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一酮看到陆晟的时候实在觉得意外。
他今晚接到佟梓青的邀约,说孟朝回来了,要他把时间空出来晚上一起去老地方聚一聚,当给孟朝接风。约的时间很晚,他特地绕远路想来商业街吹吹风,结果吹来了一只落魄的小天鹅。
小天鹅此刻蹙眉盯着他,脸上的表情相当……不客气。
搞不清楚状况的人说不定还以为他才是仇家。
啧,失足少年拯救记要续上第二幕了。
一根烟抽到了头,薄一酮扔掉烟蒂,抬脚走过去。1米9的身高堵在王宇面前,街边的路灯照亮了他的轮廓,余下半边藏匿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神秘又落拓。
王宇扶着半边红肿起来的脸颊,整个人都站立在路灯投落下来的人形阴影中。
他很不喜欢这种落了下风的感觉,一脸不爽地仰头盯视薄一酮,牙肌咬紧,龇牙咧嘴地说:“你谁啊?少他妈多管闲事。”
啧,这一头绿毛。
薄一酮看了一眼就生理性地移开了视线。
“现在的小朋友都这么不懂礼貌吗?”薄一酮语调平和,视线越过几个人落在陆晟脸上,话里贬谪的不知道是谁。
王宇自动对号入座,伸长了脖子骂道:“谁是他妈的小朋友,老子今晚要收拾个人你这人打哪冒出来的这么多事?”
“臭要饭的快滚,不然连你一块揍!”
薄一酮收回视线,看了面前喋喋不休的猪头脸一眼,很轻地啧了一声,“小朋友,你这幅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到我了。”
王宇:“……”
陆晟:“……”
是吗?真没看出来呢。
从小到大没受过这种气,王宇手指直哆嗦,脸上的伤都不疼了,往前重重推了薄一酮一把,“我他妈今晚打死你这个臭要饭的。”
“王宇!”陆晟看情况不太妙,蹙着眉大声喊了一句,“这人跟我不认识,别扯他。”
嗬,没想到这小孩儿还挺重义气。
也不是完全的失足分子嘛。
薄一酮被撞的象征性往后撤了两步,这种时候居然还笑的出来,拖着调子懒懒散散地扬声说:“小孩儿,今晚当报答你那顿康师傅了。”
说完,他突然一个前击冲到王宇面前,架着王宇的胳膊往自己肩膀上扯了一下,施了施力,来了个漂亮的过肩摔。
一切的动作仿佛在几秒之内完成,谁也没看清楚他是怎么出招的,等所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听得见王宇倒在地上的惨叫声。
“啊啊啊操操操,疼死我了。”
“我他妈手要废了。”
“人呢,是不是都死了啊,快过来扶老子一把啊!”
其他朋克男此刻都呆若木鸡,没反应过来自己接下来该做出什么动作。
陆晟也怪懵的,这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乞丐原来是个练家子?
薄一酮朝地上抬了抬下巴,给群龙无首的不良青年指了条明路,“脱臼了,给他送医院找医生接上,可能得吃点苦头。”
几个铆钉衣颤颤巍巍地架起病号,脚步凌乱地走远了。那病号手脱臼了也不消停,嘴里骂骂咧咧地放狠话,“我操/你妈,你们给老子等着,等老子手好了找人整死你们。”
“轻点啊操,想颠死老子啊?”
“……”
陆晟仿佛买票看了一场闹剧,等人走远之后,他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一丝尴尬。
上次最后扔下的一句话不是什么好话,此刻意料之外的再见更不是一个恰当的场合。
老天为什么总要放大他的窘迫?
陆晟不自然地走到薄一酮身边,想用不自然的语调努力掩盖住自己的不自然,“你……练过啊?”
薄一酮:“嗯。”
要不要这么冷淡,跟谁搁这儿拽呢?
