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院长在我们学校打扫厕所,她总是在我在的这层徘徊。
“玄乐,那个奶奶为什么总在看你?”
我顺着同学的目光望去,老院长拿着扫把呆呆地望着我,见我也在看她,朝我痴痴地笑。
“我不知道。”我低头快步走。
“诶,你等等我!”
我回到教室。
她已经严重影响了我的生活,随时随地我都能看到她。
如影随形。
趁着下课,我受不了,去找她:“你跟我过来一下。”
我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转身下楼远离吵闹的教学楼。
直到一片隐蔽的小树林,我猛地停下来转身怒斥:“你到底要怎么样?为什么一直阴魂不散?!”
“乐乐,我想陪着你…我爱”
“你闭嘴!你口口声声说你把我养大,可你任由那些人欺负我。呵不对,你故意让他们欺负我。院里的残儿也曾把我当朋友,是你!你让他们欺负我,他们不打我被打的就是他们。你想让我被所有人孤立,这样我就是你一个人的,我只能像狗一样,围着你团团转!”
我气得全身发抖,指甲陷进肉里,我却感觉不到痛。
我看着她,无力道:“你怎样才能放过我?”
“我带你去墓地地下室看看吧,看完你会知道谁才是真的对你好。”
知道我会挣扎,老院长也不再碰我,只是她的眼神像湿黏的蛞蝓,粘着我,令人作呕。
“好。”
“周五上午我在校门口等你。”
我瞥了她一眼:“我跟你去,之后你就离开,别再缠着我。”
说完转身回了教室。
我提前跟班主任请假。刚出校门就看见那辆黑色的车,和三年前拉我回孤儿院的车一模一样。
车窗放下,老态的脸笑着招呼我上去。
我压下心里的恶心反感,坐上后座。
车开着,但我知道她在看后视镜里的我。
车里浓郁的香水味令人作呕,但我不敢闭眼休息,我无法放下对她的戒备。
车子一路开着,我的头越来越晕,一下车我就蹲在路边泛呕。
“你身体还是这么差。”她欣慰地笑着抚摸我的背。
我直起身,拍开她的手。
她也不恼,反而诡笑道:“跟我走吧。”
已经很多年没来过这了,但这的一草一木一如既往。
拨开错乱的枯枝败叶,铁门开启时的锈味混着腐烂气息扑面而来,还有刺鼻的福尔马林。
“带上这个。”
我接过她递过来的口罩戴上。
通道很长,里面黑漆漆的。
老院长走在前面,我打开手电筒,又摸摸口袋里的水果刀,如果她敢对我做什么,我就捅死她。
走了很久,脚下的石板越来越潮湿黏腻,腐臭味混着福尔马林的刺鼻气息越来越浓烈。
老院长枯瘦的手指按住墙上一块凸起的青砖,左边的石壁开启,悄无声息得诡异。
“跟紧了。”她佝偻着背径直钻进去。
我蹲下来往里看——
墙面上密密麻麻嵌着玻璃罐,泡在浑浊液体里的器官泛着青白,眼球在液面下诡异地转动,像是在注视着每一个经过的活人。
呼吸骤停,我颤抖后退:“这是哪?我…我要回去。”
“铁门已经锁上了,没我你出不去。”
她扯起嘴角,露出两排泛黄的牙齿,沙哑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铁锈,在昏暗的空间里更诡异。
我只能俯身进去。
直到在一扇门前停下来,门没锁,我跟着她。
透过左边透明的玻璃墙,我看到了云彦的脸!
“云彦……”我伸手碰到的却是单向透视玻璃墙。
他看不见我。
云彦正在分解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手术台上断掉的残肢还在蠕动。
这时,他停下手上的动作,缓缓扭头看向我。眼里是我从未见过的疯狂和血腥。
但我知道他看不见我。
老院长阴森地笑着:“没想到吧?陪在你身边这么多年的人是个怪物。指不定哪天睡着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很满意看到我脸上的惊恐,笑得愈发放肆。
我忍着胃里的翻腾,怒斥:“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从前有一对兄弟,在他们很小的时候,爸爸就出了车祸,妈妈跟人跑了,丢下两个孩子。两个孩子都很聪明,哥哥为了赚钱供弟弟读书,答应犯罪份子替他们做事。但他没想到那些恶人把手伸到弟弟这。他们抓了弟弟,想让弟弟也加入他们。哥哥不同意啊,他偷偷把弟弟放在孤儿院,自己回去面对那些人,却被人送到手术台,器官贩卖到世界各地。
可怜弟弟还是被抓回去了,走上哥哥的老路。”
我攥紧拳头,这是云彦没说完的故事吗?
