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洞穴里,不见一丝光亮。
少年窝在墙角,抚着手腕那道蜈蚣粗细的伤疤。
不知过去了多久,他揪着女人的衣袍,轻嗅清新苦涩的药草味,方觉得心里空虚减淡。
慕玹觉得自己不该苟活在世上。
可少主还被困在仙门手中。
即便他从来没把慕玹当过弟弟看待,打心眼里鄙夷他这个野种,但他仍是父亲唯一留下的纯正血脉。
若眼睁睁让兄长在仙门受尽折辱,那九泉之下,他怕是不敢面对母亲。
少年颓靡垂眼,他修为低弱,平日里都是极力维持着人形,在人前显露兔耳是会被羞辱取笑的。
洞口被女魔修封住,幽闭的魔窟里落针可闻,现四下无人,毛茸茸的雪白兔耳从脑袋上冒出来。
白里透着薄红,垂下的耳尖生涩支棱着。
不怪他,要怪只能怪这三个月的日日夜夜,女魔修不间断的调教。
闭上眼,少年蹙着眉,脸容似痛苦似羞耻,指腹摩挲着手下的面料,他埋下头去,深深吸气。
女魔修说过,只要他听话,她会帮他实现目的。
到底怎样,才叫听话呢?
慕玹从起初的为女魔修洗脚,到后来的宽衣解带,供她索求。
他恍惚瞧着自个身上遍体红痕,空白混沌的脑海里唯有“堕落”二字,时常怀疑自己是有多蠢,才会全身心投入当中,和女魔修纠缠在一起。
每一次,都以他精疲力尽被动收尾。
女人会随心所欲捻弄他的身体;亦可主导支配他。
心情跌落谷底,他就像一个玩.物,却还得被女魔头满含笑意侮辱,“别装了,你身体可是很诚实。”
从小到大,慕玹听过旁人无数次骂他“娼妓之子。”
可现在,他觉得自己就是个男.娼。
慕玹日渐消瘦了许多,偶尔起床双腿就如刚出生的幼崽打着圈,趔趄的瘫倒在地,站都站不稳。
反观女魔修,青白的皮肤多了几丝活人的血色,笑盈盈扶他起来,嘴上说着歉意的话,实则夜里照旧欺负他。
少年苍白细长的指节紧紧揪住衣袍,得知女魔修要外出多日,他还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想终于能消停一阵子了。
可是现在,他看着身体的变化,急得快要哭了。
他为什么一闻那女人的衣物,身体发热?
脑海中偏偏浮现了女魔修玩味的笑脸。
“你自己解决吧,我想看——”
理智崩线的那一刻,他将脸埋进衣袍里,眼泪也同时濡湿了布料。
罪恶感将他压得窒息,冲天的快感更要将他淹没。
他流着泪,哭得双眼红肿,无力地靠着床边。
他瞳仁无神的看着洞口,或许是心想事成,被下了禁制的洞口忽的被从外破开了。
想当然就以为是女魔头回来了,手忙脚乱用藏起衣袍,眼也不眨盯向门口,无形中屏住呼吸,除了紧张后怕,还多了一丝茫然无措。
他在瞎欢喜什么?
女魔修出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
取代进屋的是一个面容陌生的少女。
瞧着像个凡人,衣裙裹着双肩,走起路来腰一扭一扭的,粉色长指甲指着他。
“你就是那丑女人的炉.鼎吧?”
兔妖一顿,“你、你也是吗?”
“我呸!你是不是想死?”
少女变了脸色,恼火的瞪着他:“下贱坯子,要不是看你有几分姿色,我当场就缝了你的嘴!”
“来人,把他捆起来,我要亲自送到师父那儿,赔礼道歉!”
