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须臾山山脚某小山村,凶悍的山匪驾马而来,冲进村里抢劫,但凡有人反抗,立马脑袋搬家。
一袋袋粮食从村民家中搜出,还有年轻村女被绑至一处。为首的悍匪跨坐在马背上,抬眼冷冷一扫,似有不满的啧了一声,立即有手下谄媚道:“当家的,村里的年轻姑娘就这些了,剩下的都是五六十往上的老太婆。”
里正与剩下的村民团缩在一起,面色苍白如纸,瘦弱的身体似乎风一吹就能倒下。当悍匪驾马行至跟前,里正登时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悍匪狞笑:“以后要是再有去须臾门或者官府报信求助的人,我会让他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一年前,本已分崩离析的混天寨卷土重来,二当家成为了大当家,行事手法比之原寨主更加阴狠毒辣,须臾山下各大村落,皆被洗劫一空,不仅如此,如今的混天寨主还派遣手下驻扎到各村里去,行监管之责。
自从混天寨控制了山下村落,每个村子时隔两月就要上交一定份额粮食,中间还要被“监察使”昧下三成,这就意味着,山寨要十成的话,村民必须上交十三成乃至更多,比朝廷苛捐杂税还要多。
村民不是没有想过反抗与逃跑,然,木棍农具岂可与刀枪相比?反抗,只会增添更多的流血牺牲。
于是里正想出一个办法,派人偷偷离村,向驻扎在山上的名门正派须臾门求助。
被委派出去的正是里正的孙子,然而半月过去至今未归,想也知道结果如何。
救援没等来,倒是等来了新一轮的屠杀。
见震慑效果已经足够,山匪扛起粮食和人便离开了村庄,徒留满地鲜血与神情麻木的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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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梭在山林间,暖阳带来的温度令人十分舒适,道路两边绿草萋萋,繁华盛景,美不胜收。
饶是在追寻黑衣剑客的途中,洛沈二人也不由自主放缓脚步,以期这条路更长一些。
前方山花烂漫,洛闻初见之心起:“非玉在此稍后,为师去去就回。”
正欲开口,身侧人已然没影,沈非玉无奈的叹了口气。
不过眨眼间,花香萦绕鼻翼,驱散了心中怅然。
抬眸,一株红色花朵闯入视野。
六月末,正是朱槿绚烂之时。
沈非玉愣了半晌,哭笑不得的接过来:“师父这是作甚?”
“可喜欢?”
“嗯……”说实话,不太懂赠花的浪漫。
洛闻初眨眨眼:“方才瞧见,便觉得与非玉相配,欣喜不已,惟愿徙著吾家。”
这次,沈非玉懂了,冠玉般的面容刷的一下,变得与手中朱槿无异。
某人笑弯了眼:“如此,可喜欢?”
“嗯。”
“好,为师便当非玉答应了,再不许反悔。”
沈非玉:“?”等等,我答应什么了?
眼下的情形却不容他反驳。
腰被揽住,背靠古木,带着薄茧的手指捏住下颌,轻轻抬起,视野之中顿时只剩下另一人无双面容。灼热的呼吸渐渐逼近,直至呼吸缠绵,那一刻,从心脏到头发丝儿都快乐到发颤。下一瞬,手指主动勾住对方后背衣物,随即攥紧,往下压。
洛闻初有片刻讶然,尔后便恭敬不如从命,顺势将整个人都倾压在沈非玉身上。
林间鸟雀不知何时停止啼鸣,清风过处,只余温柔。
少顷,二人均气息不稳。
沈非玉垂首盯地面,只露出一对红得快冒气儿的耳朵。
洛闻初俯身,以额头相抵,逼迫对方抬头。
不远处芳菲染尽,也不如怀中人颊畔春色。
喉咙一梗,洛闻初艰涩的开口:“在隐村那晚被打断的事,非玉准备几时应允为师?”
沈非玉莫名背脊发凉,错开对方幽深的目光,干笑两声:“师父在说什么呢?弟子听不明白。”
“也罢。”洛闻初喟叹一声,看起来是打算放弃说此事,沈非玉还未来得及欣喜,便被对方下一句钉死在原地。
“那为师下次,便送合欢花。”
心弦几经撩拨,发出微不可查的颤音,甜蜜似水纹扩散,在心头蔓延开来。洛闻初趁机卡进一条腿,屈膝往上,沈非玉双膝发软,不得不掐紧对方手臂。
“师父……”
飞鸟乘风而起,清越鸟鸣掩盖林间细微声响,半刻钟后,洛闻初揩干净手,将双腿发软的小徒弟拉起来。
稍作休息后,沈非玉换了身衣裳,将朱槿妥帖存放,两人继续行进。
过了午时,一丝微弱血腥味顺着花香飘来,师徒二人齐齐变了脸色。
来到视野开阔之处,顿时将山下小村的惨状收入眼底。
两人对视一眼,皆拧眉不语。
他们显然想到一块儿去了。
此地正处须臾山下,山匪横行,须臾门到底知不知晓?
