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石阶阻隔,沐天落看不至高远之处的乱石小道。而站在石阶上的两个飞刀弟子,算是“熟人”,沐天落不便召出灵狐。这时,他感知到又一个认识的人即将到来:飞刀门的大弟子风寻自崖顶由另一条专属门内修者行走的小道飞速接近。
在暮宗山的几次遭遇,沐天落得知风寻心思缜密,善于察微知著。何况,他也不打算与这几个人再有任何交集,更不能被瞧出蛛丝马迹,便转过身子面朝山下,干脆连周身闪耀的星芒都敛藏起来。
瞅着烈如秋几乎是用硬闯的方式,接连通过两位师祖的刀阵,霜断颇有些不以为然,低声对来到身边的师兄抱怨道:“这是误打误撞,还是运气太好,似他这般完全不懂刀的人,居然也能连过两阵?我觉得师祖们对他过于仁慈了!”
“也许,对于我们习刀之人来说那是刀阵。而对于不懂刀的人,那就只是一个法阵罢了,毕竟他已是无念境修者,破阵也不是难于登天。”风寻口里应着话,目光被石阶下的少年吸引,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静静伫立的背影。少年身姿修长,漆黑的长发随山风飘逸,背负于身后的双手戴着世间罕有的乌金泫光甲,流光暗溢的墨玉长笛随意握在掌中。
风寻暗自寻思:若不是这一身黑衣,如墨一般的长发,身后少了那把从不离身的木琴,看这气度当真是太像那个人……
他悄悄探向少年的脉丹,感知到冷冽的寒息与狂热的炽息共存,气息醇厚,深邃而不失朝气。
风寻有些惊诧:这两种极端的气息,他是如何做到两下相安,共生共栖的?神域沐氏的家传修为究竟是什么?据闻沐氏乃是音律世家,每一代天君的修为又不尽相同。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们都是成为逍遥仙修之后才继任君位。眼前的这位不过十余岁的年纪,就算达到无念境的高阶已是惊世的天赋了,但是作为天君,是不是资历太浅太过年幼了?嗯……十余岁的年龄,天弃也是这般大小的少年……
风寻盯着沐天落的背影,越看觉得越像,若不是顾忌对方的身份地位,他几乎要扑上前去扯过来看一看那张容颜是否一致。
风寻的一番心里活动被他无意间掩藏起来,沐天落虽然不知详情,但是弥漫在心海中的怀疑却是一清二楚。于是,沐天落慢悠悠地转过身来,望向石阶上的几个人,问道:“你是飞刀门大弟子风寻?”
风寻一怔,怀疑立即消散:他这个声音却是太不一样了,冷得像冰川之间穿行的风,没有任何温度。这张面容太精致了,如同华贵的冷玉,精雕细琢得没有一丝烟火气,拒人千里的神色毫无感情。
风寻立即走下石阶,面对天君规规矩矩地行礼,十分客气地回道:“在下正是风寻。”
沐天落侧过身望向远处,问道:“本君有一问,你须据实回答。月影掌门离世之前去过何处?”
风寻悄悄地瞥了瞥沐天落的眼睛,玉石一般的眼眸紫光闪动,眼神让人琢磨不透,看起来并非深不可测,却又好像有一层无法穿越的屏障,挡住眼睛的主人所有的情绪,仅是溢出的隐隐寒息足以让人生畏。
他稍作回忆,谨慎地回答道:“六年前泠曙山突发地崩,先生因为担忧一位故友的安危,前去山中探望。数天后回到淬刃崖,未及一夜便仙逝而去。”
沐天落又问:“月影掌门回来时,有无异样?”
“先生看上去并无不妥,连夜就去了闭关之地。”
“他对你们有没有交待什么?”
“没有。先生回到淬刃崖已是子夜,当晚值守的是三师弟雨怒,其他人都已入睡。”
“你们如何确认此人便是月影掌门?”
“闭关之地在崖上,如果是外人登顶必须经过石刀阵,然而刀阵并未启动,说明此人是从弟子道登崖的,所以他只能是先生。”
“那时,掌门夫人是否在淬刃崖?”
“师母领着小师妹在数月之前出行,尚未归来。”
“世间传闻月影掌门因暴病辞世,你可知内情?”
