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升失败后我成了NPC 第55章 Chapter 55

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回归了他的身体。那些东西带着斑斓的色彩，回归的时候就像是在画布上泼墨作画，一瞬间让他过去几近黑白的记忆染上不同的色彩。

和天弈这样感觉到。

无形之物将他包裹，挤入他的神识，灌入他内心的空洞，源源不断，直到满溢而出。残缺的一部分被补足是一件愉快的事，但……

太多了！

无数繁杂的情绪冲激回荡在他的心中，他的嘴角不自觉地上翘，眼泪却从悲伤到绝望的眸子中流出。太过庞然的情感让他觉得自己的四肢百骸都被不一样的意志支配，以至于作为整体，他只能僵立在原地，做不出任何动作。

但识种构成的幻境在剧烈地摇晃。

正在阵营游戏中玩得不亦乐乎的玩家们猝不及防，纷纷扭头四望。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地震了？还是哪两位大佬在打架？”

“该死的我的任务差一点就能完成了啊啊啊！大胆魔族你快快受死！”

这时，一位玩家忽然惊叫起来，指着天边大声喊到：“你们快看！天空，天空碎掉了！”

在他手指的方向，不仅天空，天空下清潭宗的一草一木同样也在化为碎片。奇怪的裂痕蔓延在他们的视野中，就像一个玻璃罩子被谁猛然打碎，碎玻璃一样的裂片簌簌落下，背后是一片空茫的白色。

又有玩家叫起来。

“啊！我的主线任务失败了！”

听见这么一嗓子，玩家们纷纷低头翻找任务栏，果然看见最初逃离/追捕的主线任务已经失效，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奖励和要求等级都为问号的奇怪任务。

【弈者无情：

等级要求：？？？

任务奖励：？？？

简介：传闻，道尊和天弈心如木石，连对自己帮助良多的师姐都能见死不救。但在接触中，你们逐渐发现，他的“无情”由来似乎另有隐情……弈者无情，可谁才是那个真正的弈者？

任务要求：协助魔尊封熄衍，救出“完整的”和天弈（0/1）】

“这是什么意思？”山海食谱看着自己的任务栏，眉头紧锁，喃喃到：“‘完整的’和天弈？难道还有不完整的？”

他旁边的猫与薛定谔则分外雀跃：“是有关道尊阁下的关键剧情！我就说，这么久挖坑不填不符合逻辑嘛，这不就来了！”

其他人还没来得及搭话，脚下便响起一声清脆的破裂声。在这声响中，支撑他们的地面也像天空一样四分五裂，所有人都随着掉落的碎片坠落下去。

“啊啊啊啊——”

一向沉稳的百里杀的惨叫回荡在空中。

“我恐高啊——————”

……

“怎么回事？”软倒在地上的小封熄衍尸体像玻璃一样碎裂，魔尊封熄衍的身影在原地凝聚出来。他一把捏住小天道，焦急地质问：“这分明是识种幻境崩溃的场景，但我能感觉到幻境还没有消失！为什么我控制不了了？！我才是这场幻境的发起者！”

小天道被他一只手就攥在掌心，却丝毫不慌，不紧不慢地说：“现在不是了。”

“识种从未有过中途更换主人的先例！”封熄衍眸中凶光更胜，“你做了什么手脚！”

在他的威势下，小天道居然笑了。衪的神情有种看透一切的睥睨，两手一摊，缓声说：“这不正是汝想看的吗？”

随着衪的话音落下，变成了一片空白的识种幻境又以比崩塌更快的速度重建！

眨眼之间，玄色的砾石从他脚下翻涌上来承托起他的重量，同色的石壁在他身侧拔地而起，而他目之所及的尽头，地面似乎塌陷出一个巨坑，六个巨大的身影立在坑里，中间闪烁着一抹暗淡的绿色。

不需要多说，封熄衍已经感受到这里扑面而来的威压：“这是……什么地方？”

他没有松手，小天道却轻易从他手中化实为虚，穿了出来。衪再次飘到封熄衍肩旁，淡然到：“这里就是——斩情台。”

封熄衍的瞳孔猛地一缩。

游戏开始的这些时日，他没少侧敲旁击地以各种形式从玩家那里套取情报。与之前西荒界和东饶界相互隔绝的情况不同，依托另一个世界，即使是从未踏出过浊莲城的魔族玩家也可以知道整个游戏发生的各种事情。

