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令 第28章 小脏孩

“没事，昨天晚上有个黑衣人想要刺杀原大人。”孔令玄说话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就在说我们昨晚吃了饭一样。

但是这一句话在宋平听来，有如晴天霹雳！

“昨天晚上有黑衣人想要刺杀原大人！”他赶紧一溜烟就跑进了后院，连孔令玄的话也也不打算继续听完。

静岳县衙门的后院里种着一个高大的月桂树，现在还没有到桂花盛开的时候，只有浓郁的绿荫。后院的路上铺着一层青石板，小路蜿蜒，旁边是草地，还有假山。

在后院的地上躺着一具尸体，尸体穿着黑色夜行衣，脸上的面罩已经被拿走了。宋平远远地就看见了尸体，他赶紧一路小跑跑过来。来到尸体的附近，他就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他蹲在尸体旁边，检查了尸体的状况，尸体已经僵硬了，死亡时间已经有七八个时辰、尸体上面除了尸斑和干涸的血迹以外，还有中毒的迹象。

死者嘴唇发黑，脸色发青，在尸体的右颈部刺着一个虎形刺青，刺青上的老虎张着血盆大口，想要朝前面扑过来。

看完尸体，他立即跑去原榭的屋子门口，抬手就是一阵“咚咚咚”

“咚咚咚！”他急切的敲门。

屋里头正在吃早点的原榭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了一跳，他左手拿着包子，右手打开了房门，看到宋平一脸急切的样子：“又怎么了？”

“大人，我听说昨晚有人刺杀你，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宋平看到原榭，便立即伸手去查看原榭身上有没有伤。

“放心，我没事，有孔令玄在，我不会有事的。”原榭推开他的手，让他不要碰到自己的包子。

宋平看到他一切安好的站在这里，便也松了一口气：“大人，你没事就好。”

“我没事，有事的是飞天抢手，昨天晚上他被人杀了，就在大牢里面。”原榭说道。

宋平惊讶的问道：“有没有看到是谁杀的？”

原榭摇摇：“原本我打算用我用飞天抢手被抓的消息引出幕后那些人，可是没想到这些人竟然真的被惹急了，怕事情败露会导致他们身败名裂，所以昨晚甚至不惜派出两批杀手。一批来杀我，引开暗中看守飞天抢手的孔令玄，另一批才真正去刺杀飞天抢手。”

“宋平，你在静岳县当捕头多少年了？”原榭问道。

宋平想了想：“大概五年吧。前后共有两任县太严，现在您是第三任。”

“那你可知……前几任县太爷为何不管事嘛？”原榭问道。

宋平想了想：“回大人的话，我还真的不知道，就感觉他们都挺奇怪的。就拿我上一任的县太爷来说吧，他刚到任那会儿，跟您也差不多，也想管一管静岳县积压多年的案子。可是后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上一任县太爷就变得非常的随意懒惰，每天把自己关在在屋子里，不是写字就是画画，死活都不肯去公堂上处理事情。说实话，我当时也去问过县太爷，但是县太爷只说他喜欢画画，年纪大了，不想再操心太多的事。”

原榭看了一眼宋平，确定对方没有编谎话之后继续问道：“黑衣人的尸体看过了吧？”

宋平点点头：“大人，你怎么知道的？”

原榭看了一眼他的手：“你身上带着尸味。”

宋平抬起手闻了闻，确实有血腥味，还有尸体腐烂的气味。他这时才想起来刚刚为什么原谢一直在回避他，原来是怕他碰过尸体的时候又来碰他。

“抱歉，原大人，我刚刚没有碰到你的包子吧？”

“没有。尸体上有个老虎刺青，你以前见过吗？”原榭说道。

宋平摇摇头：“我们这边很少会刺青，要是刺的话一般刺些蛟龙，飞龙之类的，寓意吉祥平安嘛！”

