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所以啊,最终还是没有见到石像后面那个人,可是基本能够确定07就不能是他。
半个月后的洛河,林荫繁茂水流滴答,寒潭之上的那个瀑布从上至下冷的刺骨。
言时雨一袭薄薄的里衣仰面靠在水岸交汇处,双眸微闭,在黑暗中理清思绪,披肩的长发落下飘在水面荡开一圈圈的波纹。
那日之后的后续说来还真是出乎意料,习铭昏迷后醒来从表面上看是与从前一般无二。
可是后来他却单独找了个空余的段落,支开身边所有人后留下他。
在房内,言时雨站在离床榻不远的地方看着眼前那面容略微苍白的青年背靠软枕倚榻而坐,目光微沉,双手微微交叠置于腹部。
“你大概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支开他们却又单独留下了你。”
“言兄。”习铭抬眼看了过来:“重来一次的滋味究竟如何呢?”
“!”言时雨诧异,眼皮微微上抬,垂落在身侧的手无意识的动了动,“你这话,什么意思?”
长久的安静在这个空间蔓延,四目相对言时雨发觉眼前这人的眼中很空,很空,空到没有内在,空到不见魂灵。
少顷却见他略微叹息,错开目光,原本的空洞又好似变成了一场错觉,“那日在逍遥宗我见你看那神像之际神思有异,所以后来我问了他们二人。”
“你觉得那日在逍遥宗我们身后的那尊神像如何?”
青洛:“神像?不就那样,每个庙里供着的那种泥塑。”
习铭抿唇再看向另一个人:“萧兄你呢?觉得那尊像好吗?”
萧宸犹豫了一瞬说:“神像是好,但恕在下眼拙,恰如青洛说的那般,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可是那日我用余光瞥见的分明就是那只蠢狐狸的模样。”习铭清咳两声,初见时还觉得那雕塑怎么会雕成那般模样。
说狐狸和从背后下黑手绑架他们的那伙人本就是一家,说眼前这只狐狸太自恋,连个神明的塑像都要伪造成自己的模样。
但是后来想起许多,习铭才突然发觉那只狐狸蠢的没有这样的心机,习铭自小活的是水深火热,因为家中一些实在不必拿到台面上来讲的阴私,所以他本就是个敏锐又小心,自私又多疑的人。
他会出手相助也会看重利益,世道有时不太看得起那些活在角落里的人,说他们是生就在阴沟里的老鼠,即便表面多么光鲜也掩盖不了私底下的肮脏。
他的手上沾过血,最亲近的那个人,家族里的各种算计人与人之间没有真情,三岁那年有人在背后将他从阁楼上推下,五岁,府上唯一一只小白狗被人直接剥了皮丢到他床上,七岁被人陷害烧祠堂,为了不让父亲为难天寒地冻他自请在宗庙口跪了三天。
诸如此类还有很多很多,城主不可能时时刻刻护住他,所以人要自强,在十五岁那年和他最要好的堂弟约他出去游湖。
习铭永远记得那时三九月天的湖水多冰凉,可对方既然不再顾及着多年情谊向他递上一盘有毒的糕点,那么在落水的时候他故意用水草缠住对方的脚腕四肢好像也变得理所当然了起来。
即使事后得知那盘糕点的剂量终究是轻了,他也只是在对方头七那里将剩下的揉碎了丢到池塘里说,“阿弟,既然要下手又何必留情,今日为兄来给你送行,这池子里的鱼吃了你留下的东西就不会再吃你了。”
生在他们这样的家族,事情要么不做,要么做绝,已经撕破脸又扭扭捏捏,只怕是心还没硬下去眼睛却再也不见着明天的太阳了。
所以活在阴沟里又怎么样?首先是他们得先活下去啊。
可是前世的习铭迎来了人生中的转折,就像言时雨想象中的那样,或许就是因为习惯黑暗所以才会渴望光明。
但……光明不该长留于黑暗,血雨腥风了好多年他就更懂什么叫做天下没有白得的午餐,能够重来必然是有人暗中出手,只是出手的这个人又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叫做等同?
“我怕光明没有照亮黑暗,那一束微光却被成片的暗影裹挟。”习铭想,“可如果这样的话我宁愿太阳永远挂在那天边。”
“就像他曾照亮我一样,我也想永远保护我的小太阳。”透过指缝看朝阳,蓝天白云还有一只蠢狐狸。
“只是我看到的与他们都不一样,瞧你那般,或许你看到的也都与我们不同吧,言兄。”习铭极为认真的询问:“你眼中所见又是谁?”
“我看到的啊。”回忆结束,在寒潭边他突然举起手,耳畔水流稀稀拉拉的落下,水珠顺着皮肤一路滑落掀起更大的涟漪。
顶上是一轮清冷的月光,为什么要半夜来寒潭泡澡?他不知道,只是想来就来了。
这个世界的谜团越来越多,言时雨觉得他上辈子很安稳,可如今从后往前前世的种种就如同水中月镜中人。
平静的无论是湖面还是镜面都只需要一点点的变故就能彻底打碎,他似乎一直生活在童话中,可是除去表面肉眼可见的美好,谁都知道童话的内里是黑暗与现实。
五指骤然收缩团成一个拳,他起身更多的流水沿着不同的方向滴落,然后又一步步向寒潭的中央走去。
习铭说他睁眼记起了前世,身旁许多东西不同便是已经猜出也有人同他一样,其实言时雨如果不来这一世他打算避开青洛。
因为后来在他还剩最后一口气被狐狸尘封的那一段时日也亲眼见着笨蛋狐狸为了一个死人放弃王座。
一贯娇养没有什么心眼的人变得坚强沉稳又厉害,这原是不应当的,习铭说:“多劳多得,这世上为之努力的事凭什么没有成果?”
做了的就是要回报,是多么善良愚蠢的人才会讲出不求回报这种话语?“如果要另一个人付出那么多,我宁愿自己没有以后。”
“没有遇上我,他就还是他。”
像那种你救我,我救你,救来救去相互折磨的把戏还是更适合戏台,“言兄,既然我们是一样的人,我想我们应该联合在一处,上一世我记得你们是朋友那么这一世以我们彼此之间的了解,合作吗?”
无论是幻术还是别的什么,因为他们都有疑惑,所以心中相似的疑惑已经足以让他们走上一条道。
“我相信我们有着共同的目标。”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