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王府的大浴室内清波荡漾,热气腾腾的水面上漂浮着五彩缤纷的各色花瓣,荡漾着淡雅的香气。
身着薄纱的安清念坐在浴池旁的一条小木凳上,侍女抱玉在她身后为她梳洗长发。
“小娘子,那位李家三衙内为人如何?长得俊不俊?”抱玉轻柔地揉搓着安清念的秀发。
安清念似乎并未听到抱玉的问询,依旧呆呆地看着水面上飘荡的花瓣。
“小娘子?”
安清念这才回过神来,仰头撇了撇嘴:“什么俊不俊的,也就这样啦,很一般。”
抱玉忍不住打趣道:“是么?可奴婢见小娘子归家之后,就一直心不在焉的,奴婢还以为是叫那位李三郎勾去了魂魄呢!”
在安清念身边照顾起居的四名侍女,都是从小就被安家买下,并陪伴安清念学习和成长,故而与安清念关系十分亲密,而且个个都通晓文墨。
“你这蠢婢子,我怎会被那等...”安清念气急败坏,正要发作,却陡然偃旗息鼓了下来,低着头软声道:“我才不会被他勾去魂魄。”
抱玉拿起一盒添有各种名贵香料的澡豆粉,细细地涂抹在安清念的秀发上,一边涂一边念叨着:“依奴婢看,这李三郎定然是一个貌比潘安的美男子。”
作为安清念的贴身侍女,在安清念嫁人之后,侍女们也会作为媵妾陪嫁。
所以,安清念嫁的丈夫,未来也是侍女们的丈夫。
作为一个刚满二八的少女,抱玉当然希望自己未来的丈夫是一位美男子。
见自家小娘子自相国寺归来后一直魂不守舍,抱玉当然认为她是被未来的夫婿所迷住了。
安清念晃了晃头:“你可太抬举他了,他根本就与潘安不是一类人,潘安唇红齿白、面容清秀、文采风流,这李三郎啊是一样都沾不上。”
其实,李延庆若真长成潘安那样的文弱美男子,安清念反而还看不上。
出身于武将家庭的安清念,父亲和兄长都精通武艺,她自然更中意勇武些的男子。
而自幼饱读诗书的安清念,又希望自己的夫婿不仅只是一位武夫,最好还能兼具一些文才。
所以,一见到允文允武,同时具备文武两种气质的李延庆,安清念是一眼就喜欢上了。
抱玉舀起一勺温水,冲洗着安清念头发上的豆粉:“那小娘子可否给奴婢说说,这李三郎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安清念俏脸微红:“他啊?一个呆子。”
......
李延庆正在自家浴池中泡澡,一头乌黑的长发飘散在温润的池水中。
从香烟缭绕的相国寺回家后,李延庆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是香火味,于是用完午餐后便钻进了浴室。
让侍女替自己洗完头发后,李延庆便让侍女离开了浴室,他想一个人静静。
仰头望着粗壮的房梁,双手撘在浴池边,双脚肆意地趴开,李延庆忍不住舒服地长叹出声:“呼~”
突然,李延庆听到了一阵沉重的木屐身。
有人在接近浴室,吨位还挺大。
当李延庆扭头看向左侧的房门时,袒胸赤膊的李重进推门而入。
李延庆正欲起身行礼,却注意到自己此刻可是浑身**,起身也不是,坐着也不是,一时间有些尴尬。
“坐着吧。”李重进咧嘴笑道:“无需起身。”
李重进扯下身上白色的短打,像一条肥硕的海豹般滑进了浴池。
滑进温热的洗澡水中,李重进舒爽地伸了个懒腰:“我听你阿娘说,安家小娘子似乎很中意你啊?”
李延庆抹了把溅到脸上的洗澡水:“也许吧。”
对于安清念是否真的喜欢自己,李延庆并不能完全肯定,自己哪能猜透安清念那狡黠女孩的真正心思?
“也许是什么意思?”李重进仰靠在池边:“看中就是看中了,没看中就是没看中,总得有个定论吧。”
李延庆又回想了一遍安清念那娇羞的小模样,轻声回道:“那应该是看中了。”
李重进满意地点点头:“你可是咱们李家最出色的后辈,被她看中也是理所当然。”
“不过。”李重进话风一转:“你切不可因此而自满,即便安家主母与安家小娘子都中意你,但若无安审琦的认可,这门婚事也是成不了的。”
“是。”李延庆当然不会因这点小事而自满,只是,自己又该如何得到远在襄阳的安审琦认可呢?
李重进看出了儿子的担忧,咧嘴笑道:“安审琦那边倒与你关系不大,他更看重的是我。”
说着,李重进摸了摸胸口浓密的黑毛:“我估计,安审琦会将这门婚事往后拖延,而且也不会让女儿与你订婚,只会定个口头婚约。”
李延庆略微思索一会后说道:“是因为朝廷未能对南唐用兵么?”
“是啊。”李重进感叹道:“朝廷不对南唐用兵,我便没有领兵的机会,而安审琦也会继续首鼠两端,你别看他将独子交给郭荣,还大张旗鼓地在京中为女儿挑选夫婿,就以为他会对朝廷忠心耿耿,朝廷如若不能击溃南唐主力,安审琦便不会离开襄阳入开封。”
事情都是一环扣一环,李重进如果不能领兵,他侍卫亲军都指挥使的差遣就有名无实,李家的地位会因此而大打折扣,而安审琦就会对两家的婚事犹豫不决。
同时,朝廷如果不下定决心对南唐用兵,并击溃南唐主力,那安审琦便会继续稳坐襄阳城,对周朝和南唐两头示好,两头也不得罪。
毕竟周朝前边的四个朝代都很短命,谁也不清楚周朝哪天就会完蛋。
坐拥山南东道五州之地的安审琦手握重要筹码,无论中原如何风云变化,安家的地位依旧崇高,郭荣和后继的朝代也不敢将他的妻儿子女们怎么样。
况且安清念年纪还小,并未到急于嫁人的年龄,婚事往后拖延个两三年,也是毫无问题的。
李延庆只需稍作思考,便将其中关节要害基本理清。
“看来,我这婚事是不能一蹴而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