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浮云闻言一惊,回想起当初那个小少年在山门面前笑他年少,拔剑对他道:“想要见我师父先过我这一关!”
那个小小少年竟也中了噬灵蛊?他出言道:“我无常太剑江浮云,怎会如此小肚鸡肠?李折元,你觉得会是我做的?”
李折元看了一眼慕容何,迟疑了一下,又道:“你的无常太剑,一股歪风邪气,难道不是剑如其人?何况人证物证俱在,你还不认罪?”
“呵~”江浮云发出一声嗤笑,“歪风邪气?李折元,这已经是你第三次了。”
犹记七八年前,江浮云年纪尚轻,剑法却是已经小有成就。
那时他为了一个论剑会头彩的银钱与灵药,动身前去燕州,与另一人打成平手,并列第一,那头彩却被李折元判给了另一人,他给出的理由便是:“这位江小道友的剑法变幻无穷,固然精妙,却过于投机取巧,非剑道应有。”
后江浮云在常威山与之一战,他同样出言讥讽:“剑风诡变,投机取巧。”
如今,他更是毫无顾忌,直言道:“歪风邪气。”
李折元四十余年间痴心剑道,无心情爱,才取得如今的成就,自是有一股傲气在身上的。
他的身边无亲无友,唯有晚年间收得一个徒弟,虽天资算不得过人,却有着过人的勤奋与毅力,有他当年的一丝模样,却身中奇蛊,落得个凄惨下场。
他不报仇,真是对不起他那小徒弟叫他一声师父,也对不起他青川剑仙的名号!
“江浮云,拔剑罢!”李折元足尖一点,跃下来的瞬间,青川剑也飞至他的手中,向着江浮云一剑斩去。
江浮云向后跃回,青川剑刃几乎是贴着他的脸划过,他右手接住无常剑,眼神狠戾,不得不战!
青州,边陲小镇。
全莲心以一敌二,江芜与司玄竟也不是对手。二人交换一个眼神,司玄率先跳到前方,一杆长枪扫过全莲心面门!
江芜悄然取出一张事先准备好的遁符,跃向司玄抓住他的一只手臂,不想一个遁字还未出口,全莲心的圆刃便重现分作两柄圆月弯刀,一柄削掉了江芜手中的符纸,另一柄则回到全莲心手中。
她冷声道:“早就知道你们有此遁符!”
江芜再掏出一张,弯刀飞来时她与司玄一同闪躲,不想手中符纸还是被削掉了!
她就不信这个邪了,连连掏出十几张,全莲心与郎从南心叹遁符是什么大白菜吗?这么随意糟蹋!
全莲心道:“你别浪费我的符!”
等江芜死了,她要统统收入囊中!
江芜左手悄然捏紧最后一张遁符,她右手单手起势,想要再来一次点将符,哪怕现在灵力所剩无几,点来的英灵只能抵挡一瞬,也可能寻得机会遁离,为二人挣得一线生机,不想她的手却被司玄按回去了。
她愕然看向司玄,司玄收回九曲枪,手执墨玉串珠,单手掐诀,那串珠便悬空而起,片刻后,其中一颗珠子竟骤然破碎开来,珠子里的那一抹墨色随即涌入司玄体内。
霎时之间,风云搅动,天地色变,司玄双眼瞬间变作一对黄金竖瞳,随即消失在了原地。
一声龙吟响彻云霄,这座久久无人问津的边陲小镇上空,一条黑龙自浓重的墨云中探出一个脑袋,怒目垂眸。
他缓缓向着江芜几人而来,随着他的游动,黑龙的半截身子也自云雾中显现。黑色的鳞甲尖锐异常,泛着奇异的光彩,巨大的龙爪向外张扬,像是轻而易举能把你撕碎。
龙头无限接近江芜几人,朝着全莲心与郎从南二人一声嘶吼,让人无端心生恐惧,觉得这个庞然大物面目可怖。
江芜愕然,此时此刻,她才深切体会到这个一直在自己身边还蛮听话的活生生的人,是瑶清口中所说的——妖蛟化龙。
她一跃而起,身形碰歪了身侧飞着的一只灰蓝灵蝶,落到黑龙背上,吼道:“郎从南,你若不想江浮云走上师不为的路就跟我们走!”
郎从南闻言一怔,他看向全莲心,全莲心闻言也侧眸看着他,二人目光碰撞,郎从南垂下头,呢喃道:“走不了。”
全莲心移开视线,无声冷笑,看向那黑龙与江芜的眼神乖张诡异。
黑龙转头,一招神龙摆尾拍向全莲心二人,全莲心闪身带着郎从南跃起躲避。
那黑龙冲向云霄,欲要一走了之,不料却在半空之中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拦住了!
全莲心乖张一笑,手中把玩着一个石刻阵盘道:“本不想动用这个阵盘,谁能想到今日会有意外之喜?”
下界之中,龙的传闻有很多,最甚者便是东洲南海地界,可至今唯一一条现身的龙,落到了她全莲心手里!!!!哈哈哈哈!全莲心里想想就高兴!
江芜立于龙身,伸手触摸天空,摸到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她半蹲下来抚摸龙头问道:“能出去吗?”
黑龙不发一言,只知道蛄蛹着身躯,用脑袋冲向屏障,试图就这么冲出去。
江芜不解,却也不是一探究竟的时候,正当她一时无措之时,收到了阿离的传音:“江芜姐姐!救命啊!江浮云被打啦!江浮云!你快放我出养灵珠!”
