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袍 第105章 冰封三尺

羽都王城。

羽帝处所，频阳宫。

大羽朝君主与其长子，二人对弈。

轩辕孟朝因其子失而复得，心境旷达神怡，精神日渐好过一日，这天已经能与其饮茶弈棋。

大雪覆地，照得室内通亮。

轩辕孟朝满面皱痕，连掷棋的手也是皮包着瘦骨，突起的经络在摺皱之下清晰可现。他举了一颗子，颤颤巍巍地落在棋面上，与对面正襟危坐的少年相比，实在太过年迈沧桑，毕竟他长子年岁尚轻，而他也不过是在风华正茂的年纪。

“琭儿，时隔多年，你的棋艺颇有长进，我记得，这举棋布子之谋最初还是我教的你。”

“是，父王，昔日儿臣愚钝，想必费了您不少心血。”轩辕琭面色平静地不起一丝波澜，背脊挺得笔直，他落子很快，不时亲自服侍羽王，为其添杯续饮。

“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坐我怀中，看我批阅奏章，问我字句读音、含义。”

“幼时懵懂无知，常做僭越冒犯之举，父王莫要怪罪。”如今，他言语举止皆是客套疏离。

从前他是个幼童之时，便是十分懂事，不像璊儿顽皮淘气，常常干出莽撞之举叫他生气，相反他十分省心，可孩童哪有不贪玩调皮的？他很小的时候，就经常趴在他膝头撒娇，缠着他要抱，楸他的胡须玩耍，逗得他又好气又好笑，他自然是不记得了。后来许是突逢丧母，性情便有些改变，像是长大了，失了童趣，却又得了学识，因而显得克己守礼，之后便一贯地谨言慎行，处处小心翼翼，为人处世实在无可指摘。

这个孩子，性子像极了自己，隐忍内敛，沉稳理智，当然也有他母亲的机敏孤高，果敢坚毅，他想起自己还是做皇子的时候，也是这般战战兢兢，惴惴小心。

“这么些年，你只身在外，想必受了不少苦吧。”轩辕孟朝叹息道。

“父王宽恤，儿臣之苦不及父王丧子之痛万分又一，是儿臣不孝，岂敢怨恨旁人。”

他自然知道他这个儿子会这般回他，冷静严密，无可挑剔。

“你是我的孩子，我最清楚，你秉性纯良，寡言慎行，沉稳可靠，但却总是闷不作声，将一切都咽入腹内。记得新娶王后时，我没有问过你的意愿，我是觉得你年纪小，未必能理解我的意思。”

他掷下一子，继续说道：“那时敌国外患，朝堂动荡，亟需一个安抚边疆，平乱前朝，稳定内廷的王后，我轩辕一脉子嗣凋敝，除了你那不问世事的叔叔，我再找不到可以依托之人。”

他顿了顿，道：“你是否还在怨我对你母氏一族赶尽杀绝。”

“儿臣不敢。”轩辕琭一直埋首思索棋路，听到这话当即跪地。

有些事情，即便你再不情愿，也只能默默承受，都说帝王狠厉无情，但其中悲哀，又有谁人可知。

长久的沉默，坐着的轩辕王与跪地的轩辕琭均未再发一言，只是他们都已知晓，他们之间嫌隙早已根生。

他将他召回也是因为一个迫不得已罢了。

“琭儿。”轩辕孟朝道：“近来，西南黑羽一族蓄意滋扰我族，使我边界之民不得安宁，今朝你母后特向我奏明此事，也拟了几个平乱的人选容我裁定，我思前想后，俱是不妥。你新近归朝，本来我并不忍将你派去边陲重地，与我相离，但璊儿尚幼，统帅大军实不令人放心，只是这外族蛮夷多次侵扰犯境，践我王土，辱我百姓，你年纪虽轻，但素有威望，想来再无更合适之人选。”

“不知你可愿意？”

“为父分忧，是儿臣本份，儿臣定当竭尽所能，不负圣心众望。”

屋外檐上滴答滴答落着冰水，清扫之人用棍棒击打树杆，将冰雪撼落，残雪挂在枝头，早已不能恢复往日挺拔之貌。

而积雪厚密，非三五十日，不可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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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冰封三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