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试剑 第3章 第 3 章

“春城飘雪，冬谷飞花。三月钱唐，烟柳画桥，风帘翠幕，正是江南好时节啊！”

钱唐最大的酒楼，醉仙楼，此时人头攒动，人声鼎沸。酒楼大堂内搭起一四方高台，正中坐了一个老头，白发白须，满脸皱纹，却声音敞亮中气十足，绘声绘色着江湖轶闻。

“咱们钱唐有三宝。三江汇流财源聚，五月里来白雪飘，天香楼里仙子笑。如今再添两件盛事，一是十年一度的百花争艳，一是武林盛事试剑大会。刚说咱们钱唐的三宝之一，天香楼里仙子笑，说的便是上一届百花争艳的花魁杜若姑娘。听说她貌似松间明月之清丽，身如飞天玄女般窈窕，声如深谷出黄鹂，眼似玄天布星子。当年为博佳人一笑，有人一掷千金。可惜自从二十年前一举夺魁后，杜若姑娘便隐入山林，游历四方，人间再难寻得芳踪。如今花魁娘子回到故乡钱唐，主持百花争艳，大家可以再次一窥绝色。”

听众一阵叫好。

“二十年前的花魁，二十年后不就成老姑娘了吗，还能好看到哪里去？还有啥脸跟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争。”

一个尖锐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要是她嫁不出去了，我到不介意收她做妾！”

“这种娼妇，送我我都不要，谁知道她有过多少男人，娶进家门你怕家里少了绿帽子吗？生了孩子你确定是你的？”

“会下崽的母猪到处有，漂亮的女人还愁找不到。王兄不如看看今年的姑娘们，说不定可以做她们的第一个男人。”

众人随之哈哈大笑。

一颗石子飞出。三声惨叫。

方才叫嚣地最响的三人捂着登时肿起的脸，吐出两颗牙，大怒：“谁！哪个不长眼的！”

醉仙楼里人头攒动，众人看着他们，无人回应。倒是旁边有人窃窃私语：“现在城中到处都有江湖人士，万一被他们看不顺眼，咱可毫无反抗之力。”“若是有亲戚在江家做工，倒还有个庇护。”“哎！！嘘……别说了！”

三人狠狠瞪了周围一圈，也没找出出手之人，只能猛地一踢桌子，愤愤离去。围观百姓倒无甚在意，立刻有人坐了上去，小二立刻擦净桌子，送上茶水。

“方才说到百花争艳，而跟着百花争艳一同开启的，正是众人暌违已久的试剑大会。”说书人书接上文，“百花争艳期期召开，试剑大会却缺席两届。这试剑大会本是武林盛事，却因江湖纷争，已有三十年未再提及。此番武林盟重启试剑大会，广发试剑帖；万柳山庄一力承办，于钱唐湖畔斥重金打造试剑苑、试剑台和演武场。武林盟主赵斜阳更是以天下第一剑为彩，奖励夺魁少侠。江湖高手汇聚江南，翘首期盼；武林少侠群英荟萃，跃跃欲试一显身手。数风流人物，竞看今朝。”

“江湖传言，历来试剑大会与百花争艳一同召开，是因为这江湖第一的少侠，会在夺魁当晚得做天下第一美人的入幕之宾，是也不是？”酒楼中有人高声叫道。

“是与不是，你去争个试剑第一不就知道了？”此话一出，满座哄堂大笑。

“老学斋正在出一本《飞雪试剑少侠录》，里面打头的就是筑剑山庄大弟子方行书，这次会是他夺得这江湖第一少侠的称号吗？”

“可听说这方行书与筑剑山庄庄主沈之远独女自小青梅竹马两情相悦，若他试剑夺魁，不要这天下第一美人，美人不就要独守空闺了？”

“你怎知他不会去享个齐人之福呢？”