原榭一边听着一边咬了口包子，没有再说话。大概到卯时，两人一起去了公堂。因为前几日原榭在静岳县衙门下的命令：到了卯时，所有的县吏、皂吏、狱卒、县丞、主簿都要到齐。

仵作老冯来到衙门之后就立即去停尸房。宋平叫了四个皂吏把黑衣人和韦耀飞的尸体抬到了停尸房。这边老冯接到尸体后，就立即开始验尸。原榭、孔令玄、宋平三个人站在旁边等待结果。

老冯来到黑衣人的身边，伸手拉开尸体的眼皮，里面露出了浑浊的眼睛。“死者，男。年纪大约三十岁。”

老冯又撬开了尸体的嘴巴，检查口腔情况。“死者生前曾经喝过酒，死亡原因是中毒。”

老冯检查完口腔情况，又到了脖子，当老冯看到脖子上的青黑色老虎刺青的时候，露出了一点迟疑，“右颈部刺有一个虎形刺青。”他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县太爷。

原谢问到：“老冯，你认识这个刺青？”

老冯摇摇头：“不认识，但是以前在某具尸体上看到过。”

原榭问：“哪具尸体？”

老冯站在一旁，试图回忆过去的事情：“大概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我还很年轻。静岳县城外，突然有一天早上躺着一具尸体，守城门的官员就把尸体抬到了县衙让我检验。当时那一具尸体的脸已经被毁容了，完全认不出。那是一具男子的尸体，年龄大概在四十岁左右。他的老虎刺青不是在颈部，而是在心口这个地方。”

老冯抬手指了指黑衣人的心口位置。

“那具尸体是怎么死的？”原榭问。

老冯继续说道：“当时我验不出来，没有中毒的迹象。那些具尸体全身是伤，却没有一处是致命的伤。我遇到了困境，就去查书去了，结果到了第二天我想继续验的时候，尸体已经被偷走了。至于被偷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当时的县太爷也不知道。更奇怪的是全县上下也没有人在说要去找尸体的事，于是乎这件事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原榭抬手：“你继续验吧。”

老冯要继续揭开尸体的衣襟，死者胸口心窝上有一块黑色的淤血，虽然被尸斑覆盖了，但是依然能看清淤血的形状。

“生前跟人发生过剧烈冲突，心口挨过一脚。”老冯伸手在淤血的地方摁了摁。“胸口第五根肋骨断裂，死前所受的冲击力道很大，但是……尚不致死。”

老冯的目光看向孔令玄：“孔先生，这道伤是你造成的吧？”

孔令玄点点头。

老冯又继续往下验，在检查尸体的腿骨的时候，老冯说了一句：“他的右腿曾经受过伤。达到了骨折的程度。”

原谢回想起昨天晚上，黑衣人追杀他的时候完全没有跛脚的样子：“老冯，骨折的人走路能像平常人一样吗？”

老冯想了想说道：“一般情况下是不能的。”

“那为何昨天晚上我看他走路很正常，完全没有跛脚的样子。”原榭说道。

“或许是大人昨天晚上情况太紧急，没有看清楚也说不定，又或者是他本身就会武功，进行短暂的伪装也是可能的。”宋平说到。

老冯慢慢开口：“大人，我只负责验尸，至于其他的我也不清楚。”

宋平的这种说法无法让人接受。旁边的孔令玄也有些怀疑，只有宋平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大人，孔先生，你们还在怕什么呢？这个难道不是昨天晚上的黑衣人吗？他可是死在你们面前的。”

原榭皱起了眉头：“这也很难说。昨晚天黑，情况又紧急。如果前一个刺杀我的人跟现在这个不是同一个人，我也不可能分出来。”

“原大人，我也觉得您是想多了。”老冯说道，“中途换一个杀手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吗？”

“我暂时说不上来。”原榭说道。

仵作老冯验完第一具黑衣人的尸体之后，继续验第二具尸体。第二句尸体是飞天抢手韦耀飞的尸体。老冯同样先是扒开了韦耀飞的眼睛。

“死者韦耀飞的眼球缠绕着很多红血丝，死者，男，三十六岁左右。死前受到很大的冲击，情绪异常激动。致命伤在心口。尸体心口受到扁形利器刺穿，造成流血过多死亡。”

