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所谓酷吏就是皇帝的一头恶犬,皇帝要他去咬谁,酷吏就得去咬谁。jiuzuowen
因此酷吏经常为皇帝做一些皇帝不愿意亲手做,但需要做的事情;整一些皇帝不愿明着整,但又需要去整的人。总而言之就是皇帝的黑手套。
比如东汉初期的“强项令”董宣,替光武帝打压皇族豪门;比如三国时期的满宠,替曹操敲打功臣权贵;又比如武周时期的来俊臣,替武则天陷害朝臣,诛杀李氏皇族。
当然事后皇帝肯定是不承认这是他或者她干的,所以酷吏往往干着最肮脏危险的活,而且不少人还会事后遭到皇帝的清算。
不过皇帝肯定也会在酷吏还有用的时候,十分优待酷吏。
酷吏往往出身较低,但是升官很快;很多酷吏生活奢侈,但皇帝一般不会过问;酷吏往往会徇私枉法,但皇帝很少会追究。
因此古今中外,从来是不缺身份低微想要博出位,投靠皇帝当酷吏的人。毕竟当得好了,总是能享受一把富贵的。
陶文举便是此时皇帝手下的一位酷吏,他并不是科举出身,本只是御史台的一个刀笔小吏,后来因巴结上司,业务熟练,转正成了官身。
成了小官之后,陶文举钻研史书,自觉找到了一条升官的终南捷径,那就是当一位酷吏了。
天下再没有比皇帝大的上司了,巴结好皇帝,何愁仕途不顺呢?
他阅读古今酷吏的事迹,总结了要当好酷吏的三条行事准则:
一、除了陛下,谁的面子都不给;
二、只要陛下下令,甚至只是暗示,自己就要当这个恶人;
三、只要自己能确定陛下的想法,就算陛下不让我这么做,我也要把这个恶人当到底。
靠着如此的酷吏行事准则,陶文举三十岁时转正有了官身,后来替皇帝辗转各地催税。
到今年陶文举不过才三十九岁,就已经成了正七品的起居舍人,位列朝臣之一。
在整个周朝的文官之中,以非进士出身,做到朝臣级别的,已是屈指可数了。但陶文举觉得还不够,自己还年轻,还有无限可能。
前些天,枢密使魏仁浦找到他,转达陛下的旨意,要他去河南征税,陶文举立刻就觉得自己的机会到了。
河南是什么地方啊?围绕着东京开封一圈,都是周朝的军界大佬。
宋州节度使李重进,陛下的表兄,侍卫亲军都指挥使;滑州节度使张永德,陛下的妹夫,殿前军都指挥使。
这两个人就是统帅全国禁军的最高指挥官了,更别提其他各州的节度使,几乎都是战功赫赫之辈。
陛下终于是要对他们下手了么?从开封来宋州的路上,陶文举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读懂皇帝的真正用意,也是一名酷吏的必修课,陶文举显然也是个中好手。
最终他认为,陛下如今还不会真正动这些高级武官,自己此行最要紧的是要收上河南的夏税,为陛下建设新禁军添砖加瓦,同时也要稍微替陛下敲打敲打这些武官。
当初先帝郭威弥留之际,特意将当时负责宫廷禁卫的殿前司都指挥使李重进,叫到了自己的病榻前,并且命令李重进向郭荣行跪拜之礼,以定君臣之分。
毕竟从血缘上来说,李重进比起郭荣要离郭威近得多,前几年还一度盛传郭威要立李重进来当接班人。
这件事在京城的官吏中已经是人人皆知了,至于这等宫闱密事是如何传遍京城的,自是不得而知。
因此陶文举也从中明白,虽然如今李重进因为当初那一跪,一举奠定其如今的高位,但郭荣毕竟还是对李重进怀有深深的忌惮之心的。
现在机会难得,定然要好好替陛下敲打敲打这些武官,就先从这宋州下手吧,陶文举坐在院中的树荫下,乘凉休憩之时,下定了决心。
他唤来侄子陶爽,嘱咐道:“你去柴指挥使那,请他调拨给你一都人马,先去把府衙存放账簿的库房都封锁起来,再带上你那几个同学,好好地查查这几年的账簿。”
一指挥五百人,每指挥下辖五都,每都有四个队,各二十五人。
“叔父,我们不和窦判官他们打个招呼就动手么,是不是不太好啊?”陶爽第一次涉足官场,还是菜鸟,有些东西还是不太懂的。
“你懂什么?柴指挥使可是陛下的族弟,我特意找魏枢相调派过来的,你只管去做就是了,尽量嚣张些,气势要足,狠狠地打掉他们的脾气,很快就任由我们拿捏了。”陶文举对着侄子怒斥道。
“是,是,小侄这就去,叔父您就等小侄的消息吧。”陶爽闻言微颤,转身欲走。
陶文举起身拉住陶爽,喝到:“急什么,你一会先把今年的账簿给我搬来,立刻就拿来。”
“一定一定,叔父您就放心吧。”陶爽是一刻都不敢停留,出了院喊上他几个同学一并去了。
陶爽此次投靠他叔父,还带来了和他同门的几个同学,都是些难以通过科举,但于文书、算术还算精通的学子,算术毕竟是君子六艺之一,他们自然是在行的。
陶文举望着侄子逃一般离去的背影,想着要不是因为自己哥哥的恳求,这次怎么会带上他呢?
当初陶文举只身一人来京城闯荡,好不容易靠着自己写字漂亮,为人机敏,当上了小吏,但是自古居京城,大不易。
以区区刀笔小吏的收入并不能很好地在京城过活,陶文举只能租住着低矮漏水的木棚,每天靠吃些菜叶子粥,偶尔加餐肉度日。
还好陶文举的大哥在山东老家照看祖业,每年辛苦耕种。全靠他的接济,陶文举才能在开封站稳脚跟,成家立业,到如今总算是混出了头。
上个月,大哥来信恳求陶文举能提携下侄子,陶文举如何能够拒绝呢?
自己现在只是安排侄子去查个账而已,要是这都办不好,只能写信向大哥请罪,并将他送回老家了。
很快,陶文举派军队查封库房的消息就到了吴观和李延庆这,两人还在吴观房中讨论具体细节。
吴观听到来报信的小吏传来的消息,脸色微变。
李延庆先是打发走了小吏,回到屋中,看着老师紧张的模样,忍不住问道:
“老师,陶文举如此迫不及待,我们要不要有所行动?”
吴观想了想,脸色难看地说道:“我之前忘了和你说了,护送陶文举过来的骑兵,看旗子的样子,是殿前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