说书人清了清嗓子，打断了听客们越来越激动的想象，道：“筑剑山庄方行书，玉树临风美姿容，名城剑配筑剑式，一身的好武功，在江湖中早有名望，是试剑大会的热门夺魁者。然而江湖之大，卧虎藏龙，不世出之才会不会借此机会一飞冲天，不到最后一刻，花落谁家未可知。”

醉仙楼内一时人声更加沸腾，热闹无比，开始争论各家门派所长。

大堂角落处临街而坐着一群劲装打扮的弟子，朱衣黑带，甚是惹眼。其中一个厚重低哑的声音道：“可惜大家都只知道方行书，不知道我姐姐。若不是我姐姐刚过二十无法参赛，不然定能名扬天下。”

旁边几桌听得声音，以为对方是个已过不惑的高人大侠，没想到听得他有个刚满二十的姐姐，皆侧目望去，却见一个束发少年满脸稚气，坐在一堆女弟子中还矮上一大截，正挺直着身板，严肃认真地点头说道。

“扶风门门主朱以冬，道门出身，自立门派，一身内劲巧化天地，一条九节鞭以柔克刚，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女中豪杰。其女朱槿青出于蓝，虽名声不及方行书，但早就被武林盟主赵斜阳看中，协助处理江湖事务，将来大有可期。”说书人缓缓道来，引得听客不由投去钦佩的目光。少年这才点点头，不再板着脸，欣慰地笑了：“我娘亦说，所为不善名，行也。只需坚守自己的道心，走自己的道，其他勿多强求。”

“我还听说，这扶风门是江湖中独一个，只收女弟子的门派。”人群中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还以为都是些弱柳扶风的仙子，现在看来，朱门主的眼光需得加高一点。”

“何人如此出言不逊！”扶风门其中一名弟子拍桌而起。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却见说书人下方，大堂中央的桌子边，坐着两个满脸横肉的人。与方才离去的三人不同，一见这两人，原本热闹的醉仙楼便一下安静了下来。

钱唐百姓是认得这两人的，因而噤声。一众江湖人士，哪怕不认识这些人的面孔，也认得他们腰间那佩剑上大大的“江”字。而所有的门派弟子，在入城前，都被耳提面命过：“惹了万柳山庄，大家同是江湖中人，赔礼道歉还倒好说，惹到了江家……可千万别惹江家！”

“江大少爷座下，江四，江七。”两人斜睨过去，阴险地笑，“你们要来找死？”

扶风门余下几人立刻拉住站着的女子：“朱杉，莫争是非。”朱杉被拉着坐了下来，依旧满脸愤愤不平。少年朱宣看了她们一圈：“要不我们走吧。”

朱杉道：“我们怕是非吗？”其余弟子看向她，默默点了点头。朱杉哽了一下，哼了一声：“走吧。”

“哎，逃哪儿去啊？”江四、江七将几人拦住，上下打量了一番：“长得一般，留下来陪我们喝酒，也算赏你们脸了。”

朱杉手摁在了腰间的鞭上。

朱宣一步上前，看着高他两个多头的江四江七，朗声道：“我乃扶风门朱宣，来此地只为江南风物和试剑大会，不欲与人起冲突。希望两位能前嫌尽释……”

“呱呱呱地烦！”江四一把推开朱宣，向他身后的女弟子伸手，满脸□□，“跟着这小鸭子有什么趣味，来我们江家，咱大少爷保证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朱杉及四个女弟子一把抽出腰间的鞭。江四江七嗤笑，继而狰狞：“我倒要看看，是你们的鞭硬，还是我们的剑硬。”然而下一刻，江四江七发出一阵痛呼，手中剑“咣当”落地。只见二人捂着手，转向人群：“是谁！哪个狗胆包天的敢对我们出手！”

众人一下散开，大堂内人跑了一多半，争相向外涌去，只有门口一人，身着秋色布衣，圆领窄袖，后背一柄长剑流光溢彩，一柄竹剑朽钝破旧，手中却盘着几颗石头，目光如炬直直盯着他们，不是阿秋又是谁。