陆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嘴上没话找话道:“哪儿学的啊,刚看你打架好像身手还不错。”
“丐帮。”薄一酮语气轻飘飘地扔下句答案。
陆晟:“……”
我可去你的吧。
眼看着小孩被逗的脸色越来越黑,薄一酮嘴角上扬,翻了翻手掌,“我也没下多大力气,怎么就脱臼了?”
看了看面前的小朋友,薄一酮无差别攻击,“你们小孩儿现在真不禁揍。”
这天聊不下去了。
想起刚才对方的“多此一举”,陆晟决定咽下这口气。脸往外面偏了偏,大少爷稍微有点别扭地道了声谢,“刚才,谢了。”
说完他又很怕丢面子似的紧跟着补了一句,“不过就算你不多管这闲事,我一个人也不会吃多大的亏。”
“哦,”薄一酮看陆晟道歉犹如上刑场,坏心渐起,要求道:“把你刚刚第一句话再重复一遍。”
“什么第一句话?”
“说我多管闲事之前那句。”
陆晟反应了两秒,出口成脏:“……你这人是不是有病?”
听人道谢还听上瘾了。
“行了行了不逗你了,”薄一酮又笑了一声,摸出口袋里的烟抽出一根咬在嘴里,没点燃。多问了一句:“跟刚那一伙人认识?”
陆晟:“跟领头的那傻逼认识。”
薄一酮点点头,“他们还会再来找你麻烦吗?”
“不知道,”陆晟想起王宇那头野猪就心烦,恨不能现在立刻马上下载一个“愤怒的小鸟”。
他学着放同款狠话,“找我麻烦也没用,来一次打一次。”
“行,”薄一酮看了眼时间,该走了。他最后嘱咐道:“如果人多的话不要硬拼,记得报警。”
想了想,他又换了一种小孩子更容易接受的说法补充解释道:“退让不是怂,有脑子的永远要比没脑子的懂得审时度势,活得更透彻轻松。”
“你好啰嗦。”陆晟嘁了一声,“要走快走,一分钟看八百回表。”
“小孩儿,”薄一酮眉目扬起,“下次见面我斥巨资送你一本《说话的艺术》,对你来说这将会是个很实用的礼物。”
陆晟忽视掉这人的挖苦,十分高傲地扭脸走了。
正对着薄一酮的后脑勺上明晃晃地刻着三个大字:“谁稀罕。”
啧,薄一酮觉得自己恐怕是疯了,他居然觉得这颗后脑勺随着走路的动作一摇一晃的还挺可爱。
反正比野猪头是顺眼多了。
陆晟装模作样贼酷地往前走了一百米,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
操,我的行李箱还有那俩按斤卖都卖不出去的傻逼呢?
***
把醉鬼送上车,范文文不安分地胡搅蛮缠道:“晟晟,有机会来伦敦看我啊。我好舍不得你们啊,都不想出国了我。”
“你明天生日也不能跟我们一起过,记得吃碗长寿面。礼物没来得及准备,只能提前祝你一声生日快乐。”
范文文喝醉之后婆妈属性呈三次方螺旋式上升,陆晟冷着脸,说不出什么好赖话,“少矫情。”
“今晚让你少磕了一个头,出国也别忘了我的大恩大德。”跟摆挂件似的,陆晟把两个人齐齐摆弄好,又跟司机师傅再三强调一定要把人安全送到家,不然第二天就拿他车牌号去报警。
激得司机师傅弹了下摆放在车台前的证件照,“放心吧,我驾龄十几年了,老司机。”
目送出租车走远后,陆晟推着海贼王的行李箱,突然就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了。
岑安湖的夜风真的很大,带着潮湿水汽扑过来的那一瞬间会让人觉得又寒又凉。陆晟眼看着万家灯火一盏一盏地熄灭,在这一刻突然破天荒地生出一种无家可归的失落感。
霓虹灯光还在不停闪烁,灯火阑珊处,哪儿都不是他的归宿。
拉上冲锋衣的衣领,陆晟把整张脸低埋在下面。他看向薄一酮消失的方向,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下次真的还能再见吗?