*
穿过郁郁葱葱的山野,才可见藏在大山中的小野村。
少年扛着柴火,送到何家老妪家中。
不仅帮忙劈好,还收拾了屋外的青苔石子,一口水都没喝,满头大汗就准备离开。
“琰儿,你别忙活了,这些菜带去吃。”
“何大娘,我不能要。”
林琰十足抗拒,“您自己都不够吃,我怎么能收?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邻里邻居,举手之劳,都是应该的。”
陶蓉立在窗户边,静静地望着窗外的少年。
少年约莫十五,一身补丁短衫,皮肤黝黑,笑起来一口洁白牙齿,剑眉星目,五官出奇的端正俊秀。
小小年纪,谦虚有礼,进退有度,不像是这山野里出身的穷小子。乡野凡人是何种模样,陶蓉最清楚不过。
她几乎一眼就定在了林琰身上,视线扫过他的周身,最后定在那小子的脖颈处,根本挪不开目光。
“有那么好看吗?”
躺在床上以最快速度养伤的七蛭试图转移话题分散她的注意,“你就不想知道我修炼的是何种功法吗?”
“什么?”陶蓉没细听,敷衍他一句,像被勾了魂,眼神还在少年身上。
隔着衣服,却能感受到贴在少年胸口上的浅淡灵气。
那儿,佩戴着一枚宝器玉佩。
魔修暗暗发力:“你真不想修习我的魔功?”
“你要教我?”
陶蓉这才收回视线,惊疑看着躺在床上还磨着嘴皮子的魔修。
魔功乃是魔族修炼之根本,其重要性超越天赋。魔族之人,天赋虽有高低,但选对了功法,等同于走了捷径。
正因如此,所以魔功从不外传,若非是至亲或师徒,也难窥一二。
这些年她也略听闻一些事儿,七蛭当初也就是踩到狗屎运,抢到魔功,才从一个宵小之徒,一跃成为如今的“嗜血”邪魔。
女子皱眉,思绪纷杂,看床上魔修古怪了许多。
她之所以救他,一是想看看魔族生命力究竟有多顽强,二是她看苏萤身边那么多撑排场忠心的哈巴儿狗,所以她觉得自个也到了培养心腹的时候了。
七蛭自然不能作为知心人,但在整个魔窟,唯有他好拿捏点。
“真的吗?师父,你真的舍得?”
四目相对,女人蹲在身侧,一双凌厉上挑的三白眼盛满笑意,狭长的眼睫暗藏算计,四目平视,青年魔修心虚的移开了眼。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道理谁不懂?他是嫌命长,才会对旁人瓜分自己的绝世魔功。
但陶蓉也算是和他共过患难的同袍,她还真救了他的命。
“自然舍得,只是入了我这门,以后可不能断血。”
“你会和我成为同类,茹毛饮血,却觉异常甘醇鲜美。”
魔修隐隐期待,心眼子转了一圈,最后决定只传授陶蓉下半部功法。
掠过上部分的心法,只修习下半部运转血元功法,也够她进阶了,但是想要超过他,怎么可能。
七蛭躺了几日,伤口愈合得挺快。
除了不能下地走动,但坐起身抬抬手这些简单的动作还是能做的。
他手中握着细竹棍,有一搭没一搭指点女人的修行,矫正她运转魔气的手势,直到现在,他才发觉,自己当起师父,倒挺有成就感。
本来他只是挂了个师父的虚名,既怕陶蓉不是练功的好料,更怕她反超自己。
现在倒好,他一本正经地学,徒弟一眨不眨的睁着双黑眸专注看着自己,同样也在认认真真地演练。
她不算是一日千里的奇才,但态度诚挚,刻苦勤勉,进入一种忘我境地。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大半,直到种地的老妪敲着竹竿步履蹒跚回来,开始弄出动静烧柴火煮饭,两人俱是一惊,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七蛭笑出声来。
“要不把她杀了,咱们继续?”
陶蓉摇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再弄出什么事来,以免打草惊蛇,再过几日我们就回魔域。”
“行,”七蛭一顿:“我听你的。”
她抬眸,有些意外。
说实话,她并不信任这个魔族,只是想看看门道,试探一二。
现在,一日下来,他倒是真有几分师父的样子,耐心肯教,陶蓉故作不知重复问的困惑,他都能侃侃而谈答疑解惑。
*
“丫头,这汤你尝尝。”
“好喝吗?”
