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九复看到她吹鼻子瞪眼的模样,笑着提起酒壶走过去,先是和李衡打了招呼,然后便对宛葭月笑道:“这才多久没见,姑娘清减不少。”
宛葭月胸中怒气翻涌,碍于周围都是客人不好发作,强忍下即将脱口而出地咒骂。恰时心中一计生成,扯着一个笑脸怼他:“你丑了不少。”
“是吗?”曲九复摸了下自己的脸,问身侧的李衡。
李衡斜他一眼不予理睬,跟着伙计去客房。
宛葭月瞥了眼他手中的酒,轻嗅了下道:“清波醉?”
“好灵敏的鼻子,要不要喝几杯?”将酒壶朝她面前递了递。
看他不羁肆意的笑脸,她脑海中记忆一闪,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当年去大周帝都华阳时,她年少无知去清波楼喝过酒。清波楼的大掌柜便姓曲,背靠太子,是个年轻风.流之人,这些和面前的曲九复正吻合。
清波醉是曲九复自己研制酿造的一种醇酒,他也最擅饮酒,传言千杯不醉。
那她今天就要让他醉一回,而且是彻彻底底。
“怕你不成?”说着一把夺过曲九复手中的酒壶,也不要酒杯,直接昂首灌了一大口。
“姑娘倒是豪爽。”曲九复立即让伙计再上两壶。
正走到楼梯上的李衡回头看到宛葭月一把抹掉嘴角酒水,神情微微一滞,几丝担忧流露。和曲九复喝酒,哪里能喝过他?
对身边池渊低声吩咐:“让九复别过分。”转身继续上楼。
宛葭月与曲九复坐在大堂的桌上各自喝了几杯后,宛葭月提议两人划拳斗酒,各有输赢,总体上还是宛葭月输得多。
喝着喝着已经眼神迷离,双颊绯红,头脑晕晕沉沉,趴在桌子上拿着酒杯还朝曲九复的面前伸。
“来,你输了,你再喝一杯,咱们,嗝,今天就喝到这儿,明天,嗝,明天继续……”
“宛姑娘,你这酒量不行啊!”
“谁说不行!”宛葭月撑着桌子抬头昂脸很不服气,醉的双眼眯得都快睁不开,“我,我是饱了,我没醉,没醉呢!嗝……”
看着面前姑娘妖娆迷人的醉态,曲九复倒是有几分醉意了。恰时池渊过来劝他适可而止,他也不敢再劝宛葭月喝,若是真喝出事,楼上那位必定找他麻烦。
瞥了眼面前对方推过来的酒杯,笑道:“那我们明天继续。”说完将酒杯一饮而尽,起身过去扶宛葭月。
刚走到宛葭月的身边,忽觉天旋地转,双腿无力,脚下发虚,身子不稳朝桌子跌去,双臂正想撑住桌子,却丝毫没有力气,胳肘一软,整个人朝地上瘫软倒去。
池渊眼疾手快扶住,不敢置信,曲公子向来海量,这点酒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这回竟然醉成这样?
“酒被下了药。”
池渊震惊,担忧地看向醉趴桌上的宛葭月。
宛葭月却忽然笑了声,然后醉沉沉地撑着脑袋,一手拿着酒杯,嘿嘿的得意笑道:“待会儿你会全身酸麻,那种滋味,比万虫叮咬还难受。”
说完又醉酒地呵呵傻笑几声,站起身歪歪斜斜朝楼梯口去。
“你算计我。”他在女人堆里混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输给哪个女人,今日竟然一时大意栽在面前人的手中。
“呵呵,咱们扯平了。”宛葭月扶着楼梯晕晕噔噔的上楼,还忍不住打了个酒嗝。
伙计引着她到自己的客房,李衡正站在隔壁客房门前,瞧她醉醺醺歪歪斜斜走来,眉头轻皱了下。
宛葭月冲他咧嘴嘿嘿傻笑,傻模傻样朝身后指了指:“他上当了。”
伙计打开房门,转身去准备冷水面巾以及解酒汤。
宛葭月东一脚西一脚路已经走不稳,看着门都是斜的,脚下的地板都在左右晃动,抬脚朝房门内跨,却绊到门槛摔趴在门边,抱着门框傻笑。
李衡想叫人帮忙,周边却一个人影都没有,迟疑了下,自己走上前去。
宛葭月的酒劲已经上来,头脑更加不清楚,面前的人也看得影影绰绰不清。
李衡搀扶她,她顺势扑在了李衡的身上,撞到他肩头伤,疼得他面部抽了下。
忍着疼搀扶她去床榻上,宛葭月却拖着步子不走,而是顺势抱着李衡的腰傻笑。
李衡从没被人这样抱过,惊慌无措,想把人给推开,但对方却像狗皮膏药一样紧紧贴着,甚至还越推抱得越紧。他又不敢太用力,毕竟对方醉意上来,这样会伤了对方。
“你怎么醉成这样。”心中怪曲九复没分寸。
宛葭月靠在他的怀里嘟囔:“我没醉,我只是喝饱了。”
这解释还头一回听,他有些哭笑不得:“待会喝完解酒汤就休息吧!”
