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葭月哼了声瞪朱绛一眼:“我又不会吃你,这么可怕吗?银子都不要了?那你再借我二百两。”手心向上朝前一伸。
“没钱。”朱绛冷冷回绝。
“怕我不还?”
朱绛沉着脸看她,脸上明显就像写着“怕你不还”几个字。
宛葭月轻哼一声:“你不借,我就不回去了,看你怎么向我爹我哥交代。”
“我已经命人将小姐在栗城的消息传回谷中,这次谷主会专门派人来接小姐,无需我送小姐回去。”
“提防我?”宛葭月翻了个白眼,“行,我也不为难你也不跑了,你答应我一件事就行。”
“小姐直说。”
“在我回谷之前,别再刺杀李衡。”宛葭月认真地道。
朱绛冷淡地看着她,从昨夜在李衡的手腕上见红石手链他就知道小姐与李衡之间关系不浅,料到她会对自己开这样的口。
只要她开口他就不会刺杀,牵扯到小姐的事情,他必须上禀,若是再得到必杀的命令,他才会动手,毕竟面前人不是能轻易得罪的。
“好。”
宛葭月有些诧异,没想到朱绛什么没问就干脆的答应了,立即乐了,然后又笑嘻嘻地道:“借二百两银子呗。”
“没钱。”朱绛再次冷言冷语地拒绝。
宛葭月重重哼了声,一掌拍在桌子上:“小气,我又没说不还。”
朱绛冷冰冰怼回去:“小姐似乎也从来没还过,鸦青的几百两账还挂着呢!”
“你……”宛葭月气得指了指朱绛,“气我!”气哼一声起身便走,走出几步又顿住转身迅速地冲到朱绛的身边,伸手就朝朱绛的脸探去,朱绛身手敏捷,立即起身退步避开。
宛葭月一招扑空,丧气道:“你真没意思,没鸦青好玩。”转身下楼去。
朱绛顿了几瞬,扭头朝窗外望去,宛葭月双手插怀漫步街上左瞟右看。
他松了口气,正准备收回目光意外瞥见与宛葭月擦肩而过的一位头戴帷帽的女子,轻薄绢纱遮面,其下面容模糊不清,但是身形他却无比熟悉。世间女子万千,未有一人身形妖娆入他心。
帷帽女子在宛葭月经过后,回头朝她看了眼,又朝一旁宛葭月走出的茶馆看来,大概是余光瞥见二楼窗口有人,抬眼望来,步子顿住。
朱绛此时瞧见那露在外的脖颈和下巴,更加确定了女子身份。
女子垂下头,步子略快地朝前直走。他立即下楼出门向那女子追去,在一座石拱桥前追上了女子。
“阿黛。”他在身后唤了声,女子步子微顿继续上桥。
“阿黛。”他追上去拦在女子身前,“阿黛,我有话与你说。”
黛螺驻足昂首看他,一双媚眼如春水将面前的人环绕,让对方无处可逃。
朱绛见她没有离开之意,忙道:“这儿日头大,到河边柳树下。”
黛螺瞥了眼桥旁边的一排柳树,无言转身,朱绛立即跟了过去。
她立在河岸边的青石前,目光冷淡地看着河面上从桥洞下驶过来的乌篷船,没有开口的意思。
朱绛先出声:“阿黛,她……你应该还记得,是我恩主的女儿。”
黛螺目光随着乌篷船移动,带着几分怒火,身侧的手微微地攥了攥,不回应他。
朱绛迟疑了下,走近一步紧挨着她,低声下气道:“对不起,当年是我食言失信,可我……很多事由不得我自己。”
“你一辈子都不会由己。”声音阴冷的好似从地下寒洞传来。
朱绛惭愧地低低垂首:“对不起。”
等不来朱绛下面的话,她嗤笑,微微侧头斜瞪着他:“你我不属于同一类人,相遇相识不过是一场巧合。你与那些来往春风化雨楼的客人无二,一场欢愉后各分东西,最多不过是日后偶尔想起再来捧次场而已。无须说什么对不起,也无所谓食言失信,不过逢场作戏罢了。”
“阿黛!”朱绛低哑声音斥唤,身子激动得微微轻颤,这几句话就好似利剑狠狠地穿心而过。
当年因为种种原因他食言失信,未有带她离开,还因为小姐伤了她,但他只能如此才能护她周全。他从没有将这份感情看得那么不堪,他从没有虚情假意,对她说过的话,许过的承诺也都是真心,发自肺腑。而这份感情却被她如此轻贱。
看着面前绢纱下那双眸子,没有温柔,更多是怨恨,他眼中微湿,声音几分哽咽:“我不是。”
黛螺转回目光看着湖面上圈圈涟漪,许久,自嘲冷笑一声,讥讽:“你舍得离开枯朽谷吗?舍得为我去伤你恩主的女儿吗?”