因此，封熄衍从玩家们的闲聊中得知了不少和天弈的事情。这其中最令他在意的，就是这个斩情台。

上一世，他从未听说过这个名词。可这一世，告诉他的玩家却说，是有人在和天弈与玉韵道君讲话的时候偷听到的，和天弈提出想去斩情台看一看，玉韵道君却矢口否认。

封熄衍知道那些老家伙是什么德性，他当然更信任和天弈。但当他再问，即使是消息最灵通的玩家也摇头，说再没有更多的情报。

没想到，比起似是而非的情报，他自己反而先一步站在了这里。

这时，前面传来一声惨叫：“不——！”

封熄衍的神色猛然一变。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和天弈？！！”

他缩地成寸，一步就跨越到青玉台旁。看着面前的惨状，他目眦欲裂：“住手！！！”

但他的声音并没能阻止那幽绿色的天钺再一次落下。虚幻的天钺砍过小和天弈的身体，分明没造成一处伤口，小和天弈却惨叫起来，在地上翻滚不休，仿佛被生生扒去一块皮肉。

他的身上延伸出无数不同颜色、有粗有细的丝线，天钺砍过，一些较细的丝线便“啪”一下断裂。每一根丝线断裂，都令小和天弈发出哀嚎，如果一下断去数根，他甚至颤抖着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封熄衍此刻什么也想不起来，他眼中只有躺在那里奄奄一息的和天弈。

他曾经唯一的慰藉，他死水一般的世界里唯一的喧嚣，他的玩伴，他的爱侣……他的和天弈，什么时候有过这样苍白破碎的时刻？

又一柄天钺落下。

封熄衍下意识地扑了过去，试图用身体帮小和天弈挡住这一下。然而他在这里似乎只是虚影，只能徒劳地看着天钺残忍地铡断一根又一根的丝线，看着小和天弈撕破嗓子地惨叫，看着他七窍流出的鲜血几乎将一袭白衣变作血人。

“不……不……”痛苦化为凝结在他血红眸子里的泪水，“你们在干什么啊……放过他……放过他……”

那一瞬间，封熄衍仿佛回到他当上魔尊后与和天弈的第一次见面的那天晚上。

那时他好不容易才将口信递到和天弈跟前，约对方在清潭宗附近的一座山上见面。深入东饶界腹地对身为魔族的他来说极其不易，但他依然带着魔族特产酿成的酒和满腔期待赴约，

然而，他等来的不是那个曾与他一同许下幼稚祈愿的爱人，而是一个……一个……一个披着他爱人的皮的怪物。

封熄衍无法接受。

他与道尊和天弈大打出手，那一战打断了他珍爱的佩剑伯都，也同时打碎了他与故人重逢的梦。

打到最后，他揪着对方的衣领，字字泣血，手上却渐渐失了力气，赤红的眼睛亮得好似要落下泪来：“你到底是谁……你把我的和天弈还回来……还回来啊……”

那时对方神色平静，剑尖垂在地上，没有杀他，也没有回答他。

而如今看着天钺无情地一次次落下，封熄衍的心情一如那时一般绝望。他疯了一般地扑上去挡在小和天弈身上，无差别地向周围的一切发动攻击，但什么都是徒劳无功。

他眼睁睁地看着小和天弈周身环绕的细线被一根根铡断，最后只剩下最粗壮，颜色也最鲜亮的三根。

六位模糊不清的人影立在六个石人面前，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口中仍在念念有词：“心有顾兮……不得自在……心无念兮……方得安恒……”

唱诵声在空旷的洞窟中来回回荡，层层叠叠的回声听得人恍惚又恐惧，庞大的压迫感在这一刻凝结得宛如实质。

天钺依然落下。

啪嚓。

一根丝线断裂了。

小和天弈再度吐出一口鲜血，喃喃到：“不……师姐……”

啪嚓。

又一根丝线断裂了。

小和天弈的瞳仁已然有些涣散。他的身体不自然地痉挛，口中的声音也越发弱下去：“师尊……”

天钺又一次在他头上凝结。

小和天弈已经察觉到自己在失去什么。鲜血糊满了他的口鼻，他的眼前一片血色，但他仍固执地伸出手去，发出小猫一般的低弱声音：“不要……全都拿走……给我留一点……就一点……”

他在试图抓住仅剩的那一根丝线。

封熄衍的眼泪终究溢出眼眶。他跪下来，明知触摸不到，却还是用颤抖的双手将小和天弈伸出的手和那一根仅剩的丝线拢在掌心。

天钺裹挟着不可阻挡的威势，再一次从黑黢黢的头顶坠落。看起来像是青铜，实际却无影无形的钺刃穿过封熄衍的手，穿过小和天弈的手，穿过那根玫红色的线，直直地坠落到深渊里面去。

……啪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