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洛博会,能够说出一二分不寻常的人此刻都还在里头陪着自家主子挣命,洛博会的衣物昨个夜里就叫大夫叫着给烧了,叶赫氏如今也是个浑浑噩噩的,要是好了还好,要是洛博会完了,这些人只怕都得跟着去死一死,这算盘也是真的打得不错了。
可叫严晓晓来说,有的事情可并不一定要证据,单看谁能得利就好了——
洛博会要是没了,首当其冲最得便宜的肯定是豪格和洛格。
虽然也是嫡子,虽然还占着长,可豪格洛格却是拍马都比不了洛博会,不说钮祜禄氏占着元妃的位分,洛博会身份本就来得最为贵重,就说他那比寻常阿哥还说得上话的外祖父额亦都,就能叫豪格洛格头上压上一坐逾越不过的大山。
可要说就为了这个缘由,继妃出手害了洛博会,严晓晓又觉得似乎牵强了一点,毕竟洛博会还养在继妃那里快一年,那时候下手岂不是更加便宜?就算当时是为了避嫌,却也多的是别的法子把洛博会玩死,实在是没必要闹出这样大的阵仗,毕竟眼下皇太极正是紧要的时候……嗯?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严晓晓虽没有太过活跃的政治细胞,可她知道皇太极以后会当皇帝心里头压根不着急,却不会陷在眼前这些小事上,倒是叫她比寻常人看得更明白。
如果这个时候洛博会没了,对于皇太极来说倒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无关父子感情不感情的,就说额亦都,钮祜禄氏没了,额亦都和皇太极唯一的纽带就是洛博会,要是洛博会没了也就等于釜底抽薪抽走了他们二人同站一条船上的基石,在皇太极正需要额亦都在努尔哈赤面前帮着刷存在感的时候,这可还真是要命了。
只是若是朝着皇太极和额亦都来算计洛博会的,这人怕就不止一两个了,等等,严晓晓脑子突然一凛,想到那天睡前皇太极跟自己说的话——
“汗阿玛的意思仿佛是要立四大贝勒共掌八旗,佟佳氏就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儿子被杀鸡儆猴了另一个代善应该是要冒头的,再一个阿敏,虽说不是汗阿玛的儿子,却对汗阿玛忠心耿耿大约也能混上一个,余下莽古尔泰、我、阿济格,却不好说了。”
代善,他福晋是叶赫氏的亲姐姐,自己既然已经板上钉钉不至于要坑害自己小姨子来坑害皇太极,阿敏是努尔哈赤兄弟舒尔哈齐的儿子,本来也没有继承权,没有要搞死皇太极的出发点,莽古尔泰倒是有出发点,只是这样的手段更像是女子会使出来的阴私手段,莽古尔泰本人不太像是会使出这样手段的人,如果说是其母富察氏,要是有这个本事何至于被阿巴亥压着这么多年翻不了身?而阿济格……阿巴亥、继妃,她脑子却是隐隐串成了一条线。
严晓晓正是想得有些脑子发晕,就听娜仁匆匆来道,“爷回来了!”
她能够想到的,皇太极自然也能够想到,在权利漩涡中长大的甚至想得更加全面,此时不说别的什么阴谋论,只额亦都这里就够要命的了,于是当严晓晓赶到叶赫氏院子的时候,就见浑身冒着寒气的皇太极,身侧还跟着一个脸黑得跟锅底一样的额亦都。
皇太极和额亦都到得早,此时已经知道先前严晓晓和继妃的争端了,不说皇太极如何想,额亦都还是十分感念严晓晓对于自家外孙的看顾的,便是心甘情愿的朝她行了一礼,“谢过大福晋。”
严晓晓赶忙摆了摆手,也懒得说什么应该不应该的客套场面话,而是将目光转向皇太极,“里头侧妃正在照料着,伺候的人我也都细细打点过了,旁的再多我也不知道该如何了,您可有什么要交代的?”