朱绛激动地颤抖着双唇,终究一个字没吐出。
黛螺哂笑,冷冷看他一眼,失望至极地摇摇头:“你不舍得!”转身离开。
朱绛一把抓住她手臂,试图解释,可一个“我”字出口,下面的话他却没有勇气去说。
黛螺见他依旧如当年犹豫纠结,心中更怒,当年给了自己一个没有兑现的承诺,现在连承诺都不愿再说。
一把甩开朱绛,满眼失望痛心地离开,只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朱绛愣了许久,轻轻闭眼,那滴积聚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心中低低地向黛螺解释:我不是不舍,是不能,离开枯朽谷的代价我承受不起,如果那样离开了,还有什么意义?
黛螺越过石拱桥,没走多远便有一架马车在柳荫下等候,一位婢女上前来搀扶她上车,瞧见她脸色难看一句话不说,也不敢开口,只是拿眼睛小心地打量她。
忽然马车颠簸一下,黛螺回过神,发现自己竟然满脸泪水,忙抬手擦拭。
婢女这才小心翼翼地问:“姑娘是怎么了?傍晚还要去郕王府献舞,可不能哭红了眼。”
想到郕王,她眼底的落寞哀伤化成了一阵厌恶和憎恨,只是正微垂着头又带着帷帽,婢女并没有瞧见。
“昨夜没有睡好,眼睛不舒服,回楼中休息便没事了。”
“隔壁的缥玉姑娘也去呢,郕王素来喜欢她的琵琶,姑娘这次不能输给了她。”
黛螺沉闷的嗯了声,也没有朝心里记,他们一舞一琵琶,有什么好比呢?又何谈输赢?她本就不在乎,其实她清楚缥玉和她一样内心里也是不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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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葭月离开茶馆一路上瞟见了几个样貌还不错的公子哥儿,但不是陪着自家夫人买首饰就是买胭脂,还有一个当街搂搂抱抱亲.昵无比,简直让她——又羡慕又嫉妒。
最后好不容易瞧见一个落单的白面书生,未曾想上前搭讪两句,对方竟然一路直奔南风馆去了。
真是太难了,她不禁长叹,果然搭讪美男要趁早,晚了不是家有娇妻就是断袖了。
兴致阑珊的回到客栈,刚进门瞧见了坐在近门一张桌子上的年轻公子,净白无须,样貌秀雅,一边吃着甜瓜一边笑着看向她,还朝她招了招手。
宛葭月挤出个笑容笑嘻嘻地走过去,心里嘀咕:昨夜朱绛才将自己在栗城的消息传回谷,怎么现在人就来了,枯朽谷距离栗城几千里,就是长翅膀飞也不可能这么快飞过来。
“栗城的瓜甜吗?”她走到对面坐下,也随手拿了一块甜瓜。
“没有谷中的瓜甜。”秀雅公子笑道,又咬了一口,略带品味的意思细嚼了嚼,“不如跟我回枯朽谷,这时节蒂落瓜熟,青皮香瓜甜软可口,你最喜欢吃的,少主肯定现在命人为你留了几个最好的。”
宛葭月一听这话乐了,原来自己哥哥没有来栗城。
“你怎么不在我哥身边,自己跑栗城来了?”
秀雅公子冷笑一声朝她翻了个白眼,将手中的一截瓜全塞到口中,撑得两腮鼓鼓囊囊。
“你这什么意思?好像我得罪你了似的,怎么?你不会专程从别处跑来问我要债的吧?我事先明说,我身上一文钱没有,我穷得甜瓜都吃不起了。”说着还狼吞虎咽几口,生怕吃了这顿就没下顿了。
秀雅公子瞧她模样被气得笑了,咽下香瓜后道:“你还好意思问,自你离谷,这四年我把周边诸国都跑遍了,就是为了找你,没瞧见我这几年累得又黑又瘦又老又丑吗?”
宛葭月朝他两边脸看了看,眼珠一转,趴在桌子上捏了下他的下巴两边扭了扭,歪着头左右仔细地瞧。秀雅公子也不挡开,任由她摆,还提醒:“瞧仔细点是不是。”
恰时李衡从二楼下来,一眼瞥见了大堂内近门处的一抹炎色,其对面背对着他坐着一位身着鸦青色常服的男子。从他的角度看去宛葭月大半个月身子都撑在桌子上,头紧挨着对方的头,还一起微微摆动着,他脑海中顿时闪现一幕不该有的画面。
眉头不悦地皱紧,快了几步下楼。走到楼梯口又觉得自己情绪太过激动了,宛姑娘喜欢怎么样,自己有什么资格去管,而且她对自己不也喜欢如此撩`拨吗?自己不乐意拒绝了还不允许别人乐意接受的?
虽想得明白,可那一口气憋在心口吐不出来,十分难受不畅快,总有种上去分开两人的冲动。
此时宛葭月松开鸦青的下巴,收回手笑着摇头道:“没有啊,和当年一样又白又胖又年轻又俊美。”
“胖?”
“刚刚好。”她嬉笑道,抬眼瞧见站在了楼梯口的李衡眉头紧锁,脸色能沉出水来,目光带着几分怒意。
四目交接,李衡脸色微微和缓了些,朝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