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后醒来已是第二日,外头太阳刺眼。
沈知意坐在床上发呆了足足十分钟,才想起来一些昨晚断片后的零星记忆。
下床,洗漱,下楼。
客厅安安静静的,顾诀并不在家,沈知意抬眸四处张望,一眼就看到了被放在玄关处的那个奖杯。
她怔了一下,像个失了灵魂的木偶似的,拖着步子慢慢走了过去,将奖杯拿起来,沉甸甸的,很有分量。
陈姨从厨房出来,见状说道:“那是先生昨晚回来随手就放在那里的,我还没来得及问他要摆放在家里的什么地方呢。”
沈知意摩挲着奖杯底座的刻字,眼底闪过一片落寞暗光。
她将它搁在了电视柜最中间的位置,声音格外平静说:“奖杯,当然是要摆放在最最显眼的地方了。”
这个奖杯,程箐箐也有一个。
顾诀看到这个奖杯时,也会想起程箐箐。
沈知意忽然想到,其实这个别墅上下也有不少她的东西,茶几上面的薯片零食,沙发上的小兔子毛毯,衣柜里的漂亮衣服。
属于她的东西多不胜数,可多又怎么样,这些东西加起来,都比不过这个奖杯在顾诀心中的分量。
陈姨见她情绪不太对劲,不由问道:“知意,今天是周末,不跟先生出去玩吗?”
沈知意眼睛闪烁了一下,说:“没错,我是要出去。”
但不是跟顾诀。
她现在真的,不太想看到他……
她打算回家看看妈妈和妹妹。
当顾诀知道这个消息时,沈知意已经到了高铁站的候车室里。
“怎么不提前说?”
男人的声音有些淡,似是不悦,又好似他本就是这般波澜不惊的语气。
“临时的想法。”不料沈知意的语气比顾诀还冷。
顾诀在那头又问:“确定不需要我安排车送你回去?”
“不用,高铁更快。”沈知意的声音格外平淡,也特别言简意赅,像是多说一个字都嫌累。
她从未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
顾诀轻蹙俊眉,总觉得她哪里不太对劲,见那头长久沉默,他只好道:“到家了告诉我。”
侍者见顾诀讲完了电话,脸色却全然不似刚才那般温和,蹙着眉,有些冷。
她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恭敬问道:“顾总,请问还有哪些菜需要一起打包吗?”
顾诀盯着已经被挂断的手机,头也未抬,声音分外淡漠说:“不用了,刚才点的那些也都不用了。”
人都走了,他还打包这些饭菜回去给谁吃?
*
周六的候车室人山人海,沈知意找了许久才找到一个角落的位置,刚坐下,瞧见隔壁坐着的人,她诧异道:“秦思樾?你怎么也在这?”
秦思樾闻言一下抬头,看见沈知意的瞬间眼睛都亮了一下,可一想到昨晚的事,眼里又迅速闪过一抹异色。
“我回檩市。”秦思樾道。其实他原本昨晚就回去了的,走半道看见徐沅在群里发的信息,便立刻让司机师傅掉头,不去高铁站了。
秦思樾见她只背了个帆布包,问道:“你也要回檩市?”
当初顾南盛给秦思樾和沈知意介绍对方时,有说过他们都来自同一个地方,还说他们的性格都是安安静静那一挂的,特别有缘分。
“对,我回去看我妈妈和妹妹。”沈知意扯了下包包肩带,稍作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昨晚我喝多了,不太记得发生了什么,但沅沅都跟我说了,真的太麻烦你了。”
秦思樾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她会对昨晚的事闭口不提的。
“……不麻烦,小事。”
秦思樾侧目看着她。
想起昨晚她毫无保留般扑进另一个男人怀里的模样,他眼里闪过艳羡。
认识三年,秦思樾深知她看他时只是看一个普通朋友的眼神,他那时一心扑在学业,只以为等毕业后一切也来得急。
殊不知她早就属于了别人。
可他还是不死心的,想要亲耳听到那个答案。
“你喜欢他吗?”
沈知意猛地一怔。
秦思樾重复问道:“顾南盛的小叔,顾诀,你是喜欢他吗?”
