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类世界环游记 第7章 初遇（5）

古堡坐落在环海南岛上，这里的黄昏绚丽且带有悲剧的气息，但也同样消失得迅速。不过一首曲子的时间，正盛的晚霞便全都坠入海中，仅剩狱中苍凉的叹息。

唐瞳借着最后的暮色离开了小窗。

小提琴被他拎在手里防止损坏，而吸血鬼的包裹被他丢在脚下当球踢着。

倒不是他不想拎，只是拎了两天了，手臂有点累，才出此下策。

唐瞳又走过了十几间如复制粘帖般的牢房。到了某间的靠栏杆位置时，他脚步微顿，视线猛地上移看向前方。

有人进来了。

监狱里漆黑一片，但远处的场景虽不堪明晰，但也足够让他看清来人的身形。

前面的影子高大修长，后面缀着的那个伛偻却威严，来人正是古堡的主人和他的管家。

不太妙。唐瞳心道，不会是看到他不仅没死还过得不错就下来给他找事的吧？

还是说和对面的朋友交流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信息？

还是说……他瞟了眼二人背后的一片漆黑，这么晚过来，又有哪个东西或者人犯了错给送进来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身份还挺尊贵，毕竟有尊贵的公爵大人亲自押送。

他的视线不留痕迹地从二人身上扫过，又装作若无其事低下头继续刚才的动作。

但当他的视线在触及“球”的刹那又觉得有些不妥。

这种事情被别人看见总是不好的。

想着，唐瞳把球轻轻拨到一边的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中。

这下妥了，凌乱中的凌乱，毫无违和感。

他用余光扫过一旁他的杰作。

唐瞳自顾自低头走着，做足了被囚禁的绝望的忧郁少年的模样，也因此他并没有看见对面二者的目光正停留在他身上。

一步，两步……两间，一间……时间流逝间，双方距离逐渐缩短。

唐瞳余光撇过透过栏杆的走道，在这个角度，他能清晰地看到古堡主人高大身影的一角和他即将拖地的长袍。现在，那“人”正站在他面前，似乎还在毫不掩饰地注视他。

看来是来找他的。唐瞳想，但这很没有礼貌。

他继续往前走。在脚步迈过身影的一瞬间，一股熟悉的无形力量挡在他面前。

唐瞳很识趣地停下脚步。

“二位夜安。”他转过身正对上打量着他的人，率先打破沉寂。

“请问二位到此贵干？”唐瞳不卑不亢。

对面是长久的沉默。

一个人在狱中，另外的人在狱外，中间隔着个铁栏杆，像极了铁窗泪。

唐瞳带着礼貌的微笑站着，看向外面的二人。

长久的沉默在公爵身后老管家忽然拿出钥匙后才慢慢淡去。

唐瞳看着老先生从宽大外袍的某个夹层中取出串成串的钥匙，心中一震：

不会是带他离开的吧？他什么时候这么好运？

还是说……唐瞳眸色暗了暗，这次命运的礼物，又需要多少价格？

果然。当老先生在他的注视下拿着钥匙准备上前时，刚迈开那苍老的一步就被前面的身影止住了。

“等等。”

见管家止住脚步退回原处，公爵收回阻拦状的手，看着唐瞳开口道：“死亡赦免有条件。”

唐瞳点头。

“你将成为我的所有物，包括身体、血液以及行为。”面前的人道，“我会提供你所需的衣食住行，作为交换，你需要服从我的一切命令。”

唐瞳依旧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依旧淡漠。

“同意。”他说。

说不是待在这里等待死亡，同意就是出卖自己的身体及灵魂。他处于一个绝对弱势的状况，讲条件是天方夜谭。最后，他的同伴和兄弟还在等他，所以这是一道唯一答案的问题。

对方微微颔首，示意身后的人上前。

“咔哒”一声脆响，象征自由的牢笼在他面前敞开。

他挎上琴包，跨出那道分界线。

———

漆黑的走道漫长且幽深，两边并排的牢房寂寂无声仿佛无人居住。原先一直如影随形的剔透红眸或许在某个角落为他送行，祈祷新来的朋友的命运。

走道中三“人”行，监狱中却未见足音。唐瞳走在公爵先生之后。隔着三五米的距离，唐瞳静静看着他飘飞的衣袂，寻思着自己该如何在夹缝里生存。

不知走了多久，在唐瞳以为自己就要低血糖晕倒在地时，大门终于出现在视野中。

大门外是自由的囚笼。唐瞳想，但起码也比这里要好。

大门外是同样弯曲而长的楼梯。奢华的手工地毯覆盖在每一级台阶上，楼层转角的每一根柱子都是精美的木雕工艺品。

“把他带上去。”走到一个拐角处公爵吩咐，“然后带到三楼。”

“是，公爵大人。”老先生诺诺回答。

又是阶级固化啊。唐瞳半倚在栏杆上看着这对主仆，有感而发。

二楼应该是普通的起居场所。老管家在前引路，唐瞳在后新奇观望。可能只是客人来时住的地方，这里并未沿袭主人家奢华审美，显得格外朴素。

老管家找了一套常服递给他，并给他指了洗浴室的方向，自己退出下了楼，应该是给他准备食物。

唐瞳以最快速度清洗干净自己，在穿衣服时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没选择自己那件半身血迹刀痕的短袖，换上了主人家准备的衣服。

准备的衣服的确按照公爵刚才说的一样，质量极好，但也是因为这点，衣服轻薄且垂度较高，稍微放一点东西在口袋都特别明显，他没地方藏刀。

裤子不过膝，鞋子也不可能穿靴子，自然不可能绑在小腿上。裤头过于轻薄，别在腰上也不现实。

最后他思来想去，决定在睡衣外套上睡袍，而刀放在睡袍内部，天衣无缝。

唐瞳抓紧时间洗漱完毕，听着楼下的声音迅速在二楼绕了一圈，弄清了地形格局后又回到原处，装作刚刚出来的样子等待管家上楼。

等管家端着托盘上楼时，看到的就是美人出浴这一场景。

少年穿着白色浴袍在窗前坐着，月光洒在柔顺的长发上显得格外和谐。被雾气映红的狭长眼尾看过来，又为乖巧添上了一丝荼靡的味道。

难怪公爵大人要赦免他。管家心道。

如同约定一样，食物也是样样精致，让他产生一种被豢养的金丝雀意味。再加上管家呵护孩童般的眼神，场面怎么看怎么怪异。

吃完食物，唐瞳礼貌向管家道谢，并夸赞了他的厨艺，然后轻触腰间的刀，在管家的注视下，向最为阴暗的三楼走去。

与楼下二层都不同，三楼作为主人的私人领地，更加贴合一个血族的生活方式———漆黑，幽闭，恐怖。

唐瞳摸索着栏杆扶手往上，站在了漆黑的走道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