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兄台,姓时名风,字逸甫。是孤的朋友。突遭变故,遗落荒野。现在不合适讲话,孤带他去大帐更衣。”
司马柬说话的时候,时风一直在心里头扎岐盛的小人儿:“老子都要冻死啦!你还搁这儿问问问,问个头啊问!嘶……我的脚,好像没知觉了。司马柬你抱稳点儿,把下面的被子撩上来一下呐,我的小腿露外面了,冻死我了……”
下一秒,时风就改变了诅咒对象。司马玮小山般的身躯挡住了司马柬的去路:“阿兄,此人来路不明……”
岐盛使劲拽了拽自己傻老板的胳膊,让他注意司马柬的神情。这已经跟2022年元旦的汤加火山有一拼了,离爆发只差临门一脚。
司马玮愣愣地缩缩脖子,也不敢再啰嗦,让开了路。
时风一直把头藏在被子里,只露两只眼睛,看见岐盛拽走了司马玮,心中窃喜,默默把岐盛从黑名单里移除。
进了大帐,司马柬放下时风,找出一套自己的衣服,递给他。
时风有些尴尬,一直裹着被子,呆在原地:“可以背过去吗?王…王爷?”
司马柬左右看看,又手指自己,问:“王爷?是指我吗?逸甫兄何故以爷相称?余岂敢僭越君父。”一是因为“王爷”是清朝人发明的。二是因为这年头,老百姓们管爷爷叫“大父”,管父亲叫“阿爷”,所以司马柬疑惑时风为啥叫自个儿爹。
时风:“就是在说你,转过去!”
“好好好”
时风摆弄半天,死活穿不进去。倒也能穿进去,就是穿不对。最后是坦着上半身,给下半身系了一条围裙:“殿下,可以帮我穿一下吗……”
司马柬习惯了军旅生涯,行军打仗顾不得什么矜持,一起洗澡蹲号儿都是常事。虽说不会像司马玮那样跟战友们“度长絜大”,但也对他人赤体没啥怪异感觉了。所以很自然地上手,把时风胡乱套上的衣服解了,把他看了个精光。
时风想发作,但又感觉自己没理,也不敢得罪这个封建藩王,只能满脸通红地任其摆弄。当看到司马柬面不改色地给自己穿衣服时,时风又觉得惭愧。人家坐怀不乱,自己搁这儿纠结个什么劲。倒是有些后悔自己上辈子生在南方,没能在北方的公共澡堂练就这种“坦诚相待”的本领。
双手接触到眼前人的肌肤,司马柬其实也有些莫名的悸动,只是累年练就的“面瘫”技能把心思掩盖住了。一直到未来的某年某月某日,才将这份朦胧情愫表白。
……
穿好衣服,司马柬带时风去了自己的王府。
这是洛阳城中仅次于皇宫和东宫的豪华府邸。可见司马炎这个西晋封建地主头子是多么的疼爱三儿子司马柬。
府邸的主人最初并非司马柬,而是司马柬的二叔司马攸,前两年被老爹挤兑去了往生堂(死了)。司马柬由此成了新主人。
府里也没几个人。五个老大爷,都是从三十六军退下来的老兵,分管安保、采买、撒扫等家务。两个老妈子管做饭洗碗。还有一个丫鬟负责洗衣服和帮忙做饭端碗,叫李瑛。
管家叫卢彦,曾经是司马柬身边的书童。前面司马乂也说过嘛,这些书童主要就是三陪。司马柬没拿发小当斐济杯,很人道地安排他做了自己的管家。
前两年,卢彦和府里的丫鬟李瑛结婚了。但因为王府里的编制就这么多,也没啥晋升空间。李瑛就决定接着干自己洗衣服的活儿。反正只有司马柬一个主人。连带着自家老公的,两套衣服一起洗,也算是节约用水。
卢彦等人见过时风之后,惊异于他的发型与发色。在卢彦建议下,时风头上多了一顶笼冠,免得引起麻烦。
交代完下人,以后照顾好时风,司马柬说要陪时风走走,熟悉一下府邸。这更让卢彦感到惊奇。因为南阳王有俩特点,一个是“仁”,一个是“讷”。今天出奇地外向,倒是少见。
一边走着,司马柬一边给时风介绍这座王府的前世今生和结构组成。
时风刚进宅院时,看到这群站队稀稀拉拉,平均年龄比自己老妈岁数都要大的王府队伍;随后又注意到,这王府虽大,外墙竟然是土夯的。
当时时风心里挺佩服这年轻人的,竟然这么节俭。假如自己老爹是皇帝老子的话,怎么着也得每个月来几十个W。这都算是洒洒水啦。
此时却听到司马柬说,这是全洛阳乃至全天下数一数二的豪宅……
好好好,时风心想,错看你小子了。原来是生产力的问题。
如果司马义在,就能为时风解释缘由了。虽说“秦砖汉瓦”,但那时候人们更多地拿砖搞艺术,例如雕个花儿、描个画儿什么的,跟今天瓷砖的定位差不多,是装饰品。即便用在建筑的垒筑上,那也是给土里头躺着的人用。而纵观秦汉,就秦始皇老爷子,突发奇想给活人用过。
真要说拿砖给能喘气儿的人砌墙,又得往后推到唐朝了。目前我们能看到的最早的砖包墙实物,也仅仅是五代十国时期遗留下来的一小段。这甚至比唐朝还晚50年。
换句话说,在唐宋以前,所谓的雄关大城、深宫华院,从外面看,全是土坯墙……也就是时风眼前看到的这样子。外面糊一层草拌泥,里面就全是土坯。
时风虽然有提出自己的奇思妙想的那么个想法,但想到当前寄人篱下,刚到人家里,就说这说那,太失礼了,便把话都咽了回去。
想着想着,两人走到一处园子。大多花树已经凋敝,只有稀稀几处冬菊花,杂处其间。未起到装点之用,反倒更衬得这三九严寒。
“这是祈园,祈福的祈;原叫齐园的,齐国的齐。是我在去年住进来时改的。”司马柬颇为感慨。说完,仰头叹了口气。
“挺好的嘛,后面这个名字,更有意境啊。”时风转头,略带疑问的语气说道。
“刚刚与兄台说过,这之前是皇叔齐王的府邸。我改名字,也是为了抹掉一些他的痕迹。”司马柬走到一株迎春前,理了理别在一起的空枝,心里稍微好受一些。
“方便与我说说吗?”时风确实也很好奇这种宫廷秘事,同时也顾虑自己是不是错解了对方的意思。毕竟当下是在古代,别看阴郁帅哥对自己莫名照顾,下一秒这位万人之上的实权王爷就能把自己脑袋扔锅里。
“父皇对先前的名字有芥蒂,怕回想起他。”司马柬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与时风细说。这些心事已经让自己足足两年喘不过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