风寻犹豫再三,看了一眼石阶上方的两个师弟,见他二人的注意力全在高处石刀阵闯阵之人,便侧移一步面对沐天落,看着他的眼睛无声而言:“瘴毒。”
沐天落察觉到动静,感知到风寻来到自己的面前,却没有听到其他声音,自然也看不见他的唇语,只是感觉有些奇怪。
风寻自知直视天君已是不妥,说完便垂下目光,等待数息之后,见沐天落毫无反应,亦不再提问,心中正在纳闷。
沐天落亦是等了半响没得到答案,正欲再问,灵识感知到风寻心海中泛起的一丝纳闷。联想到风寻的举动,沐天落忽而想到一事,于是周身银光亮起,望向风寻的双眼,语气森冷地问道:“究竟为何?”
风寻见沐天落语气突变,周身星芒骤闪,不禁一惊,便以唇语再次言道:“瘴毒。”
沐天落心想:又是瘴毒,毁尸灭迹的好帮凶,尸身化融,谁能知道死的人究竟是何人。他再问:“所以,并未留下尸身?”
“是的,仅剩掌门令牌及灵剑。三日后师母赶回淬刃崖,仔细检视之后,认定先生在泠曙山沾染恶疾,暴病仙逝。但是……”风寻抬头瞥了一眼两个师弟,仍以唇语说道:“葬礼仪典之后,师母悄悄告诉我,说先生在泠曙山出现意外后曾经给她去信,说自己不慎沾染了瘴毒,若是回崖无法医治,就对外宣称暴病身故。”
“掌门夫人现在淬刃崖吗?”
“先生葬礼百日之后,师母带着先生的灵剑离开了淬刃崖,云游不知何处,一直未归。”
“事发之后,飞刀门的弟子门生有没有去过泠曙山?”
“自地崩之后,泠曙山满目疮痍,阴邪死寂,人称魔山。为此,圣帝诏谕结阵封山,世人皆避之不及。师母也再三告诫我们不要擅自去往那里。但是师母离开淬刃崖之后,我们师兄弟乃是结伴去过数次,却是一无所获。”
沐天落略略颔首,“今日之前,石刀阵还有其他人成功破阵吗?”
“自先生仙逝,来石刀阵挑战的人自是不少,然而没有一人能够闯过,能到第二阵者也是少数。”
“嗯。知秋公子乃神域玉弦族后人,你且回崖顶候着,稍候领他瞻仰历代掌门的仙容。”
风寻又是一惊:那个年青人第一次来到淬刃崖,这么肯定他就能通过所有的刀阵了?他正欲询问,却见天君已经转过目光望向远处,一幅就此终止不必再言的模样。他只好作罢,揖礼退开,言道:“风寻告退。”从弟子道朝崖顶跃去。
那边沐天落与风寻交谈一番,这边烈如秋凝神调息,待刀伤不再渗出气血,便踏上面前的石阶,眼前忽然一暗,仿佛置身于夜色之中,而后纯净的月华自天幕散落,无数星辰渐渐亮起,星辉磅礴,星芒闪耀,气息静谧安宁,既无飞刀,亦无双剑。
烈如秋愣在当场,与前两个刀阵分明不同,此阵当中竟然有了生机与灵气!
沐天落的灵识落在烈如秋的心海中,同样感知到阵中星辉暗涌,月华流溢,心中略安,“烈如秋,月影掌门尚在人世,星辉与月华便是明证。”
烈如秋不免有些激动,“难道没有人发现此阵与前面两阵不同吗?难道连飞刀门的弟子都不知道?星辉与月华就能证明月影掌门还活着?”
“飞刀门的弟子是淬刃崖的主人,在阵中只是修习,并非破阵,不会启动法阵,更不会激起星辉。如果魂归星海之人,法阵内不可能留下星辉。”
激动之余,心情大好,烈如秋习惯性地开起了玩笑:“这些门派的辛秘,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你在悬镜崖修行六年,是不是天天待在悬镜阁里面猎奇?怕是只顾着看这些奇闻秘史的书吧?听说悬镜阁里面的孤本甚多,稀奇古怪的书籍多得数不过来,让某人都无心修行了,哈哈哈哈……”
“本君纵横流光千百年,有什么辛秘是不知道的?”