若是不知,便有失察之过。
若是知晓,那问题可大发了。
洛闻初比沈非玉想得更深。前几日无意间探听到了黑衣剑客的消息,判断出对方正往须臾山去,这条路线到底是无意还是刻意?如果是刻意将他们引来……思及此,洛闻初沉下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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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看不分明,直至下山,进了村,山匪肆虐过的痕迹才变得触目惊心。
门板上的补丁拆了又打,村妇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洗木头,然而其上的深黑血迹怎么也洗不干净。大敞的房门可以清晰窥见四壁,冷清至极,有老伯对着粒米不剩的米缸发呆,猛地一头扎进缸中,沈非玉脚步停驻,洛闻初闻声而动,搭着老伯肩膀将人拽出来,缸底中心皲裂开来,还带着老伯额头鲜血。
沈非玉给人上药包扎,期间,老伯一直用凄迷的目光看着二人:“救我作甚,救我作甚——”
四下村民围了过来,皆是同样的神色,麻木中透着希望断绝的悲戚。
“哪怕现在救回来了,下次山匪再来时,给不出足够分量的粮食,一样活不下去。”
说话的是名形容枯槁的中年男子,从他口中,两人得知老伯乃是村中里正,村子这是第三次遭遇混天寨山匪洗劫。
“混天寨?”洛闻初约莫有些印象,“我记得三年前被小林生灭掉的,就是这混天寨。”
“约一年多前,又重新出现了,可苦了我们这些山下百姓了。”
混天寨不仅在每个村中设立“监察使”,不准与外界通信,三五不时还要下山抢上一回,村民当真快成山匪的奴隶了。
“干什么干什么!都围在一处干什么!”粗声吆喝由远及近,村民脸上终于出现了不一样的表情,惶恐、不安,以及,愤怒。
从村民的反应来看,不难猜出来人是谁。
无非是山匪安插在村子里的“监察使”。
见里正伤势无碍,洛闻初握住沈非玉手臂,“非玉,我们先躲起来。”
“监察使”是名五大三粗的汉子,身量高出旁人一大截,走近了看几乎像一座小山,他走过来,恶声恶气的问:“你们围在这里干嘛?”目光一转,发现人堆里的里正,“想死啊?告诉你,没那么容易。若是下个月交不齐粮食,你那宝贝孙子可就真的没救咯。”
“下个月?不是刚搜走了一批吗?”
“上哪儿去找这么多粮食,这可如何是好啊。”
里正则双目一亮:“多多没死?我孙儿还活着?”
“监察使”嗤笑:“当然,只不过你们若是无法按时上交粮食,那可不保证还活得了了。”
无异于给了希望又将其掐灭,里正眼中的光迅速黯淡下去。
躲在破败小屋后的师徒二人眼见“监察使”趾高气扬的撂下话扬长而去,神色微冷。
“师父,我们便这么走了?”
洛闻初收回目光:“非玉可是想救他们?”
沈非玉不答,暗自攥紧拳头。
一只温热的手轻轻覆了上来,“非玉,你且记住,若斩一人可救一人,救便救了,可你若想救百人、千人、万人,仅斩一人,是远远不够的。”
斩了那名“监察使”,还会有下一个、下下一个“监察使”,如若不能将混天寨连根拔除,杀再多山匪也没用。
话又说回来了,在青州地界,为何“山匪热”经久不衰,这不仅仅是灭掉一个寨子的问题,根本原因,是为官者不作为,治下多蛀虫,才使得山匪灭了又生,如同烧不尽的杂草。
“监察使”走远,洛闻初握住徒弟手腕,“我们跟上。”
两人不远不近的缀在“监察使”身后,看着他回到住所,有仆人正在洒扫房屋,来往仆从皆是妙龄少女,见他回来,垂首唤一声“老爷”,听得人牙酸。
“非玉且在此等候,为师去与他交流交流。”
洛闻初说的“交流”,那肯定不仅仅只有交流。
饶是站在对立面,沈非玉都想给对方点根蜡烛。
小半个时辰后,洛闻初回来了,带回一则令人意想不到的消息。
“里正的孙子已经死了,”阴沉的嗓音似乎正酝酿着一场风暴,“将村子求助须臾门的消息告诉混天寨的,正是须臾门人。”
洛闻初:我欲带非玉登山
沈非玉:何山?
洛闻初: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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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槿,又名扶桑,寓意很多,文中取“新鲜的恋情”之意
“我心羡此木,愿徙著吾家。”出自《扶桑》-杨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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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