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胡邹和陆小天同时收到钱小茗的一条留言:小明死了。
正打算去九寨沟的胡邹、陆小天、楼酥立刻动身前往小明的老家。
两天后,历经颠簸的三人终于坐着一辆老掉牙的拖拉机赶来了,老远就看见钱小茗和刘励成站在村口。
胡邹跳下拖拉机,抡起登山杖就冲向两人。
陆小天扶着晕车吐得七荤八素的楼酥爬下拖拉机,大喊:“老胡,冷静!”
刘励成见他来势汹汹,连忙挡在钱小茗身前。
胡邹一把推开刘励成,登山杖重重劈落,在离钱小茗鼻尖10公分的地方停下,劲风卷起几缕发丝。
“是你害死了小明!”胡邹咬牙道。
“不,他是战死的。”钱小茗不慌不忙的拨开登山杖,“如果不是我,他早就被丢进后山沟里喂狼了。”
陆小天跑上前,一把拉住胡邹:“老胡,办完正事再算账不迟。”
楼酥跟上来,盯着钱小茗道:“哪里都有你,还真是个害人精。”
钱小茗道:“想见他最后一面的就跟我来。”说完,转身往村里走去。
胡邹盯着她的背影,没动,心里涌起狠狠干这恶女人百八十遍的念头,直到楼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走吧,去看看。
这是个穷到不能再穷的偏远山村。村子是用一圈土墙围起来的,成年人可以轻松翻过,很多地方都开裂崩坏,缝隙里长出野草来。脚下的土路几步一个坑,坑底还有积水。偶有几条瘦狗抬起脖子,好奇的打量他们几眼,又没精打采的趴下。四处弥漫着一股或浓或淡的牛粪味。
一行人小心翼翼的走着。村里都是土屋,有泥瓦的,也有茅草棚的,屋外的院子连门都没有。女人们在自家院里忙活,孩子们成群结队乱跑,老人们眯着眼睛晒太阳,男人们则三三两两蹲在墙根,目光呆滞的盯着泥地抽烟。
一行人经过时,两个正在发呆的年轻男人突然抬起头,浑浊的眼中泛起一丝活泛,毫不顾忌的从下到上,盯着她们的腿、腰臀、上身,最后才是脸。
楼酥心中涌上一丝厌恶。钱小茗浑不在意,还故意挺起胸膛,昂首阔步。
“咕咚!”他们都听到了吞咽口水的声音。
陆小天扭头朝他们笑了笑,想找些东西出来分给他们,被钱小茗用眼神阻止。
胡邹皱了皱眉,握紧登山杖。他已从暴怒中恢复过来,走在队伍最后,一边走,一边观察周围。他发现,这里的环境虽然不算好,但绝对没到饿死人的地步。村子后面山坡上植被茂盛,山上有些果树还结了果子;村子旁边有条河,河水清澈;从县城到乡里的路已经修好,可乡里到村子的路却是一塌糊涂。但整个山村给人的感觉,就是死气沉沉,一切都是那么让人不舒服。
男人的目光一直尾随的他们,直到他们走远,才突然低嚎一声,冲向自家院落,把女人推进屋里。
“想什么呢?”楼酥怕他再出状况,有意放慢脚步。
“在想这里为什么那么穷。”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楼酥道。
胡邹眼中一亮,像是抓住了什么东西。不过现在没时间细想,他们此行是来看小明的,不管他活着还是死了。
一行人穿过村子,来到村后的一片坡地旁。钱小茗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土包道:“就是那里。”
陆小天上前一看,光秃秃的一个坟包,上面连根野草都没有。
“他怎么死的?”胡邹道。
“战死的。”钱小茗道,“他回来后第三天,我们就到了,可惜还是迟了。”
刘励成道:“听村里的老校长说,村里的几个男人看他回来,跟他要钱,他不给,他们就打他,他就反抗,把两个人捅成重伤,自己也被活活打死,身上的钱都被抢走了。”
“那几个打人的人呢?”胡邹问。
“两个被小明打成重伤躺着了,还有两个躲起来了。”钱小茗道,“我奉劝你不要冲动,村子里游手好闲的男人不少,警察都管不了。”
“他们凭什么抢他钱啊!”陆小天叫起来。
“没钱,怎么去买烟买酒?”不远处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一个五六十岁的大伯双手负背走过来,头上还戴了顶旧军帽。
“他就是村里小学的校长,已经退休了。”钱小茗道。
老校长在坟前蹲下,抓起一把土,洒在坟头:“小明,傻孩子,你要是不回来多好啊!”
胡邹斜了钱小茗一眼:“人死了,你满意了?”
钱小茗没理他,道:“老校长,这里眼杂,我的几个朋友是来给小明扫墓的,长途跋涉也累了,去学校坐坐吧?”
老校长走点点头,转身带路。
胡邹没有动,默默站在坟前,仿佛又看到那个怒怼碰瓷大妈、在铁笼中与对手奋力搏斗、面对警察挺身而出、为了保卫学校带领学生们暴起的铁骨少年。在他身上,胡邹看到了久违的血性,那种不屈从于命运的坚强与勇敢。
“尘归尘,土归土。”胡邹解下背包,从里面掏出一瓶酒来,拧开瓶盖。
“剑南春,敬真汉子!”胡邹用瓶盖满了一杯,弯腰鞠躬,洒落黄土。
老校长站住了,长叹一声:“这孩子,可惜了。”
刘励成看了钱小茗一眼,后者抬头看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小天走到他身边,抓过酒瓶:“小明,我也敬你。”
楼酥看着他们,本想问他们认不认识打人的那几个闲汉在哪,可转念一想,在这种地方,警察都没有,又有多少人认得法律和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