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兰不由地皱了眉,“好残忍……不过,倒是他的一贯作风……”,话才说出口,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忙掩了嘴,希望公主没有听到。
乐平公主并没有介意,微微摇着头,低叹一句,“你说得没错,只是,帝王家的男人哪有不残忍的。”那话里透着一股无奈和凄苍,让人莫明的心酸。
如果眼前的女子是一个普通的妇人,尹兰也许能够理解,可她是当朝的公主呀,有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地位。她虽然总是挂着笑,但眼底总是藏着与笑意不符的情绪,尹兰歪着脑袋,有点想不通。
突然,士兵组成的铜墙铁壁中轰然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士兵们呼喊着口号,敲击着兵器,整齐划一的动作,雷霆万钧的声势,让之前吐屯设的喝彩显得有些小儿科。
尹兰和公主闻着声浪将视线投向帐外,正看到杨广大步流星地朝她们走来,他走过之处,黑压压的人群跪倒一地,口中三呼着万岁。他看到跪在榻边的尹兰,身形顿了一下,嘴角噙着笑,放慢了脚步。那块羊皮被他随意别在腰间,在尹兰面前缓缓晃过,只是别在他的腰间,让这块羊皮也变得与众不同起来。
乐平公主欲起身行礼,被杨广扶住,“公主身体抱恙,不必拘礼。”
杨广掀了衣袍,在公主身旁坐下,宫女忙移了靠垫过来,又上茶。
乐平公主虚礼一把,躺回榻上,看着退到边上的尹兰,笑说,“臣妾一直惦记着兰姑娘的歌舞,今日正巧得空,便自作主张将她召了来,还望皇上莫怪。”
杨广啜了口茶,微微勾起嘴角,“若是真能得公主的欢心,便让她在公主身旁多服侍几日。”
乐平公主自然是话中有话,她在皇上面前提到的人,若是一般的宫女,他不可能不赐给她。
而杨广也自然听明白了她话中的暗示,只是尹兰绝不是一般的宫女,他又怎么可能赏赐给她。
两人心照不宣的笑着。
公主想着他方才说‘多服侍几日’时,怕是心中已很不情愿,不觉笑意更深,试探着说道,“兰姑娘与臣妾甚是投缘,实在欢喜得紧。方才二人还一起看皇上赛骆驼来着,那西域汉子确是凶猛,见皇上有惊无险、机智取胜,臣妾才松了口气。可兰姑娘却是吓得脸色都变了,手心都握出了汗来。”
尹兰没想到那个小动作竟悉数落到了公主的眼里,她猛地抬头,视线恰巧与看向她的杨广在虚空中对撞,不知怎地,突然,她的心里犹如小鹿乱撞,仓皇间移开视线,低下了头。
公主笑得别有意味。
杨广则不动声色,别转过头,看向公主问道,“西域的气候多变,风沙又大,公主的身体可还好?”
公主抚了抚发髻,借由宽大的袖摆遮住绯红的脸颊,“平日里都在用张太医的药调理,如今身子比起从前已是大好了,皇上不必挂心。”
杨广深深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公主自当珍重。”说完,他起身。随即,董公公高声喊道,“皇上摆驾,回观风行殿。”
一行人朝帐外走去,杨广经过尹兰身侧时,停了片刻,解下腰间的羊皮,抛到她怀里,“赐你了。”
尹兰愣了一下,抬头间恍惚看见他得意的挑眉,再想看清楚时,却只剩下了那道玄色的背影。
——
只是过了一夜,第二日一早,杨广便下了圣旨,结束西巡,返回中原。
宫里的人,甚至西域各国的王公使节们都没有太大的惊讶,毕竟这段日子以来,他们对大隋皇帝的随心所欲已经开始习惯了。
送行的仪式依旧奢华,却简短许多,似乎杨广是真的急着要赶回去。当日下午,大队人马便起程回京。
行了不久,杨广命人拆散观风行殿,所有官员改坐马车。于是,队伍前行的速度又加快了许多。
尹兰自接到他的口谕后,就一直留在乐平公主身边服侍。公主对她很好,很亲切,似乎并不把她当奴婢,甚至有时更象是待自家姐妹般,连公主原来的贴身侍女小翠都没有这样的待遇。公主为人又随和,对她没有过多的束缚,让她很是自在。尹兰常常看着公主静静的笑容,就会想起自己的姐姐,想起在现代时她们姐妹两的点点滴滴,想得出神。
而这几日,让她担忧的是公主的旧疾发作得越来越频繁,即使点了熏香也不见得好转,药物的用量在逐渐加大,她几次想去告诉杨广,可一想到公主再三的叮嘱,又不得不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