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藏春一副表情跟快哭了似的,说:“那我师兄怎么办?这东西可是提线木偶,而且我师兄也是个**凡胎!”
她在上三宗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师兄。那时她五岁,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看自身。”
上三宗徒弟众多,修仙者天赋者也是众多,没人会照顾她这样一个没天赋没资历的女修,更何况她被选进去,也仅仅是因为她父母对掌门有恩。
可是,那时候已经是亲传弟子的师兄,却是不同他人,虽也冷冰冰但悉心教导她。
“你让开啊!你是不是有病。”
奚藏春对着再次阻拦她的澹楚吼,眼珠子又忍不住了,一连串地掉了下来。
他这人怎么这么烦,他要是真对师兄有情,又怎么能现如今袖手旁观。
底下诉青的身上已经多出了几道血痕,体力不支,他的本命剑上也被划上了痕迹。
本命剑,修仙者的另一条命。
倘若剑被刻上,或者划出痕迹,那就表明着,这修仙者的灵力快消耗尽了,甚至,是要死了。
澹楚自然也看到了,他看得心里疼疼的,转过身又是奚藏春的哭声。
他叹声说:“你师兄不会死,因为他不仅仅是个**凡胎。”
“什么?”奚藏春不信地质问道。
澹楚没再说下去。
因为诉青的这副躯体,早就死了,如今支撑着他的不过就是一缕魂魄,不会受蛊毒的侵蚀,也不会受到自然的损伤,比如什么火之类的。
但他自然而然,也会因此时刻被地府提醒着,日日受地狱的火种磨炼。
这个时候,木偶停在了原地,就这么点时间,它手上刚要捏的诀也顿在了那里,像是时间暂停了。
诉青的脸上已经染上了血,发带断了,披散在肩头,抬着目光想寻着澹楚的身影。
澹楚有意避开了,对于提线木偶而言,需要一个绝佳的人牵引住他。
这个时候,没有灵力的他,和一介凡人的奚藏春显然都不是这个合适的人选。
他咬了咬唇。
这辈子也算是第一次有了心虚感。
洞顶坍塌了,石土围绕着他们的周围倒下,天容乍现。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星宣。”
“灵徵。”
一道是来自被初阳挡着的那位,另一道则来自澹楚。
诉青很累,话有些没力气,说:“小师妹呢,不怕她知道吗?”
澹楚把晕了的奚藏春平缓地放在地上,说:“她哭晕了,我又不放心点了她的穴位,两个时辰都不会醒来的。”
诉青放心了,站的身子歪斜着。
星宣蹙眉把木偶收至囊袋中,笃定了嘲讽的意味,说:“不得了,灵徵上神下凡第一剑,就斩杀了提线木偶。”
“所以呢?”
星宣不解:“什么?”
澹楚熟练地摊开掌心,一脸的正气凛然,理所应当,说:“所以本君的报酬呢,算了你也是本君的同僚,不能要太多,就一万两人间的银子吧。”
众所周知,人间的银子对于神仙来说,都是一件稀罕物,毕竟人供奉都是烧香拜佛,供奉的是香火钱,能直接摆银子在上头的,甚少。
星宣又觉得他不要脸,对上他暗含深意的长眸,哼着摔给他银票,说:“一万两的银票,银子我是真没了。”
诉青看着他们拌嘴,自己却不说话。
星宣看了他一会儿,说:“灵徵,你能不能快点解决,三个月后苍云帝君要去上三宗,破例去看看宗门的修仙者。”
到时候你可就惨喽。
澹楚脸色一变,沉沉应声。
也没带怕的,毕竟在遇见店小二的时候,师父提醒他时,大抵已经猜测到了。
星宣又叮嘱几句,最后说:“灵徵,真想看看你吃亏的样子,啧啧啧。”
澹楚催促:“还不滚回去。”
星宣听着他这么没礼貌的话,想卷袖和他硬碰硬,但袋子里的缩小型木偶,在晃动着,扑哧扑哧的。
它似乎还说了些什么,声音微弱,但还能听清:
“灵徵上神,恶心。”
吐字缓缓的,唯独恶心二字刻意重声。
澹楚:“……”
诉青:“……”
星宣爽快地拍了拍袋子,施加灵力让它安静了下来,转而整个人一散,消失在了原地。
他带提线木偶回去了。
澹楚连想报复下那木偶的机会都没了,郁气堆积成一团,随意看几眼注视到了诉青,说:“喂,没事吧?”
用点灵力就跟死了似的。
诉青手臂撑着头,直起身子,说:“还好,没你现在报复人的精神足。”
澹楚撇撇嘴。
这事他确实理亏,在那地坍塌露骨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留一个人下来,但却忘了提前告诉诉青让他准备好。
然后,就让他刚反应过来就跟提线木偶打了起来。
诉青情绪不是不太好,说:“那木偶的主人你知道了吗?”