如果能的话,那他也得送出一份礼物,就送“感动岑安”的锦旗吧。
*
感动岑安的大善人此刻不修边幅地坐在路边摊上,姜黄色的木板桌上摆满了烧烤肉串,还有成扎的青岛啤酒和两瓶二锅头。
临近深夜,烧烤摊生意却火爆,周围人挤人摆满了塑料桌,都是来吃宵夜的糙老爷们儿。声音洪亮如钟,不知道在讲什么趣事,人群中时不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薄一酮他们那桌坐在靠湖,一桌就三个人。脸生的那个看起来显小,实际年龄比薄一酮还大个两岁。胡子刮得干干净净,脸部轮廓很柔和,属于翩翩公子、温润如玉那一类型,就连嗓音也是标准的公子音,带着老北京的爷味儿。
“一酮,小青,”孟朝率先给自己斟满了一杯白酒,仰头一口干下。他看着文弱实际却是北方大汉,有着大漠孤烟的凶狠和率直,“谢谢你们今晚特地来为我接风,有人记着念着的感觉真不赖。”
岑安湖的夜风吹过来,孟朝已经有点熏熏然,“真好啊,咱们认识也有五年了,还能一块坐这儿吃顿饭。”
佟梓青怀里抱着布偶公主,兴奋地发问:“怎么样朝哥?听说你这次可是男三号,肯定得狠狠露把脸吧。没准儿能凭这部剧起飞?”
孟朝没说话,自顾自又给自己满上一杯,摇头苦笑道:“没戏,剧本是不错,感情线剧情线特别清晰,各个角色也都挺立体的。”
“但一进组男一男二都吵着要加戏,制片方也没办法,请来的流量一个不能得罪。戏一改二改改的乱七八糟。敢信吗?”白酒有点上脸,孟朝脸色通红略微有些失态地戳着自己的心窝子,“我进组一个月,加起来总共没拍到30场戏。”
“戏就不是这么接的,真他妈操/蛋!”
佟梓青先前也是在剧组跑龙套的,他是正经电影学院表演系毕业,算是经历过两三年娱乐圈的水深火热。后来于某一晚顿悟看清自己的潜质连夜卷铺盖逃走,自此与演艺圈尘归尘、路归路。
像这种加戏改戏剪戏什么的都是常规操作,无奈之余,倒也没有别的话好劝慰。佟梓青只能带上他酮哥拉踩一波,“唉,你至少比酮哥幸运。”
“这八卦我还没跟你说过吧,”佟梓青知道薄一酮不会介意,故意压低声调,搞得像是交流国家机密,“他新试的那戏,制片人盯上他了,给他发消息说让出去单独聚一聚。”
“那人姓王,老惯犯了,垂涎酮哥不是一天两天……”
薄一酮拿了串串烤鸡心,挑眉看向佟梓青,“开解就开解,别拿我当消遣。”
“一酮,你怎么回的?”孟朝放下酒杯,皱起眉。他全不把这事儿当八卦听,端起兄长的架子严肃道:“这触及底线的事儿咱可不能干,这人前脚让你陪睡没准后脚就带你嗑药。听哥的,别去。”
佟梓青挑完事,又赶着来做和事佬,“行了,我开玩笑的,酮哥要是愿意这样干早八百年火了,不至于等到现在……”
“是吗,这么了解我呢?”薄一酮淡淡一笑,背抵靠着凳子模样有些懒散,带着酒兴玩味道:“没准我就是在等一个有钱又有颜的金主呢。”
佟梓青刹住话头,孟朝酒醒一半,齐齐望过来,眼神里不带轻蔑全是逼人的关心,生怕他走向歧途,“你认真的?”
“再看吧,”薄一酮伸了个懒腰,不甚在意地说:“等我哪天不想努力了再说,找个大款傍一傍。”
“啧,”佟梓青悟了,“怪不得你前几天要去看《小天鹅》。”
莫不是话剧里折射的那位失足少年原型竟是你自己???
抱歉抱歉,今天晚了,鞠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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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