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笑声肆无忌惮,来自一个头戴紫玉金冠,身着刺绣锦袍的中年男子,满身贵气,面容清瘦,脸上似笑非笑,一双细长的凤眼,带着黯洁的光,更添阴柔之感。
若雪一楞,收了脚步,远远看向他。
那人望着杯中酒,轻扯着笑,话语挑衅,“李某来此不过数日,却是真正开了眼界。瓦岗寨果如传闻所言,人才济济,英雄辈出,不光男子能入伍为将,连女子也可入军为官啊。”
他挑眉,环顾一周,口气满是嘲讽,“不知今日在座的将军大人们有何感想啊?”
这番话好象是冲着若雪来的,其实意图并不仅此而已,李密是想将这件事激化,引起瓦岗军内部矛盾,也试图撼动程咬金在军中的威望。
程咬金听出了端倪,他怒目圆瞪,眉头紧拧,却不好发作。他原本打算等过了几日,人们淡忘之后,只免去若雪官职既可,并非定要处罚她,怎料到李密会有这一招,竟连带若雪也要遭殃。
一时间,大家都僵持着,没有人搭李密的话,估计,在座的还没有谁想当面反对程咬金,可这尴尬的气氛,让人浑身不自在。
“李大人!”突然,一把清亮的声音蓦地响起,众人视线随之转移,只见坐在他对席的罗成潇洒地起身,“今日在下还未有机会敬你。”说着,他将杯中酒饮尽,又拿起酒壶斟上一杯。
“听闻李大人是文武双全,罗某景仰已久。”说话间,罗成一手提壶,一手执杯,步伐轻飘,已晃到李密席前,替他把酒斟满。
李密忙站起回礼,拿上酒杯,脸上笑的得意,“不敢当,不敢当。罗将军过奖了。”
罗成邪邪的一笑,眼光掠过他,眺向远处,目光似没有焦点,手中的酒也不敬他,只是不停的晃,“今日得见李大人,也不过尔尔,传闻确有些过实了。”
顿时,李密的脸阴云满布,再也笑不出来,执酒杯的手僵在半空。
罗成半眯着双眼,神色有些恍惚,“李大人的文学武功未见识到,不过,这说笑的功夫倒是一流的。”李密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而他自己则是一副气定神闲,又缓缓开口,“人人皆知瓦岗寨乃招贤纳士之地,凡有真才实学者必能赢得赏识。尹姑娘虽身为女子,但才思敏捷,比起男儿有过之无不及,令吾等佩服不已。”
一番冷嘲热讽,罗成已占了上风,李密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手中的酒杯重重地拍到案上,酒花飞溅。他也不是好惹的,武艺虽不及罗成高强,但论口才绝不会输他,遂冷冷回道,“再聪慧,也不过是个女子,何况还是个扰乱军纪的女子。难道罗将军想姑息她不成?!”
罗成抬手,将晃得只剩半杯的酒饮尽,又给自己斟满,看着杯中涟漪,他冷笑一声,“呵呵,罗某只是一介武夫,寨中事宜全凭主公定夺。倒是李大人这样咄咄逼人,岂不是在怀疑主公的决定?”
两人隔着案几,对立着,好似隔着楚河的相和象。
一个是傲气凌人,一个是英气逼人。气势上竟谁都不输谁。
若雪远远望着罗成,瑟瑟风中,却顿感温暖,今日的他不是那个温文尔雅的白面小生,也不是那个年少气盛的高傲少将;此刻的他,多了种大丈夫的担当和男子汉的责任。
“呵呵,老夫看罗将军是有些醉了。还望李大人莫要与他较真呀。”徐茂公侧脸看向程咬金,声音谦和,几句话已替他们打了圆场。
程咬金点点头,赞同地说道:“罗将军的确醉了,扶下去早点歇息吧。”
李密本意是想试探寨中军心,现在目的已达到,也不想再生事端,虽然怒气未消,却也不好再作声。
“罗某是喝醉了,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李大人见谅。”罗成说完,又晃晃悠悠斟了一杯酒,“罗某自罚一杯,作为赔罪。”
他放下手中酒壶,两手端着酒杯,正要上前赔礼,谁知脚下不稳,一个踉跄,整个人直直向前倾去,眼看要摔到案上,他手掌一撑,在半空中支住身子,只一瞬,又象全身无气,人已软软地靠到了案上。只是,整杯酒全洒在了李密的锦袍上,散发着阵阵刺鼻的雄黄气味。
李密狠狠地瞪着趴在案上的罗成,眼中怒火燃烧,可罗成双目紧闭,似醉得不省人事,他满腔的愤怒也只好竭力压制了下来。
——
若雪回到自己的小屋,侍卫并没有为难她;罗成被人扶回了他的营帐;而李密则以换衣为由,也离开了宴席。
一场隆重的酒宴,热闹的开始,却又匆匆地散去,仿若人生的聚散离合。
而这残月高悬的端午之夜,又不知有几人能安然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