澹楚神情专注了,说:“没有,它的身上没有驱使的痕迹,完全就像一个自主的有意识的东西。”
诉青眸眼微震,问道:“那你让星宣上神把它收走,这他岂不会容易受到影响?”
自主有意识的木偶,就相当于不老不死,不亡不灭的一个存在。
澹楚没多大反应,说:“星宣能解决掉,你总不能以为旁人都跟你一样弱吧。”
诉青彻底不作声。
澹楚脑袋一阵钝痛,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等到奚藏春悠悠转醒时才好了点,诉青就在一旁看着不说话。
奚藏春揉着额头,说:“刚刚我怎么晕过去了?哎,那木偶呢。”
澹楚编了个理由,说:“被一个修士给带走了,那人的灵力在你师兄之上。”
奚藏春欲说些什么,就听见澹楚又说:“你们接下来还是要去上三宗么?”
奚藏春点点头,准备召唤本命剑,御剑飞行去。
但诉青自己先将本命剑收了回去,说:“小师妹,你先御剑回去向师父告明此行,我同澹公子一起步行回宗门。”
奚藏春觉得气氛不对,说:“师兄为何不一起回去?”
诉青无可奈何,说:“澹公子恐高,害怕御剑飞行,他一人我又不放心,如今世道也并非安稳盛世。”
奚藏春利落地收回了剑,说:“那我跟你们一起,左右宗门的比武,还要等到一个月后呢,不急。”
她打了下澹楚的肩膀,笑说:“原来你也恐高啊,还说我呢。”
澹楚被打了下立即避开了,说:“小师妹,你自己既然会御剑,就应该自己先回去。”
奚藏春反驳道:“哎呀啊,我又不打扰你和师兄,这么着急赶我走干什么!”
诉青折了一根树枝,把垂下的头发重新挽了上去,说:“三人一起走吧,如何?”
他在等澹楚的意见。
澹楚气哼一声,说:“不如何,还有,树枝当簪子不衬你。”
奚藏春仿佛嗅到了什么气息,说:“我觉得这树簪子挺好看的啊,那你要如何?”
澹楚指尖触了触怀里的银票,说:“到集市上给你师兄买个金簪子,金色华丽才更衬师兄这般面冷的人。”
奚藏春自觉地闭上了嘴,任谁都知道了,他俩现在的关系了。
“去集市浪费时间。”诉青道。
澹楚手搭在一边脸颊上,说:“我还要去买身衣服,现在身上这衣服脏死了,总不能真是为了你去集市而已。”
“那我呢?”
奚藏春偏头,第一次朝澹楚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澹楚笑了下,说:“你啊,到时候自己找个土坑玩土,说不定等我和你师兄回来后,你都可以躺在里面了。”
奚藏春:“……”
眼看着奚藏春眨巴着眼睛,又要哭唧唧了,诉青劝道:“澹公子不是真不给你买,他只是……额,有点小气罢了。”
澹楚喉头翻滚,声音定定说:“啊对对对,我小气。”
诉青不知何时又走到了他的一旁,低声说:“先给她买,银子等回宗门了我再给你。”
澹楚嗯了,语气好点,说:“小师妹自然也会有的。”
奚藏春捂着脸假哭的动作终于停歇了,说:“哦吼吼,哎,你俩又说什么悄悄话啊。”
“没什么。”
“不要紧。”
澹楚和诉青的话一同脱口而出。
澹楚觉得心烦意乱的,自己先向前走了几步,又想起自己不识路,尴尬回过头说:“那个,你们不走么?”
诉青同奚藏春对视一眼,互相了解,两人又同时嘲讽语气,说:
“你不识路啊。”
“白痴。”
奚藏春学着澹楚之前骂她的样子,继续回骂他,揪着耳朵古灵精怪的。
澹楚又呵一声,说:“行了,话又说回来,你跟白痴说话,我们三个不都是白痴么。”
奚藏春没想到这个不要脸、没逻辑的理儿,一时没有话去怼他,又开始充当透明人了。
诉青笑着,陪他们走几步,突然脚下一软,澹楚反应迅速地扶着了他的腰。
坏了,还没给他治腿的药。
先前让他和提线木偶单打独斗的时候,怎么就忘了他也是在强撑着呢。
澹楚眼底有了手足无措的情绪,快速掏出药膏,犹豫不决道:“你自己抹?”
还是我帮你抹。
小师妹很有眼力见地说有急事,躲到了树丛里,离他们二人远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