候了。

李天和见赵修璟又端起了茶杯。

“还没喝完？”

“最后一口。”赵修璟缓缓地放下茶杯。

“有这么好喝，品这么久？”李天和挑眉。

经过几日的相处，二人关系自然拉近不少。

李天和也免了些客套。

“这儿茶不错。”

“赵道友盛赞了。普通小茶而已。”

“不过是我从碧瑶雪山采摘的天山雪莲，和在雪山汤泉中收集的碧灵水所泡而成。”

“哦对，我这还有以春季花卉为原料，再加入大米、糯米等材料，经过多次酿造而成的百花春。不如道友也一并拿去品尝？”

“愿意一试。”赵修璟颔首，眼神十分真诚。

眼看这人也没什么反应，李天和不以为意，随意说道，

“等会让他们给你拿。”

随后，他恢复正经模样。

“反正四下无人，就在此聊聊吧。”

“嗯。”

“不介意我坐这吧。”李天和笑着，指着赵修璟的身旁。

“......”

沉默即是默认，李天和笑眯眯地直接坐下。

“方才我翻阅相关医书。”

赵修璟嘴唇一抿。

“致使记忆丧失之因，自有诸多缘由。然而大致可分为两种原因。”

李天和说着，心中叹口气，自己现在与他可谓同病相怜。

“比如？”赵修璟恰如其分地接了句话。

“如此说来，我倒是有几句话想问问道友。”

“其一无非是他人对你的记忆做了手脚，赵道友，你心里有何想法？”

“没有。”赵修璟轻声说。

李天和耸耸肩道：“这倒是个好消息，意味着，就算是他人做手脚，那人也不想害你。”

“另一个解释是什么？”

“那就很简单了，即是本人的意愿。”李天和看向赵修璟，观察他的表情，没了黑袍，这倒是方便许多。

皱着眉头沉思的模样，倒是没有什么其他神色。

“简言之便是，将记忆封印在深处。”

“为何要这样做？”赵修璟的表情多了些不解。

“欲抹去的记忆，还有何物可言？唯有那令人难以承受的痛楚现实。”

说罢，李天和细细观察起那人的表情。

眼下果然有些些许变化，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苍白。

“道友可曾想起什么？”

赵修璟唇色发白，眉头紧锁，好一会儿才堪堪回一句，

“没有。”

“既然如此，不妨说说先前所提及的那缭绕心头的迷雾，如今又有何变化？”李天和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发出有规律的敲击声。

“无甚变化。”

“那除此之外，你有想起更多什么吗？”

只见面前这人嘴唇抿成一条线，竟沉默了起来。

李天和坐这听了半天的‘没有’‘不是’‘不知道’，实在有些憋不住，说不出一句话就算了，沉默算什么意思？

寻医问诊，都这样的？

“赵道友，既已到此，还有什么话是不可说的呢？”李天和的语气难得强硬。

李天和缓了口气，开玩笑地添了一句：“总不能是忌讳行医吧。”

“我并非故意隐瞒。”赵修璟睫毛敛起，遮盖住了能看到神色的眼眸。

“那是为何。”

李天和细细观察面前这人的神情，倒是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我确实有一些想法，然而如同手中流沙，转瞬即逝。”

李天和向后坐了坐，拉远了二人间的距离。

“这倒也正常，其实同我实话实说便好。”

李天和惯性伸向石桌上的茶壶，本想喝点茶解解渴，谁知晃了晃，一点都没了。

居然真的给我喝光了？

“我倒想起一个地方。”

“哪儿？”

李天和放下茶壶，故作随意摆弄后厌烦舍弃，正襟危坐。

“扬宁府。”

李天和微愣，随后皱眉问道：“如此恰到好处？”

恰好这会想起这个明日他们要启程赶往的地方？

赵修璟松了口气，眉头舒展，“这也是我方才犹疑的原因。”

好像有人冥冥之中在安排一般。

“还有什么更具体的吗？”

“一片沙漠。”

“沙漠？”李天和在确认自己没听错。

“扬宁府地处温暖湿润的江下游。”

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认为那儿有沙漠吧。

失忆的并发症？

李天和目光飘过赵修璟的脑门。

“我自然知道这很怪异。”面对此番回应，赵修璟已然想到，却仍然有些无奈。

实则亦非毫无可能，那就是秘境。

李天和内心不愿言之，此种被洞悉之感有些不适。

他再三扫视面前这人。

最终他叹了口气。

“我信你。”

“嗯。”

“那便这样，正好你也故地重游。”李天和起身轻声道。

反正坐在再说上两个时辰，得到的答案也多半是‘不知道’，也没什么好问的了。

“好。”

李天和顺势嘱咐道。

“此行或将漫长，必须备足行装。”

“城中不允御剑，只能赶路前去，我让小伍去山下弄一辆马车来。”

“小玖应当守在你院中，回去时记得喊他来。”

“此次出门我带他一人就好，人多了也不便。顺便让他拉拉马车。”

等他一一嘱咐完，末了，他上下看了赵修璟的脸。

“黑袍记得拿。”

“不必，有些显眼。”

其实不戴更显眼。

李天和不由得内心吐槽。

但缘由他自然也明白，静幽真人的独特标识便是黑袍红眼，而世人皆知，静幽真人鲜少出世，一出世便是有大事。

小魔不敢动他，大魔将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但他人并不知静幽真人真容，不戴黑袍确实更低调些，麻烦也更少些。

就是——

李天和仔细瞧瞧这惊艳的容貌。

怕是会生出其他麻烦，只是那些人相比魔修好解决罢了。

除非是色鬼大魔头，不过想来也没那么倒霉。

我不是，我没有，不知道，三连否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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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