“……”
烈如秋大概是明白了,只要这小子开始假装魔君附体,就是终止话题。他暗笑一声,不再多想,在静谧的夜色下向前迈步。
仅是一步,耳听啸声突起,两道剑意凭空而至,尽显英豪之气,当仁不让之势,直指烈如秋面门,剑意瞬间将他身前的炙焰火龙斩得七零八落,化作点点萤火四下飘散。
有无星辉,法阵的威力简直天差地别,烈如秋被这两道剑意逼迫得倒退一步,强行抑住胸腹气血的翻涌,再看向阵中,剑意散去,重回方才的静谧安详。
烈如秋稍作调息,再聚星阵,炙焰火龙在身前盘旋,凝神聚息再次向前跃出。这一次,大约是一步迈得大了些,两道剑意在飞来途中就化作数道剑光,带着啸鸣之声,如剑雨一般向他劈头盖脸地斩落,剑意好似星辰坠落,砸碎火龙,剑意的余威将他掀回原处,在身上留下数道既细又深的剑伤。
两番尝试,烈如秋深切地感受到一种无力感:这哪里是剑阵,分明是毫不留情逐客令。他有点气馁地自言:“御剑大师的美名,‘孤月独行,雌雄双剑,御剑如影,一步不让’世人的评价当真是准得不能再准了。很明显,这一阵不能用前面两个硬闯的法子。炙焰瞬间即灭,连一步都迈不了,如何是好?”
烈如秋一面琢磨,一面想着沐天落是不是会有办法。他原地呆站了一盏茶的时间,脑海里面翻来覆去也想不到破解之法,四周愈发安静,气氛渐渐诡异起来。他只好暗暗唤道:“天落,你怎么不吱声了?是不是你也束手无策?”
沐天落十分不屑,“怎会束手无策?”
“那你有什么办法通过此阵?”
“破阵之法有千百种,但是于你而言,却有一条捷径。”
“啊?”烈如秋一喜,忙问:“捷径?什么捷径?”
“自己想。”
“……”烈如秋很想骂人。
再说石阶下的两人。
当那一声笛声忽然响起,雨怒莫名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目光情不自禁飘向石阶下的少年。须知这快刀,正是以快来扰乱对手的心神 ,让对方不知不觉陷入错乱的节奏中,要么刀伤累累,要么力竭气乱,而且心中越怕,受伤越多。若是没有这一声悠悠的笛声……
雨怒浮想连篇,等回过神来,却听到师兄正低声冷笑。他觉得这样明目张胆总是不妥,便扯开话题问道:“三师兄,他站在那里有多久了?应该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吧?”
霜断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我觉得肯定不止。”
“他在前面两阵挺刚猛的,现在怎么一动也不动了?”
霜断冷哼一声,“虽说先生的灵剑只有一柄,却是虚实相合的双剑阵,一剑一影,变幻无穷。仓促之间,他怎么可能看明白!”
“站着不动又不能破阵,好歹要尝试一番吧……”
“刚刚不是试过了吗?才走一步就被剑意划伤,气血喷溅,气都喘不匀了。此阵有百丈之距,若是躲避不开剑意,不等他走到一半,便会气血枯竭,就算他有圣光护体也没用。我看呀,他现在是黔驴技穷又不愿意退阵,死要面子罢了。”
霜断说得有些故意,声音不低不响,刀阵内又没有屏蔽声息。雨怒无奈摇头,只好叹道:“天族可以修习圣光护体,但是神域隐匿有十多年了,须臾湖踪迹全无,世间已有许多年未曾见过圣光了。此人当真是非常幸运……”
霜断忽然想起青风镇的一幕,皱了皱眉头,“并非如此。去年岁末,我在青风镇见过圣光。”
雨怒好奇地问道:“怎么没有听你提起过?那人是谁?不用说,那肯定是神域天族的人……”
“嗯?”霜断的心中忽然浮起一抹不安,随即他又想到:修习圣光,将其融入脉丹,岂是三五年便能成就之事。那少年区区坐忘境的修为是断无可能办到的。于是,那一抹不安顿时消弥,坦然言道:“那人你见过。他有一把木琴,能储万物,定是盗取了圣光存在琴内。”
雨怒一怔,听到提及木琴,他的目光飘向石阶下的背影,伏到霜断耳畔低声言道:“师兄,你有没有觉得方才的那一鸣笛声,有点似曾相识?”