陶蓉端着半碗热汤,意思意思抿了一口,普通的野蘑菇汤,一点油水都没有。
让她又回忆起了年幼时闹灾荒,山上的野菜都被挖完了,草根也能吃下肚。
“还行。”
在凡人面前,陶蓉坦荡许多:“你一个人又是种地又是挖野菜,日子也挺苦的。”
她想了想,掏出几颗从仙门弟子身上抢来的丹药。
什么气血丹,什么十年益寿丹,都往对方缺了口的汤碗里放。
苏萤能大方施舍凡人,她当然也舍得。
只不过对于一窝子贫穷的人来说,没权没势,突然发了财,说不定会遭人眼红哄抢,连守住宝贝的能力都没有。
陶蓉垂眸,老妇的皮肤呈现出干枯的老树皮模样,眼珠子灰蒙蒙的,能坚持生活到现在,其实也很了不起。
“您这眼睛是后来哭盲的?”
老妇眼眶又红了,被勾起了伤心事,脸转眼变得惨淡凄凉,手中的碗也脱力摔碎。
她絮絮叨叨,被困在回忆中:“我闺女什么模样我都记得呢,那天早上,她给我去采药,连粥都没来得及喝,就出了门,她第二天晚上才被抬回来,本来马上就要高高兴兴出嫁了,但是身上衣服都被剥了,被丢在山下。”
“我宁愿死的是我……如果那天……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这个老婆子?”
*
连续,何青莲都在做着美梦。
三十年过去,女儿再也没有来梦中看过她。
她定然是恨她的,恨她没用,明明知道村里那些个单身汉从小就不怀好意,到头来,女儿尸体被破碎的扛回来,她却打不过,骂不过,除了日日哭夜夜哭,什么也做不了。
旁人指指点点,有人也在帮衬她说话,但最后人走鸟兽散,帮衬她的寡妇叹气:“女人家就是这样的,没男人撑腰,除了哭也真的没办法,这件事也是没人管,你别那么伤心,欸,想开一点。”
梦中的女儿晴儿穿得整齐干净,准备采药那日,何青莲死死拽住女儿的手,拦下了她。
现实中的事儿什么都没发生。
前两日的梦好得和日夜后悔中希冀发生的一致。
第三日,女儿坐下拉着她的手,甜甜地唤娘,却是嗓音冰凉。
“娘,我怎么可能会恨你?咱们都是无辜之人,该死的人,可不是咱们。”
“你要好好地活,要好好看看那些人,他们当初犯下的错,如何百倍千倍奉还。”
何青莲醒了,枕上沾满泪痕。
她坐起来,天已破晓。
隔壁屋的可怜兄妹已经不见了。
留下了一张字条,和一枚丹瓶。
她只识得两个字,但很快,她知道这字条的意义。
三十年前,她举着菜刀,却反被推倒骂疯子。
三十年后,村里那些曾伤害过小姑娘们的中年汉子,以及不少老头,无一避免,全部暴毙死在家中。
舌头被砍,去了秽根,被吸成干尸。
不仅如此,子子孙孙,受其牵连,无一幸免。
何青莲颤抖着手,重复翻开那张字条:“附近没有你女儿的魂,她早就投胎了,我建议你活久一点,等变强,再去做你女儿的依仗,六十五岁,正是修仙的好年纪。”
反面写着:“仙门某外门弟子留。”
她紧紧握着丹药,视力复明后,身体也硬朗许多,而那丹瓶上写着三字:“上品丹。”
“没办法,这次虽然空手而归,但能保住小命就不错了,要怪只能怪对手实力太强劲,我们实在不敌,想来主上也不会惩戒我们。”
陶蓉眼中的野心和锋芒淡了许多,有一搭没一搭自说自话。
“其实魔域挺好的,地处崖缝中,除了食物不足,阴湿幽暗了些,但安宁无事,没人打扰,也算是一个藏身立命的好去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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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魔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