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在青云端 第22章 夜宿

这场山雨断断续续一直下到晚上六点才停歇，天色暗沉，凉飕飕的山风穿过，刚下车的人不由地抖了几抖，搓搓手上的鸡皮疙瘩，蹦一蹦才暖和点儿。

薛行迅速集结好所有人，分派任务。他开启两辆卡车的车灯照明，几个士兵从后厢里翻出七八个野营帐篷和防潮垫，开始有条不紊地在稍稍平整的地面上搭起帐篷来，连旭他们在旁边跟着搭把手。薛行带着叶青她们几个女生在山边树林里捡树枝准备生火。李副队领着两个士兵打着手电，扛了两个大水壶在附近找水源，节目组也给摄像头罩上了防雨套，开始跟拍起来。

叶青正往塑料袋里装着树枝，身后响起轻轻的脚步声。她扭头一看，张初盈绞着手在边上站着。叶青立起身，等她开口。张初盈瞟了她一眼，又有点不好意思，期期艾艾地说：“那个，晕车药很有效，下午舒服多了。我就是来谢谢你，”她看叶青点点头，又继续说道：“嗯，还有，对不起。”

叶青笑笑，“没事。别放在心上。”

张初盈如释重负，嘴角绽出笑容，摆摆手，便去别处找树枝了。

“还不错嘛，发个火关系也改善了。”隐在林子里传出一个声音，薛行慢慢走出来。

叶青看了他一会儿，继续手上的动作，“薛队长也爱听人墙角？”

薛行哼笑，“我一个大老爷们听什么墙角，你们在说话我又不好出来，人家姑娘道谢又道歉的，我要是不识趣走出来该多尴尬。”

叶青没再纠结这个问题，把手中的袋子递过去给薛行装手中的树枝。“薛队长，我们今天耽误了半天，明后天的行程能赶上吗？”

说道正事，薛行脸色严肃许多：“估计赶不上，本身你们还要拍摄速度就慢下来。接下来的行程都要调整。我们沿路要去三个边防站送补给，路况也不会太好，而且还有可能碰上今天这样恶劣的天气，所以那些载歌载舞的活动要全部取消。”

叶青点头，她知道虽然这次补给运输的跟拍是制片人和部队领导多次协调才拿下的，也想搞搞军民一家亲的活动，但最终还是以部队行动优先。

薛行看她没回话，咧嘴笑了下，“你好像话真的不多。”

叶青看向他，“我没什么要说的啊。”

薛行噎住，心道这姑娘心眼真实。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不过这次也确实靠你的判断我们才可以迅速做出反应，我还是要谢谢你。”

叶青没想到他会这样正儿八经地道谢，低下头也笑了，“没什么的。”

薛行瞅着她一闪而过的笑容，暗暗平了平心神，有心再想说上几句，张了张口又咽下，随即安静的陪在旁边收拾树枝。等他们把大大小小的树枝带回营地的时候，帐篷已经全都利索地搭好，李副队也带着满满的两壶水回来了。

薛行和李副队找了个背风的位置，挑拣一些小根的树枝和竹叶开始生火。叶青叫连旭一起从车上拎了几张废纸过来，撕成条递给他们。没多久，两堆火苗逐渐升起来，叶青帮忙把一些粗树枝垒砌在火苗旁，围成半弧形，让火苗慢慢地把树枝的湿气烘干。连旭也依葫芦画瓢把另一堆火用树枝围起来。

“叶青，你这手法很熟练啊！”李副队啧啧称奇，薛行脸上也带着好奇的神情。

叶青笑一下，打个马虎眼。“来之前参加了几节户外培训课。”

连旭一听哇哇叫起来：“你们公司可真狡猾！怪不得你这么厉害！”

薛行心想，小妮子不老实，这话也就骗骗小孩子，几堂户外课就有这水平，那他们这些常在外跑的人就白混了。

火渐渐烧实了。士兵们架起两口大锅，煮了挂面，随便撒点盐，加了点干牛肉，饿了一天的大伙儿都觉得这热腾腾的汤面是最好的食物了。连旭已经毫无形象地瘫在塑料布上，摸着肚子打嗝。

饭后，大家收拾好餐具又重新坐回火堆旁。导演也很高兴，这次出行虽然辛苦，但素材很丰富，回去剪辑起来也不愁找话题。他坐在一边开始提议让大家表演节目，把绝招亮出来。所有人都兴致勃勃，毕竟在深山老林里露营总得有点娱乐节目。

连旭起哄得最厉害，他怂恿着让薛行他们先表演。薛行有点为难，自己啥音乐细胞也没有，也不知道能表演什么，但是扭扭捏捏也不是他的个性，他便拉了李副队一起唱了首军歌。虽然五音不全，好在声音洪亮，气势十足。大家也不在乎表演的内容，气氛够就行，所以这一曲军歌赢得了热烈的掌声。