“你安排得极好。”
就算不论什么父子感情,这当口上嚷嚷着要把洛博会移出来,也实在叫皇太极觉得继妃蠢透了,相对的对严晓晓越发的和颜悦色,看着面前不远处紧闭着的大门,皇太极从身上摸出一枚摩挲得十分光滑,一看就是有些年头又得他重视的平安扣,“这是我额娘留给我的,拿给洛博会吧,说阿玛盼着他好,等他好了就亲自教他骑马。”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严晓晓觉得皇太极这话还算是一片慈父心肠,自然没有什么不应的,转过头还想叫人拿给洛博会的乳母,却突然听到安静如鸡的院子里突然传来了一阵闹腾声,其中还夹杂着叶赫氏一声短促的惊叫,里头的人显然也知道老大们都在门外,慌乱中只见有个面带恐慌的丫头匆匆跑了出来,带着哭腔道——
“三阿哥,三阿哥怕是不行了!”
要说严晓晓对洛博会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也不见得,可不知怎么的听到这样的消息,她只觉得心头巨震浑身一软,然后眼睛瞬间就觉得酸涩了起来,一时间竟是身体比脑子快,一把推开拉着自己的乌兰和娜仁,捞过那拿沸水煮过刚烘干的罩衫和帕子,脚下生风的就直接往洛博会所在的屋子而去。
皇太极和额亦都也被这般消息震在了原地,看着严晓晓动作得飞快的已经走了好一段了才回过神来,赶忙学着她的样子一并进了屋。
天花不能见风,洛博会的屋子窗户门都被封得严严实实,一进屋子只觉得一股重重的酒味和药味混杂着重重的热气扑面而来,可几人脚步却全然不错,也顾不得那再度晕死过去的叶赫氏,直奔到洛博会的床边。
原本是个圆鼓鼓的小仓鼠模样儿,这么几天折腾下来竟是都快瘦脱了相,半睁不睁的睁着眼睛俨然已经虚弱到不行了,看着床边突然出现的几人,眼睛才又被稍稍用力睁大——
“大额娘,阿玛,乌库,乌库玛法……”
一贯脆生生的声音此时已经变得沙哑,身为现代人的严晓晓,从没有经历过身边亲近的人去世,更没有经历过这种连小孩子都不放过的勾心斗角,想着自己穿越过来跟便宜爸妈也没待一起太久就嫁过来,便宜老公也是个工作狂还没培养出什么感情,最亲近的估计就是这个不知道怎么的格外亲近自己的小不点,一时之间只觉得心绪难平,半天才强忍着眼泪挤出了一个难看得不行的笑脸。
“你乌兰姐姐已经给你做好了一整套的护具,就等你好起来骑马呢,我可是草原上的女儿,保证叫你的骑术让谁都比不过,你要乖乖好起来好不好?”
洛博会的眼睛里有了些光亮,却微微摇了摇头,“大额娘来看我,我很高兴,可是您不能待在这里,会,会病的……”
眼见着到了时候他还关心着自己,又想到自己之前还嫌这小子烦得很,严晓晓泪终于忍不住流下来了,“大额娘是大人,不怕的。”又掏出皇太极方才给自己的平安扣塞到洛博会手里,“这是你玛嬷留下来的,最叫你阿玛宝贝了,却叫我给你,你平时不是总说阿玛不陪你吗?刚刚阿玛说了等你好起来就亲自教你骑马,快快好起来好不好,嗯?”
洛博会艰难的转过头看向皇太极和一侧的额亦都,眼中光亮更甚,“儿子,儿子也想成为巴图鲁,叫阿玛骄傲,只是,儿子怕是不行了……”
明明才三岁的孩子,放到现代还是个要追着喂饭的年纪,可三岁的洛博会说出来的话,却懂事的叫人心疼,哪怕是对洛博会并不仅仅是纯粹父爱的皇太极听了,也不由得眼睛酸涩了起来,“阿玛不用你当巴图鲁,你就已经是叫阿玛骄傲的儿子了。”
洛博会费力扯出了个笑容,“您也是叫儿子骄傲的阿玛……要有下辈子,儿子,儿子还愿做您的儿子,做乌库玛法的外孙……”
饶是额亦都这样征战沙场的硬汉,此时不由得也跟着落了泪,而洛博会的目光却是从他们几人身上慢慢划过,仿佛像是想要牢牢记住他们的样子一般,最后才笑着闭眼,“喜欢的人都在,真,真开心啊……”
“洛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