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一段路,远处浮现一道幽幽的蓝光。不稍片刻,他们已行到近处。
眼前景色豁然开朗,一望无际的湖面,平静无波,中央悬空而建一座精雕细琢的宫殿,在水中光华流转,宛如飘渺的蓬莱仙境。
杨广跃下马背,又抱她下马,俯首问她,“可还记得这里?”
“是宣花宫。” 她有些惊奇,如果记得不错,这里应是西苑中唯一一处未有人住的宫殿。朝前走了几步,尹兰裹紧身上的披风,不是因为冷,而是不愿让他闻到她身上奇怪的味道,“我曾来过一次的。”
“是两次。一次,在水中泛舟,另一次,在殿中抚琴。”杨广挨近她,从身后将她环住。
“呀,你怎么知道的?”尹兰诧异的同时,动了动身子,却挣不开他的环抱。扭过头瞪他,可惜身高差距,目光所及只有他的下巴,和他扬起的一侧嘴角,好看的弧度霎时让她闪了神,忙收敛心绪,“两次你都在,对不对?!”
杨广深笑着,眸光闪烁,“你还真傻。”
“你……”尹兰气极,身子紧贴着他,感受到一**热浪,她心慌意乱,一时竟忘了反驳,只重重地斥问他,“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杨广笑而不答,只望着水面出神,半晌,才缓缓说道,“朕想你了。初次见你,那一个小小的人儿独自泛舟湖上,今夜再忆起当时光景,竟已过了一载春秋。”他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细软绵长,连手上的力道也跟着松了几分。
他的气息扫过她的颈间,她浑身酥麻,可不敢沉醉。趁得空隙,连忙一使劲挣脱了出来,“错了!哪有一年了。别的我记不清,可那时湖中的荷花开得正好,绿色的荷叶连成一片,可如今才五月,别说荷花,就连荷叶都是没有的呢。”
说着,嘲笑似地朝他皱皱鼻子,忙退避开两步。
杨广斜卧到草地上,拍拍身旁的空地,让尹兰坐过来,“若是能以花开花败来计算时日,倒是容易了,只要你愿意,朕每日都能让西苑开遍荷花。”
尹兰心道,好大的口气啊,脸上却掩了笑,在他身边隔了段距离坐下,有意刁难道,“那好啊,不过,我要留着冬天下雪的时候再看。”
“只要你想,无论何时。”杨广目光锁住她,极认真的口气。
他的眼眸好似烟笼青波,迷离又深邃,尹兰瞧着便有些痴痴的,忽然发间一痛,她才恍然,一股力量带着她跌靠进他的胸膛。发尾的束带不知何时已被扯落了,他的手指上还缠着她的一缕青丝,只听他悠然道,“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红尘弹指,韶华易逝,何不怜取良辰美景、眼前人。”
他嘴角擒着坏笑,低头欺近她,他的眸光在她脸庞上流转,最后驻留在那娇嫩欲滴的红唇,他的衣衫上沾染了淡淡的青草香味,清爽怡人。
尹兰看着自己的脸庞在他的眼瞳中渐渐放大,心如小鹿乱撞,连忙别转头,躲开他的视线。
杨广轻轻捏着她的下颌,将她的脸扳回来。
尹兰急着大叫,“我要回去了。”
杨广笑。没有用的。
尹兰又闭了眼,嗫嚅着,“我想睡了……”
杨广笑出声。还是没有用。
“我……我……唔……”尹兰还没想出更好的借口,最后一点声音已经湮灭在他的口中,他灵巧的舌舔噬着她的唇,又轻易地滑过她的贝齿,品尝檀中芬芳,几番挑逗,却得不到丝毫回应。
杨广怫然抬头,却见她双眼轻阂,呼吸平缓,象是睡着了,他半眯着眼,似笑似愠地说道,“尹兰,今夜就放了你,不过,你终究是逃不掉的。”
——
出了洛阳城,若雪和秦琼一路向东行去。离山东越来越近,人烟也越来越稀少,满目的繁华渐渐被苍凉所替代。放眼望去,沿路的土地被耕种过得很少,全都荒芜着,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
若雪的猜测得到了秦琼的证实,山东沿海一带,正是隋帝的龙舟和战船的建造之地,家家户户的男丁都被征去当了劳工,只剩下妇女和老人操持农活,怎奈土地之大,力量之小,又如何是这些瘦弱的肩膀能够负担下的。
马车转到一处山脚下,若隐若现出村庄连绵的轮廓,秦琼难掩喜悦之色,笑说,“我们到了。”
马车的速度加快,村庄已清晰可辨,周围零零落落几亩庄稼,刚长出的稻子,在微风中舞出绿油油的波浪,田间偶有水牛闲卧,妇人在耕种,孩子在戏耍,一派自然祥和的田园风情,让若雪顿生向往。
刚到村口,就有老人认出他,很快,便有三三两两的人来打招呼,田边、院子里,热情的呼唤声,此起彼伏。
“秦大婶的儿子来拉。”
“是叔宝呀,这孩子都好几年没回来了。”
“叔宝啊,你娘就盼着你回来呢。”
在街坊邻居的前呼后应和一路指引下,他们很轻易便找到了秦母的住处。
秦琼敲了敲门,却没有人应。他们推门而入,才发现屋内没有人。也许秦母出门去了,正想找位邻居问问,却听门外传来一声试探的低唤。
“叔宝哥……”
若雪回眸,扶门而立的是一位秀丽的少女,正半掩了面朝里探看。迎上若雪的目光,她一怔,清澈的眼中写满疑惑。
秦琼扬起笑,朝她走去,“是织云吗,快两年不见,都长成大姑娘了。”
那少女神情一松,从门边走出来,挂着羞涩的笑,“叔宝哥,我听说你回来了,所以……这次你会住多久呢?”她手中绞着辫子,抬头盯着若雪,又问道,“这位姐姐是?”
“如无意外,这次会多住几日。”秦琼笑着,去挽若雪的手,“这是你若雪姐姐,她是……”
少女盯着她的手,前一刻还明亮的眼神忽地黯淡了下去,若雪忙打断他,将手从他掌中抽出,“我姓尹,名若雪,你叫我雪姐姐吧,我便唤你织云妹妹,可好?”
织云沉着脸,点了点头,退开一步,低声道,“叔宝哥,我先回去了。村口二奶奶家里没人照顾,秦大婶去帮忙了,晚些就会回来的。”说完,头也不回就朝院子外跑。
凭着女性的直觉,若雪看出几分异样,可秦琼浑然不知。将黄骠马安顿好,他取了鱼叉,便带着若雪到村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