席悦和苏祁合唱了首情歌，张初盈跳起了旖旎的傣族舞，连最没正行的连旭也来了段踢踏舞，轮到叶青的时候她就犯愁了。虽说原来的她擅长唱歌，但现在也只有嗓子是人家的，里面住的可是五音不全的池妤。她可不保证自己唱歌的话会不会砸了场子。

连旭在一旁催她，她实在没法，就说：“我这两天嗓子不好，唱不了歌。我给大家吹一首吧。”说完，她站起来随手扯了张竹叶，抵在唇边吹了首故乡的童谣。这是她以前在一次外出任务的时候，跟一个当地的老乡学的，打发漫长的黑夜时光。

竹叶音色清越悠扬，大家渐渐安静下来。薛行越过火光注视着那个颔首吹奏的姑娘，睫毛低垂微颤，但他知道当她扬起眼帘的时候，那双眼睛是多么的明亮，像是有星星映着一样，也闪进了他的内心深处。他想他是栽在她手里了。无论她和他生活的轨迹有多不一样，也不管她之前有几个男人，他只想把她拘在身边过一辈子。

半夜，叶青照例醒过来，她套上外套，轻轻地走出帐篷。火堆旁边有个人影，她走过去，对方惊动了一下，扭头一看，笑了。

“怎么不睡了？”薛行扒拉着树枝，让火苗烧得更旺一点。

叶青在一旁坐下来，拢起衣服，“睡不着了。”

“你应该多休息一下，”薛行不赞成地皱眉，“明天也会很辛苦。”

叶青点点头，“明天车上也可以休息。薛队长怎么没睡？”

“我守夜。”薛行不好意思说自己有点兴奋睡不着，就把守夜的李副队叫过去睡了。没想到自己坐在火堆旁想心事的时候，正主来了。他瞟一眼叶青，这姑娘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火光印在她脸上，分外柔和。

薛行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你心情好点了吗？”

叶青先是不解，后来想起他应该指的是池城的事。“我很想念他。”她的目光越过遥远的黑夜，但除了黑黝黝的山坳，什么也看不清。

薛行顿了一下，他想把自己的心里话告诉叶青，想说等她忘记那个男人的时候，自己就在一旁等着她。但现在，好像还不是说这话的时候。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慢慢来，别勉强自己。他也会希望你好好生活的。”

叶青抿嘴一笑，“是啊，大家都希望我好好生活。”

“我也希望。”薛行转头看着叶青，眼神中有些异样的色彩。

叶青心跳了一下，别开眼，小声说了句谢谢。这张与池城相似的脸，还有眉宇间的神态，都让她仿佛回到了池城离开前的那个晚上。

两人安静下来，只听见烧着的树枝偶尔噼啪作响。薛行说完那句话就有点后悔，想想自己是不是太直白了，都没啥铺垫别把人家吓着了。他搓搓手，突然想起刚才埋在火边的两个红薯。他用树枝挖出来，捏一捏，已经烤熟了。薛行皮糙肉厚的不怕烫，顺势就剥好皮，扯了两片干净的树叶包着递给叶青。

叶青笑起来，这种久违了的生活方式让她很放松。两个人都不讲究，呼哧呼哧地把红薯啃了，烫着嘴也就喝两口凉水，看着彼此狼狈的样子又相互笑起来。这一笑把彼此那点点尴尬都冲淡了，天南地北的聊起来。

薛行去过很多地方，叶青有走过的也能搭上话，没去过的就静静地听他低声诉说，一个晚上的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直到天际泛白。薛行从不知道自己这么健谈，他一点儿也不困，只觉得这个夜晚过得太快，有自己心爱的姑娘在一旁陪着说说话，比什么都强。

他和叶青把火扑灭了，大家也陆陆续续地起身准备。吃早餐的时候，李副队扯着薛行到一边咬耳朵：“薛队，你不是看上人家姑娘了吧？”

薛行装傻，“啥姑娘？”

李副队捶他一拳，“你少给我装愣！半夜我想起来上厕所，刚要摸出来，就看见你拉着人家姑娘聊天，害我一晚上都憋着尿没敢出来。”

薛行乐了，“你憋尿还能睡得着啊？”

李副队又捶他，“还不是你害的！”他接过薛行递过来的烟，瞬即又正色道：“老薛，咱们俩也认识七八年了，叶青这姑娘是不错，我也瞧着喜欢，但她那么年轻，生活的圈子又不清净，你还是要慎重考虑一下。”

薛行低头不语，叹口气：“我不是没想过，但就是喜欢怎么办？”

李副队见他这样，也不好说什么，“我听政委说要向分军区提名让你回S市提干做文职，回头还要过政审，你还是多想想，别拿前途开玩笑。”

薛行何尝不知道，这次政委让他带队出任务上节目，也是给他机会。寡居多年的母亲就盼着他在部队站稳脚跟，如果他能回S市，以后日子也会轻松许多。只不过，叶青他也不想放手，也许可以等他回了S市之后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