霜断展眉一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你也太异想天开了吧。且不说容貌声音完全不同,气息修为也是大不一样。何况在憩霞镇时,人族灵族几十个人全被他禁住,如果他真是死后还魂的那一人,我们这些去过暮宗山的人还能活着走出栖夕阁吗?”
“那齐氏全族被禁居…….”
“那是他姓齐的活该!谁教他们把号称最安全的一个神器弄丢了。先前,圣帝还给那个废物论功,他有什么功?平白杀了一个人,神器没有拿回来,天石也没有抢到。当初启雲初评的时候,把他列为点霜之下第一人,好不嚣张!真到发榜之日,点霜排名第九十八位,这还不如待在启雲录里里呢!我就知道,这个废物习惯了被妖人当作牵线傀儡,他还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妖人一死,他就只能勉强做到点亮星命……”
原本,剑阵中的烈如秋一直在苦思沐天落提到的这个“捷径”,百思不得其解。身后那二人的对话时不时地飘入耳中,直至听到霜断说到这里,他实在是忍不住,竟然笑出声来。
好不容易压住笑,他暗自说道:“居然好意思说别人是废物,难到自己不是一个蠢货吗?都已经亲眼见到圣光了,还不自觉自愿地跪在地上乖乖的跪拜称臣。哪怕不能确定是继承天君之位,好歹也应该尊称一声沐公子,居然还敢大打出手,哈哈哈……”
“你是在这里等着淬刃崖为你准备晚膳吗?”
“啊!”陡然听到一句冷飕飕的低语,烈如秋惊呼一声,当即发现这声音不在心海之中,而是在自己耳边响起。他回头看去,发现身边并无一人,只有一团银色的云雾迅速淡去,当下明了,便在心中斥道:“他们说的一点也不错,你就是一个还魂的鬼!就这么一点点距离,居然不惜动用元神幻化云雾传声,你是不是觉得很无聊?无聊的话,你干脆直接告诉我,那个捷径究竟是什么?”
瞬息间,一团银雾在耳旁浮现,还是那个阴恻恻地声音:“自己想。”
这团云雾尚未散去,又现一团:“再给你一炷香的时间,破不了阵就退出来认输。”
烈如秋断然拒绝:“不可能!我怎么可能是认输的人?!明知有捷径还认输,你太小瞧人了!教我在这两个飞刀门弟子的面前退阵?就算我不要脸面,也不能给烈焰庄抹黑,我可是被看作最有天赋的关门弟子呢!”
他立即收起戏谑之心,决意从头来过,不再理会周遭的声息,回忆自己进入剑阵的情形,尝试找到一些破阵的线索。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石阶旁的两柄双刃石剑,然后……烈如秋再一次拿起腰间的血玉吊坠,借着剑阵中的月华仔细端详,在赤红的玉石上,双剑雕纹映照着星芒,流光熠熠,雌雄双剑仿佛两条游龙,如同火龙一般……
烈如秋心念一动:莫非,捷径就是将赤焰火龙幻化为雌雄双剑,让剑意认出这双灵剑的主人,这样就可通行?
一念至此,烈如秋心绪激荡,放下玉坠,微闭双眼凝神冥思。
将炽息幻化成剑意,烈如秋还从未尝试过,一时有点兴奋。于是,他于掌心聚集炽息腾起炙焰,于心海中描绘出双剑的雕纹,凝神净识,将雕纹落在掌中,试图从炽息之中炼出一双剑意。
他一面默念雌雄双剑之名:“广寒悬弓”,“玄度飞钩”,一面聚星辉于剑纹。十数息之后,他将双手探入炽息,如同执握剑柄,从腾腾烈焰中抽出一对火剑,闪耀着星芒与月华,既是龙亦是剑。
烈如秋双手执剑向前迈出一步,两道剑意如约而至。此次,剑意不再是毫无情面的当仁不让,剑鸣之声饱含雀跃欣喜,好似月下邀酌,举剑对阙,一招一式,引着炙焰双剑与其共舞,满天剑光落在炙焰上,几分亲近与几分温暖,在烈如秋的心海蒸腾发酵……
淬刃崖顶,一柄丈余高的石刀立于石阶尽头的左侧,白色的刀身刻着赤红的大字,狂书“飞刀”二字,迎着艳阳之辉,金光四溢。
风寻站在石刀旁,眼见烈如秋拾阶而上,一身素色锦衫虽是血痕道道,仍然掩饰不住衣衫主人的风姿,以及满溢的欢心雀跃。他很难相信,这个年青人第一次来到炼刀峰,当真能通过石刀阵。更过分的是在先生的剑阵前,虽是静立许久,最后却犹如闲庭信步,竟然能以炙焰舞出孤月双影的剑意来。
烈如秋来到石阶尽头,先是对着石刀拱手揖礼,而后颔首对风寻笑道:“此番来到淬刃崖,只为瞻仰飞刀掌门的仙容,还请风寻公子成全。”
风寻看着面前这张丰俊端雅的面容,一对黛绿的眼眸明艳清澈,莫免有种既熟悉又亲切的感觉。他不由一呆,心绪竟然一阵纷乱。过了好一会,才强行镇定下来,回礼言道:“请知秋秋公子随我来罢。”
自从在郡都军营中被公子怡瞥了一眼,齐予安的心绪莫名其妙地出现各种惶恐各种不安,具体是因为什么而惊惧,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是江云澈突然爆发撞柱自戕,场面太过震撼?还是神域不费吹灰之力,就了结一桩对天君的指控,太过轻描淡写?