“弟弟是谁你应该知道吧,你十一岁时见到的云彦,那是他刚开始做事。你也很聪明,那些人放任云彦养着你的目的你现在很清楚了吧?”
我攥拳,抬头和她对视,老院长深陷的眼窝在昏暗灯光下像两颗空洞。
“能放我走了吗?”
“可以。”
走之前,我最后回头看那张和云彦一模一样的脸,只感觉陌生。
等重见天日,恍惚如噩梦初醒。
“乐乐,跟我走吧。这个世界只有我爱你。”老院长扑过来搂住我的腰。
我强忍心中反感,虚伪地说:“我答应你。只是云彦这么耍我,我要让他付出点代价!事成之后我们就一起离开。”
“好!”她惊喜地笑,脸上的皱纹越来越多。
我没直接回家,等到正常放学时间才回去。
一进门,云彦就搂住我:“你回来了!生日快乐。”
今天是我身份证上的生日。身份证是云彦陪我办的。
“我给你做了个大蛋糕,你快来看看喜不喜欢。”
我由他拉着,走到桌子前。客厅也被他精心布置过。彩色的气球飘在屋顶,我的心很温暖,原本混乱的思绪也平静下来。
大蛋糕上有他画的哆啦 A 梦。他真把我当成小朋友了。
“谢谢你,云彦。”我轻声说着。烛光映在他的脸上,那双含笑的眼盛着烛光,将我溺毙在星河里。
我不管他是否骗我,也不想管他害了多少人。
“快许愿吧!”
我闭上眼睛,默念着云彦和我一直在一起。
我睁开眼,正要把蜡烛吹灭,他拢手护住蜡烛:“你是不是只许了一个?”
“嗯。”
“可以许三个愿望,不能浪费!”
我笑着应下,重新闭眼。
第二个愿望:云彦能平平安安。
最后一个:希望他真心爱我。
蜡烛熄灭。我抬头撞进他含笑的眼,认真问道:“云彦,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啊。”
我盯着他的眼睛,没找出一丝躲闪。
“你今天怎么了,怪怪的。”
“没事,我们吃蛋糕吧。”我切了一大块递给云彦,又切了一块自己吃。
“真好吃。”
那天也是这个蛋糕。
如果不是他把我接回来,我大概早死了。
对我好的人,就算坏事做尽又如何?我自私,他愿意爱我,我也甘愿坠落。
奇怪的是老院长不见了。我回学校后再也没见到她。
不用被那老女人纠缠,我自在多了。
日子过得很快,我和云彦又在一起了三年。
凭我的成绩,可以考上国内最好的大学。
但我不想留在国内,我想和云彦一起出国。
那天的事像刺扎在我心上,我很怕某天回家云彦会被那些坏人害死。
我甚至害怕警笛声,害怕他被抓走。
可每当我跟他提想出国读书,都会被他立刻否决。
问他却说:“你成绩很好,留在国内读完大学再送你出国深造。到时候我陪你。”
我们真能坚持到那时候吗?
明天是五月二十号,我下午特地请假回家陪云彦,我们约好一起去庭净路的四季和你西餐厅吃饭。
我到的时候,云彦正在讲电话。
我乖乖坐着等他。
餐厅是云彦订的,大包厢布置得很浪漫。
我摸摸摆在桌子中间的粉色玫瑰,心里甜甜的。
“你刚刚给谁打电话呢?”
我看他走过来,随口问了句。
“工作上的事。”
云彦继续说:“这个餐厅的海鲜烩饭评分很高。”
我笑着点点头:“期待期待!”
服务员推着车,香气四溢的烩饭被放在中间。
“尝尝看?”云彦拿起瓷勺,舀起裹着奶油酱汁的虾仁递到我嘴边,温热的触感擦过唇角。
“好吃!你也快尝尝。”
我也盛了一勺给他。
“嗯,好吃。”
“我跟你说,今天在学校发生一件特别搞笑的事!今天我去交英语作业的时候,前面冯超正在挨骂,英语老师边骂边转笔结果笔直接掉到他裆上了!冯超眼疾手快去拿笔,直接按在英语老师裆部,当时笑死我了哈哈哈。”
云彦也笑了:“这么逗。”
“是啊,你都不知道当时冯超脸都涨成猪肝色了!”
手机又响了,是云彦的。
“等等,我去接个电话。”
我挖了一勺布丁,看着他出去的背影。
总感觉他今天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