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喜?什么惊喜?”李延庆霎时警觉起来。
通常来说,惊喜往往意味着没什么好事。
安守忠嘴角勾出一个意味深远的笑容:“这就不好明说了,等你看到就晓得了。”
李延顺插嘴道:“行了,还是回去再聊,现在这开封外城着实有些乱,天色黑了,怕是路都认不对。”
一行人略作调整,纷纷上马,朝内城进发。
离开瓮城,李延庆环顾左右,视线之内,皆是忙碌的工地。
整个开封外城,现在就是一个超大型的露天工地,到处都是正在修建的屋舍。
李延庆若有所思地问道:“外城很乱?”
“乱得很,罗城这个月才修缮完毕,开封的面积大了足有四五倍,每日涌进开封城里的百姓数以万计,开封州衙与两个县衙人手又很是有限,这外城可谓是牛鬼蛇神混杂,到了夜间什么事都能发生。”李延顺双手按在马鞍上,唏嘘道:
“就在昨日,外城就发生了六起凶杀案,抢掠案更是不计其数,开封城上次死这么多人,还是显德元年董家那桩案子了。”
听到“董家”两字,李延庆心口一紧。
董三牙以及那帮人贩子,就是李延庆麾下的乌衣卫送上路的。
杀死董三牙爱妾,掠走董三牙家财的护院头目苗三,也是李延庆指挥乌衣卫解决掉的。
至于董三牙贩卖人口积攒的不义之财,现在还躺在乌衣台总部的府库里。
安守忠来开封也一年多了,对董家案件也有所耳闻,好奇地问道:“董家那案子到现在还没破么?”
“怎么破?杀人劫财的那帮护院早跑没影了,估计是逃去了荆湘或者巴蜀。”李延顺摇了摇头:“听说再过几日,开封府就要撤销掉对那帮护院的追捕,就此结案。”
安守忠又问道:“这才一年多就结案,苦主如何能接受?”
李延顺撇了撇嘴:“不接受也只能接受,现在的开封府哪还有闲情逸致来管这种陈年老案?外城这个乱摊子就够开封府受的了。”
此时衙门的行政效率甚是低下,加之人手不足,面对占地面积陡然大了五倍,人口多了三四倍的开封城,开封州衙现在已是乱成了一锅粥。
“这岂非因噎废食?不过是暂时的忙碌,却要放弃这等大命案,开封府的主官不是那个王朴么,怎这般短视?”安守忠语气中带着些许蔑视,他本来就看不惯王朴这等文官出任副枢密使。
李延庆收拢思绪,适时地抛出另一个话题:“军巡院呢?外城这般混乱,军巡院不来管管么?”
按照惯例,军巡院执掌开封城争斗、盗贼与刑狱审讯等事,还负责开封城的防火事宜,有权管理外城的治安。
李延顺刚要开口,安守忠却抢先答道:“圣上本来是想让军巡院来管管外城的,可不知为何,却没了下文。
现在这外城治安,就靠开封府和浚仪、开封两县县衙的一帮胥吏苦苦支撑。军巡院只是在外城设立些望楼,用于防火,这开封外城是想不乱都难。”
李延庆略感讶异:“竟有此事?这其中怕是有蹊跷。”
“必然有蹊跷。”李延顺压低嗓音:“大概是十来天前的晚上,范质急匆匆入宫,找圣上密谈半个时辰,第二日圣上就决定将外城全权交由开封府治理。”
李延庆看了看左右,低声问道:“大哥的意思,是范质从中作梗?”
李延顺伸手挠了挠头:“这我也说不清,事实貌似如此,但我又觉得不对劲,开封府目前可是王朴的地盘,范质与王朴并没有什么交集,我从未听说他俩有过来往。”
“也许他们暗中达成了某种交易呢?”安守忠兴趣盎然,他最喜欢的就是开封官场上的各种秘闻。
李延顺轻笑着摆了摆手:“嗨,就算真达成了交易,我们也没法弄明白,何必为此等小事而烦心?不过是几个文官在那上跳下窜罢了,外城现在乱象繁生,最终还得由军巡院来治理。”
身为武家之子,李延顺压根就看不起文官,他固执地认为,文官就是给武官打下手的。
在开封,背靠侍卫亲军司的军巡院,虽然主官只是八品的军巡判官,其权势却并不逊色开封府。
李延庆对大哥的看法不敢苟同,照如今之局势看,郭荣显然是要拔高文官的地位,打压武将群体的气焰。
当然,顾及亲属关系,李延庆不会明着说出来。
自己在王朴家已安插有探子,让探子稍稍打听一番好了,可惜范质生活实在简朴,根本无从下手...李延庆心中很快敲定策略。
范质若是与王朴联合,那就是足以撼动朝堂的大事,李延庆必须时刻把握动向。
而且看起来,范质似乎还有意插手军巡院和开封府,那更是掘地三尺也得探究明白。
由于父亲李重进对范质的重视,以及老师吴观对范质的推崇,李延庆现在对范质可是不敢有丝毫大意。
队伍此时正好行到人烟密集处,安守忠看着道旁杂乱无章的各式建筑垃圾,感受着鼻唇间弥漫的恶臭气息,不由感慨道:
“圣上此番让开封府全权治理外城,着实有些草率,也不知圣上到底作何想法,竟让人手严重不足的开封府来管外城,若是见此情此景,圣上又该是何等想法?”
开封外城还只是用罗城围起来,内部的城市设施建设才刚刚起步,生活垃圾和排泄物基本就是弃置路旁,致使道路两旁臭气熏天。
行了小半个时辰,一行人从朱雀门进入内城,观感顿时好转不少。
即便是开封内城人口最多、市容最差的左二厢,靠着开封府与军巡院的双重管制,也比外城要好上无数个档次。
一行人在内城转弯抹角,于天色转暗前,终于是抵达了右一厢的李府。
司徒毓中途就离开队列,改道回了左二厢的司徒家。
“总算是到家了。”李延庆抬头仰望自家大门上的匾额,心底油然生出一股亲切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