“是你扔的？”江四满脸阴沉死死盯着阿秋。

阿秋点点头。

关小麦蹲坐在路边，混在一群叫花子中谈笑风声，只听“砰”的一声，隔壁醉仙楼里摔出两个大汉。一群人赶紧围上去凑热闹，挤在人群中窃窃私语。

两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肚子和脸，恨恨道：“臭丫头！有种报上你的名字！”

楼中出来一人，眼神明亮声音清脆：“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阿秋。”

“阿秋，我记着了，你给我等着！”两人相互扶着跑走。

阿秋再欲进店，却被店家拦在门外：“女侠莫为难我了，若您再踏进小店一步，小店明天就得关门了。”

阿秋：“为何？我只是打跑了两个嘴脏的流氓，有这么严重？”

“女侠，您初来乍到，不知道我们钱唐的规矩啊……总之，总之您快些走吧！”

“阿秋姑娘，阿秋姑娘请留步。”

阿秋转头，只见扶风门众人迎了上来。

“姑娘此番是为我扶风门出头，侠义之举我们铭记于心。”朱宣仰着头，眼中闪着光，直盯着阿秋，“不知姑娘师出何门，需得知会同门今日之事，好做应对。”

“我无门无派，一人来的。”

朱宣满脸钦佩，继而又担忧：“阿秋姑娘独自在外，惹了江家的人，日后免不了要多点事端。若姑娘无重要事，不如先离开钱唐，避过这阵子。”他掏出腰间玉牌，“姑娘也可去我永州扶风门地界，那里风物人情不输江南，待得试剑结束，我们可在永州相见。”朱杉一把按住朱宣的手，惊道：“阿宣，你做什么？”

阿秋好奇：“你嗓子怎么了？好像鸭子。”

朱宣哑然，本来神采飞扬的脸一下垮了下来，想开口，又咽了回去，最终把玉牌往阿秋怀中一塞，跑开了。

其余弟子忙追了上去，朱杉跑出几步，又折返，抱拳道：“对不住了，只不过这是我扶风门弟子信物，不得轻易外送。”

阿秋点点头，将玉牌还了回去。

“阿秋姑娘，方才阿宣所说并非戏言。他们此次吃了大亏，必定会盯上你，你还是先离开吧。”朱杉说完便追上扶风门众人。

阿秋心下不甚在意，开始在城中游逛。未料她与江家家仆起冲突一事，早已传遍大街小巷，以至一路上被所有店家拒之门外，连摆摊的摊主看着她过来，都开始收起摊位。阿秋无趣地闲逛了一会儿，便拐入一条小巷。小巷无人，墙角静静长着青苔，她行了一段石板路，突然一个闪身。

关小麦拍了个空。

阿秋警觉地看着她。

关小麦直起身，讪笑：“女侠好身手啊。女侠是去参加试剑大会吗？”

阿秋点头：“你是何人？”

关小麦没回答她，只道：“女侠，你可知你惹了大麻烦了。”她一番长篇大论，又将江家的事迹和势力描述一番，把阿秋接下来的日子渲染地水深火热苦不堪言，末了道：“你若想逃过一劫，我有一计。”

阿秋正色道：“洗耳恭听。”

“一百两。”

阿秋看着关小麦伸出的一根手指：“什么？”

关小麦道：“一百两买你在钱唐的日子平安，不亏吧。”

阿秋抬脚就走。

“哎！！女侠！！五十两！五十两我告诉你怎么躲开江家和江湖人士的寻仇。”

“一两都没有。”

“江家人心肠歹毒睚眦必报，他们必定会盯着你的。”

“既然如此，你还跟着我作甚？”

“？”

阿秋停下脚步，直面关小麦：“江家盯上我了，你这样与我在一起，岂不是也会引火上身？”

“啊！哈哈！女侠真是菩萨心肠。”关小麦缩缩手，“那我就告辞了。”

关小麦：今天干了一票大的嘿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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