“解酒汤?我没醉,没醉!”摇头晃脑,又打了个酒嗝,胃内翻涌,有些想吐,却压了下去。
李衡也不和她一个醉人说醉话,半拖半抱着将人弄到了床边坐着,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对方紧扣自己腰的双手掰开。
“干嘛?你要走吗?不许走!走了我就不理你了。”伸手去抱李衡,李衡立即退了一步,她只抓住了李衡的衣袖。
“宛姑娘……”李衡扯了下袖子没有扯回来,对方醉的脑子都不清晰了,手劲却丝毫没减。
“过来嘛。”起身就朝李衡身上扑。
李衡再次地避让,她跌了一步,胃内酒气上翻,哇得一口呕了出来,整个人就要朝地上栽去,他慌忙一手拦腰一手抓着她的手臂将人扶回床边坐下,轻轻地帮她拍着背。
看着她被酒烧得难受,生出一丝心疼。还说找曲九复报仇,这怎么看都像是把自己搭进去,别人情况还不知如何,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醉了就醉了吧,酒品还这么差。
忽然宛葭月抓着他的左腕,盯着那串红石手链眯着眼打量,好像忘记了东西是她自己送的。然后嘿嘿傻笑抬头看着李衡,双手不安分地伸向李衡的脸,李衡忙退开两步躲开。她再次站起身趔趄着扑了上去,直直地栽在了李衡的怀中,双手胡乱在他身上抓了几把站稳脚,抬手又去摸他的脸。
他朝后躲一步宛葭月就趔趄追一步朝他怀里栽一头,撞得他旧伤隐隐作痛。他索性妥协,不再躲,任由她折腾。
宛葭月摸上他的脸,又是按又是捏,然后还揉了揉,傻笑道:“哥,你怎么长变了?脸都小了,是不是瘦了?”
哥?看着她肆意的动作,以前没少这么欺负她的这位哥哥,这哥哥也必然是把她宠上天了吧?相识这么久,她从没有提及过一个家人,此刻,他越发地好奇想知道她的身份来历。
下马镇渡口客栈挺身而出救他一命,这一路与他一同逃命又救过帮过他这么多次,看得出她与顾小寒不同,她是真心相救,无其他目的,也正因为此,才让他更加不解。
那日林中遇枯朽谷杀手刺杀,她第一次反常没有露面相救,但对他的担忧却并不是假意。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猜测她那次在躲什么怕什么,一直得不到合理的答案。
他抓着宛葭月的手腕,从自己的脸颊移开,温声问:“你哥哥是谁?”
“你啊,嘿嘿嘿,你傻不傻?”
“我叫什么?”
“嗯?你自己名字都不知道?骗我!”傻笑了几声,又呕了几口,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李衡一把捞住将她扶到床榻上,她已经醉得迷糊,躺着时口中还不清不楚地嘀嘀咕咕。
此时伙计端来解酒汤,他喂着宛葭月喝下,伙计又端来了水和面巾,简单地帮她擦拭面上脖子上的酒渍。
不一会儿宛葭月便迷迷糊糊沉睡过去。
坐在床边看着安静下来的宛葭月,如月下静放的一朵昙花。他还是第一次这么安静认真地看一个姑娘。之前觉得她容貌虽好,但并非倾城容姿,此时却觉得她的眉眼鼻唇都独一无二,霞红的双颊,不笑便已带三分媚.色。
看了许久,他不禁发问:你到底是谁?为何萍水相逢要舍命相救?
入夜,他从宛葭月的房间出去,池渊走了过来回禀:曲九复被下了药,现在正瘫软在床,全身无伤,不疼不痒,却酸麻挠心,煎熬痛苦。
“请了大夫过来,大夫也没有瞧见过这种情况,束手无策。”
李衡瞥了眼身后客房,冷笑:“让他受着吧,宛姑娘现在醉得不省人事,医不了他。让他吃次女人的亏也好,以后能收敛些。”
曲九复躺在床榻上浑身酸麻像被人抽了筋,扎满了针。全身像被蚊虫叮咬肿胀,却丝毫不疼,那种滋味让他欲生欲死,可偏偏他四肢瘫软得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
一直到四更天他的药劲才过去,身体慢慢有点力道,依旧丝毫不敢使力,哪怕是攥一下拳头,酸麻劲就更厉害。
一直躺倒日出,他才算彻底恢复过来,翻身下床的时候,脚刚沾到地板还是打了下软,差点跪了下去。
宛葭月也已经醒酒,刚出门,楼道一头的曲九复也开门出来,整个人被折磨了一夜,精神疲惫,虚脱无力,见到宛葭月气恨地指了指她。
她昨日喝多了,头脑还有些疼,揉了揉脑袋,瞧见曲九复才想起来昨日发生的事情,立即乐了,得意地插着腰挑衅地抖了抖眉毛。
“曲公子,你可真不行,昨日竟然醉得站不起来,瞧着一脸疲倦,身形不稳,还没醒酒吧?”
曲九复走到跟前,已经敛起自己怒意,冷嗤:“竟然和我玩阴的。”
“是,还就阴着了,所以你以后离我远点,客气点!”
“客气?”曲九复冷笑一声,“我对姑娘什么时候不客气?我可一直都举止温柔,言语温柔,哪里让姑娘觉得不客气了?”手不自觉的要向前伸去。
旁边的门忽然打开,李衡扫了眼两人,凌厉地瞪着曲九复。
曲九复伸到一半的手顿住,宛葭月一掌将他手打开,瞥了眼李衡,转身下楼去用早饭。
“我有事情让你去做。”李衡冷冷道,回身进客房在冲门的桌边坐下。
曲九复深呼吸一口,振作几分精神,抬脚跟进去。
“何事?”
“去一趟春风化雨楼。”
曲九复刚要坐下的动作微滞,转而慢慢地坐下,沉思须臾点了下头:“好,我今夜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