当齐予安麻木地踱出军营时,根本就没有听到田寄月在身后说了些什么,满脑子混混沌沌,也忘了自己要到哪里去,甚至连在军营外等候的赤隼都没有看上一眼。直到田寄月看到他神色不对,追出来大力拍了一下他的肩头,才略略回神:“田副将还有何事?”
虽说早已升任总将之职,田寄月亦没有过于在乎副将这个称呼,他担心地问道:“安世子,你还好吧?”
“嗯?我没事……”齐予安顿了顿,忽而急切地问道:“田副将,你有没有圣都的消息?我父母还有王府怎么样了?”
田寄月犹豫了一会,低声言道:“据说,王府中有人供认,说是郡王带了一个人去到齐氏宗祠,亲自开启禁制,让其取走了断念斧……”
自暮宗山回到圣都,齐予安在府里养了一个多月的伤,好利索了后,除了修行,便是饮酒作乐,双耳不闻身外事,更没心情去打听断念斧究竟是如何从家中宗祠跑到暮宗山的,反正也是找不回来了。
此刻听到田寄月的话,他哪能轻信:“我父亲?怎么可能?”
“能开启齐氏宗祠内禁制的人,非齐氏直系血亲不可。若非令尊所为,难道是你的几个弟妹?”
齐予安更慌:“那,他们将我父亲如何了?”
“尚无消息。神域的御心族和天魄族的人负责查案,加上圣帝全力支持,若是神域不想让世人知道的消息,肯定不会泄露半分……”
“那他们有没有说是谁把神斧取走了?”
“没有。不过……”田寄月看了看四周,悄声说道:“据说那人跟妖族有瓜葛。”
齐予安一幅显然是妖族的表情,田寄月却摇着头说道:“安世子,你现在要赶紧返回圣都,逾了期便是死罪。方才你也看到了,此次神域行事与以往大相径庭,一切依凭律条,没有半分妥协,毫不拖延。天君虽是少年,但是杀伐果决,隐世不出的御心九公子更是修为惊人。作为世子,你……刚刚公子怡没有当场制住你,说明他们根本不担心你能逃得掉。”
齐予安的心情更为糟糕,看向一旁的赤隼,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田寄月又劝道:“幸好你将江云澈送到军营来,没有听信于他,不然惹出祸来,后果不堪设想。此前,天君已经放出话来,他会亲自寻找失落的天石和神器。可想而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地里打主意……所以,你还是直接回到圣都吧,否则一不小心沾染到是非,对齐氏全族岂不是雪上加霜。”
话到这一步,齐予安只好无奈地说道:“多谢田副将提醒,我自有分寸。”说罢,跨上赤隼飞往点翠海。
至第二日清晨,云风隐骑玄骠马赶到,齐予安寥寥数语将江云澈的结局讲了一遍,情绪格外低落,“小隐,我们回圣都罢,在这世间根本就无处可逃。”
云风隐深叹一声,二人相对无言。踌躇半晌,正欲牵马离开,忽然听到高空传来锐利的鸢啸,抬眼望去,只见数十只素鸢列成队形,由点翠海上空急速划过。
齐予安诧异地说道:“能排列队形的应该是战鸢吧?那个方向是……”
“阆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