“你……没事,不用……管我!”江浮云像是喘着气说话,又像是气虚说不出话,他扔下这么一句,便不再多言。
江芜闻言怎会想不到他的处境?怕是除了慕容何,还来了其他人,这也正是她最担忧的,也是她为何这样着急找到郎从南的原因。
只是,她没想到慕容何一行人这么快就找到了江浮云,在云州那段日子,她闲下来画的遁符隐匿符给了江浮云不少。
她不禁有些心慌,右眼皮止不住开始跳,她呢喃道:“师不为。”
随即,她唤出照月,企图用剑气将屏障撕破,却也毫无作用。
她皱着眉,在龙身上不断用照月使出无常剑法分一招一式斩向屏障,随着她的动作在屏障之上击不出任何波澜,她的心也越跳越快。
瑶清早已醒来,她出声道:“要不让我一试?”
江芜不解,还是应声道:“好。”
二人正欲交接身体,不料下一刻,周围世界似是骤然入夜一般,伸手不见五指,漆黑一片。
瑶清道:“这里有祟族!”
江芜还未反应过来,便觉脚下黑龙一阵摇摇晃晃,直至她完全站不稳身子,从半空中跌落下来!
原本在半空中的黑龙也完全不见踪影,摸不见也看不着,只是她的右手手腕像是被什么东西缠绕住了似的。
坠落瞬间,她反应极快,一个翻身,单手掐诀,一道明光自她双指发出,她看见了右手手腕上缠着一条小小黑蛇,应该就是司玄了。
余光间的一片阴影中,她也看见了原先全莲心二人所在的地方多了一道身影。
屋顶的瓦片传出重物落下的声响,小树感受到爹娘抱着他的双手越来越紧,甚至瑟瑟发抖,原来爹娘也有害怕的东西吗?
小树他爹道:“他娘啊,不会打进来吧!”
小树他娘望了望房梁,还好没被撞破,听了会儿声响才道:“好……好像走了……真是作孽啊!到底是何方神圣,来我们这穷乡僻壤打架啊!”
小树问:“爹,娘,刚才在外面飞起来的人是神仙吗?那条大蛇还有老虎是他们的坐骑吗?太帅了!我也要做神仙!”
小树他爹呵斥道:“别瞎说,像那样打打杀杀有什么好?指不定哪天你小命就没了!”
小树撇嘴:“我就要!”
江芜飞离那片屋顶,向着方才的方向跃去,她指尖的光叫她逐渐看清了那人的样子,银发青衫,她的心不禁一滞,原地顿住了脚步,紧紧盯着那个背影。
那人也感受到了江芜的靠近,缓缓转过头来,随着他的动作,方才的黑暗竟也逐渐消散。
此时外面的世界正是日出十分,一轮圆日散发着金辉,正巧在江芜面向他的那一面,缓缓升起。
冬日难得的暖阳撒在那人身上,为他的银发渡上了一层金辉,他的脸在江芜的视线中越来越清晰,连他那只瞳孔发白的眼也一清二楚。
江芜怔了一下,捏着灵光的手缓缓放下道:“……则灵?”
则灵转身冲她一笑:“好久不见呐~江芜。”
他的身后,全莲心与郎从南二人跪在地上动弹不得,全莲心七窍流血,翻着白眼,神智已经有些不清晰了。
郎从南面具掉在一旁,同样七窍流血,却还有几分神智,他唯有眼珠还可以转动,侧眸看着江芜艰难出声:“你……是……江……江芜?”
江芜没有理会郎从南,她的目光从则灵身上移到他捏着术法的手,又看向郎从南二人身上散发出的黑色气息,瑶清出声提醒道:“他就是祟族!”
江芜想要说些什么,则灵却打断她道:“不是想抓真凶么?这是我送你的见面礼。”
他意指全莲心郎从南二人。
“你也在找。”江芜道。
“嗯……”则灵一阵酝酿,“若你指的当年之事,已经过去十年了,该死的已经在路上了,不该死的,活得也不怎么样。”
江芜立刻反应过来,当年的人则灵收拾了,如今是另一拨人,她道:“构陷师不为的与如今这人不是同一人。”
则灵听到师不为的名字冷了脸:“你还是先顾好眼前事吧,江浮云那小子,可撑不了多久。”
话罢,他抬手将全莲心一掌拍死,化作齑粉,将郎从南给她留了下来,便消失无踪了。
瑶清问:“你认识他?他是祟族,下界为何又出现了祟族?这可如何是好?”
江芜提起郎从南,看了一眼右腕上的司玄,飞身向着江浮云的方向赶去,她回瑶清道:“他是我一位故友,如何变作了这般样子,我也不知。”
待她灵力稍作恢复,她才唤出照月御剑飞奔,一只灰蓝灵蝶紧紧跟随着她,她早觉奇怪,抬手一指,竟将那灵蝶一举打散,化作一缕黑烟。
她道:“早在槐花镇便觉这蝴蝶奇怪,原来是他的眼睛。”
瑶清道:“若你认识他的时候他还从未接触过混沌,十余年间便可运用至此,是个大麻烦。”
“你对祟族好像很了解?”
瑶清像是一时噎住,片刻后只道:“祟族生而残暴,在上界,人人得而诛之,更何况千余年前,多少先辈为除祟族流尽血泪,我的父母亦是如此,我与他们之间,隔着的可以说是血海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