58

“尸体右手的食指沾有血迹。初步判断，应该是死者生前想要通过血液来写字留下线索。”老冯抬头看了一眼在场的三人，“他是不是留下了其他的线索？”

宋平点点头：“有啊！老冯，你可真神啊，确实有啊。飞天抢手的尸体下面右手的地方有一个撇字，不过他只写了一撇，我们也看不出他到底想写什么线索。”

“飞天抢手身上没有其他的伤，所以致命伤就是心口的剑伤。”老冯检验完尸体之后，拿起随身携带的一个酒葫芦往盆子里倒出半盆，随后把双手放到盆中清洗，洗完之后再用布擦干。

“你可知道他中的是什么毒？”原榭问道。

老冯走到黑衣人的尸体旁边对原榭说到：“原大人，天下的毒千千万万，常见的就是断肠散，牵机散，鹤顶红。但是不同的毒药会造成不同的死法，也会在尸体上表现出不同的颜色形状，但是这具尸体所中的毒，却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所以我也没有办法具体告诉大人是哪种毒。”

原榭、孔令玄和宋平三个人离开停尸房，宋平默默的跟在两个人的后面，一句话也不敢说。他时不时偷偷看一下原榭，也不知道这个县太爷心里在想什么。

在经过县衙门口的时候，他们听到了一个孩子尖叫的声音。

“啊啊啊……我不走，我不走。在没有找到小脏孩之前我是不会走的。你们谁都不能赶我走。”

原榭皱着眉头往县衙门口看去，只见在县衙门口的平地上站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儿，她的头发乱蓬蓬的，手里拿着一根棍子，眼神倔强，咬着自己的下唇，不肯让步。

旁边站着两个高大的皂吏，在耐心的劝说她：“小姑娘！你赶紧走吧，不要在这里了，这里是县衙门，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

小女孩双手握着棍子，横在身前：“我不走！我要找小脏孩儿！你们帮不帮？我要去见县太爷。我要去找我的小脏孩。”

“小姑娘，赵岭他不在我们这里。你应该去找赵老爷。听话，回去吧，不要在这里闹了，让大伙看了笑话。”另一个皂吏说道。

“滚开！我不听，我不听，你们要是今天不帮我找到小脏孩儿，我就不走了，我就赖在你们县衙。”小女孩说道。

原榭看着这个场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小女孩：“这个不是昨天你们救回来的其中一个孩子吗？她的父母呢？”

宋平立即说到：“大人，那是个孤儿，没爹没妈的，昨天我叫老张给他送育婴堂去了！没想到这小孩儿今天一大早又跑出来了，还跑到咱们县衙里闹，真是摊上了一个大麻烦。大人，你要是听着烦的话，我派人去把她撵走。”育婴堂是宋代设立的专门收养孤儿弃婴的地方，由本县的衙门出资管理。

原榭摆摆手：“不用把人撵走，人家也是想来找赵岭，把那小姑娘请进来吧，本官有话要问她。”

宋平立即跑出县衙大门去跟那两个说了声：“我来处理，你们先走吧。”然后他把小姑娘带进来。这小姑娘虽然穿的破破烂烂，衣服上也到处都是黑色的泥巴，但是她的眼神却很锐利清澈。她见到县太爷也没有丝毫的胆怯。

原榭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大人，我叫崔怀瑾，我是个孤儿。从小在静岳县的土地婆婆庙里面乞讨，后来不小心被那些坏人拐到了城北的黑屋子里。”崔怀瑾说道。

“这小姑娘不错啊，口齿伶俐。”原榭说道，“你一大早来静岳县衙门想干什么？”

崔怀瑾年纪大约十二三岁，她仰着头说道：“我希望大人能够帮我找到小脏孩。他是我在人贩子那里交到的唯一一个朋友。他比我小很多年纪，大概是七八岁，这么高。”

崔怀瑾把手放在自己的腰间，比了一个高度：“他说他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孩子，叫做赵岭。三天前，他被两个穿着官服的人带走了。我希望大人能够去救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