候车室的玻璃是透明的,一道日光由外穿透洒在沈知意的脸上,她的睫毛轻颤了两下,宛如蝴蝶扇翅惹人生怜。
喜欢顾诀吗。
当然。
至少在昨晚之前,沈知意可以对任何一个这么问她的人都给出肯定的回答。
可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不该是见到他时就很开心,见不到时就很想念吗。
那她现在逃也似的离开沁园,甚至都不敢等到顾诀回来,而是趁他不在就赶紧开溜。
不想见他,见到他就很委屈闷气,这样还算是喜欢他吗。
跟顾诀的这三年,她不是没有自我怀疑过,但每回她都自己把自己劝好了,可是从现在开始,她想清醒的去面对现实了。
秦思樾一直观察着沈知意,见她始终没回答,他心底一窒,握着的拳头紧了又松。
半晌,恢复和悦神色道:“抱歉,你的私事我不该问的。”
沈知意回过神来,她此刻心乱如麻,只朝秦思樾扯了下唇当回应。
高铁到站,沈知意的母亲叶眉早就等在出站口,见女儿出现,立刻朝她招手。
“意意,这儿这儿~~”
沈知意分外惊喜,立刻小跑过去。
“妈妈您怎么来接我了。”
叶眉笑着将女儿抱住,说:“你这么久没回家了,妈妈想第一时间看见你。”
沈知意眼眶一下变得湿润,愧疚道:“是我不好,最近工作太忙了,以后我一定常常回来。”
叶眉抱着她宽慰道:“不要紧不要紧,你刚毕业,当然要以工作为重了。”
从檩市下车的人并不多,秦思樾走在沈知意身后,见她们母女相拥的画面十分温馨,他不自觉放缓了脚步,看起来倒像是跟在沈知意身后出来的。
叶眉看见了秦思樾,又见他频频看着自己的女儿,不由问道:“意意,这位是?”
秦思樾赶忙走近两步礼貌道:“阿姨您好。”
正当中午,夏日炙热。
见人走远了叶眉还不停张望过去,沈知意无奈一笑:“妈,您亲女儿在面前呢,您看谁去?”
叶眉收回目光,拍了拍沈知意的手臂说:“我看人小秦挺好的,有礼貌,长得也不赖。”
沈知意打住她的念头:“妈我可才毕业呢,您这就急着给我找对象了吗?还是您不想养我了?”
叶眉笑瞪她:“说什么呢,妈妈是怕你一个人在京市生活,身边没人照顾。”
“我有人照顾,您就别担心了。”
“谁照顾你,徐沅啊,那丫头大大咧咧的能把自己照顾周全就不错了。”
沈知意顿了顿:“那,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你对自己就更不上心了,你看你小脸瘦的。”
她瘦了吗,沈知意伸手揉了一把自己的脸。
明明前两天陈姨还特别自豪的说终于把她喂胖了些。
顾诀有时候也喜欢捏她的脸,说软软的,有点肉感,手感也不错。
她正想着突然怔住。怎么跟妈妈说三句话脑海中又想起顾诀!!
她晃晃脑袋将他抛却脑后,抱着叶眉的胳膊撒娇:“妈妈我们快回家吧,太阳好晒呀。”
檩市是个古镇,地方小,水土却养人。
沈知意的家就在妹妹的学校旁边,她的卧室推开窗能看见一片清澈的河溪。
窗台放着一盆有些蔫儿了的绿植,是沈知意上次回家时带回来的。
花盆是粉色的,另一盆蓝色的被她放在了顾诀的书房。
小女孩谈恋爱的小心思她也有。
买东西喜欢买情侣款,睡衣,牙刷,毛巾,甚至盆栽都要买一盆粉色一盆蓝色,试图用这样的小心思来证明她和他的关系,但现在看到这些,她只觉得无力又可笑。
她将盆栽直接扔进了垃圾桶,虽然浇水也能将其救活,但根茎已经损毁,过不久还是会蔫掉,既如此,倒不如早早扔了,一了百了……
妹妹周六还要上课,叶眉是学校的后勤,今天也还要上班,把沈知意接回家后就回了学校。
沈知意一个人待在家里,吃了饭后就将家里里里外外都搞了一遍卫生,将自己折腾的浑身疲累,然后洗了个澡躺回床上。
她将头埋进枕头里,闻着家里熟悉又安心的味道,很快就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