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令 第21章 苦鸳鸯

离开了赵夫人的屋子，翠儿便按照赵夫人的嘱咐去找了赵老爷。此时赵老爷正坐在正堂上，刚跟管家说完话。管家也在发动自己的人手，到处在找少爷的行踪，但是依旧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此时赵庭芳正着急上火了，看到翠儿出现在大厅门口，气呼呼的喊到：“翠儿，你在那干什么呢？还不去伺候夫人，一天天就想着偷懒吗？我把你们买回来，是让你们在这里偷懒的吗？”

翠儿颤抖着走进来，她跪在地上怯生生的说道：“老爷，是夫人叫我过来的。”

“夫人叫你来干什么？”赵庭芳说道。

翠儿抬头看了一眼管家，赵老爷就抬手往外挥了挥，示意管家先离开。管家离开之后，赵老爷才慢悠悠的说到：“快说吧，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回老爷的话，是夫人叫我来跟你说的。在少爷失踪的前一天，我看到三娘子在后花园跟外面的男子私会，她命人将外面的男子放进来，当时三娘子也看到了我。那个男子看到我之后，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你可看清那男子长得什么模样？”赵老爷问道。

“老爷，我并没有看清那个人长什么样，只是当时看清楚了他身上穿的衣裳的颜色，是一件黑色的长袍。腿上打着绑腿，窄袖，头上戴着一块褐色的头巾。他的个子不是很高，比三娘子的身高稍微高一点，但是手脚有力。”翠儿一边回忆一边说，同时还往里面添油加醋，“当时三姨娘跟那那个男子行为举止非常暧昧，嘴里还说了一句什么死鬼的。后面的我没有听清。”

赵老爷皱着眉头，压低声音问道：“翠儿，诬陷姨娘，你知道是要上家法的？”

“翠儿知道，翠儿绝对不敢胡说。”翠儿抬头看着赵老爷的脸。

“你可真的看清了？”赵老爷又问道。

翠儿点点头，牙齿咬着下唇，慢慢的说到：“是的，老爷，我真的看到了。”

“那为什么之前你不说，现在才说？”赵老爷问道。

“之前……之前奴婢是被三娘子威胁的，她说只要我敢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她就会让我死无葬身之地。她还说……还说……”

“她还说什么，你放心大胆地跟我说，她绝对不敢对你怎么样的！”赵老爷打包票。对于自己的小妾，赵老爷还是能掌握她们的生杀大权的。

“她还说会找到我的家人，我不想啊！老爷，您是知道的，我家里还有一个弟弟，三个妹妹。我不希望我的家人被三娘子威胁。”翠儿哭着说道。

“那你为什么有愿意说出来了呢？”赵老爷问道。

“是是昨天，昨天县太爷来了之后，将九位姨娘拉过来询问了一遍。我才知道三姨娘肯定有问题。老爷，您跟夫人对我这么好，我肯定不能做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所以为了少爷，我决定了，一定要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赵老爷皱着眉头，右手抓在黄花梨圈椅的扶手上，指甲在椅子的油漆上抠出了一道细微的划痕：“这个三娘子！实在是可恶！枉费我对她这么好，她竟然背着我吃里扒外，偷奸耍滑。来人！立刻把三姨娘叫到大堂来，我要亲自审问一下。赵飞，请家法！”

小厮很快就把三姨娘请到大堂，今天的三姨娘穿着一件红色夹袄，下身配着一条蓝色长裙，显得雍容华贵。她一进来就捏着嗓子说道：“哎哟，今儿个是什么天啊！老爷，你怎么这个时候又想起我来了？”

赵老爷坐在大堂的主座上，脸色发青，他抬手“啪”的一声拍在紫檀木桌面上。

三姨娘被吓得脸色发白，手脚忍不住颤抖：“老爷，您这是发什么脾气呀？我哪里做错了吗？要是做错了，您大可以直接说，何必要发这么大脾气，吓死我了。”

“你做了什么事？难道你不知道吗？”赵老爷坐在堂上怒吼道。

“老爷，我真是冤枉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发这么大脾气来骂我？”三娘子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委屈。

“翠儿。你进来。”赵老爷喊了翠儿的名字之后，三姨娘的脸色就变得惨白惨白的，她的目光一直看着翠儿，如果目光能变成刀的话，她早就已经把翠儿千刀万剐了。

翠儿从走入大堂开始，就一直低着头，跪在了赵老爷的面前。赵老爷又拍了一下桌子：“翠儿！你把刚刚跟我说的话，再跟你三姨娘说一遍。”

“翠儿，你想说什么？你刚刚跟老爷都说了什么？我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能够这般的狼心狗肺呢？你摸着良心问问，我一直以来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吗？我对你多好？你怎么能这样出卖我？”三姨娘气冲冲的说道。

“三姨娘，不不是我要背叛你，而是我真的不想看着你这样错下去了。少爷他这么好，你怎么忍心把他卖了！烧也他还这么小！他只是一个小孩子，为什么你不肯放过他呢？”翠儿哭着说道，一边哭一边用手背去擦眼泪，看起来楚楚可怜。

“哭哭哭！你就会哭吗？你就喜欢摆着一副小白花的样子欺骗老爷？你不要在这里假惺惺的，还血口喷人。少爷他确实只是一个小孩子，但是他失踪了，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我也没有出卖过少爷的行踪。翠儿，你说话小心点！不要把这口脏水往我身上泼。我也是个人！活生生的人！”三姨娘说到就要伸手去撕扯翠儿的头发。

“三娘子，我只是实话实说，我没有要冤枉你的意思。少爷失踪的前一天你在干什么？你是不是在跟一个男人见面？你是不是把少爷的行踪卖给了那个男人？”翠儿无奈之下只能大喊道。

“翠儿，你简直是在血口喷人！你敢不敢对天发誓？你没有污蔑我？”三姨娘对翠儿说道。

翠儿低着头不敢说话，也不敢看三娘子的眼睛。她只是继续向赵老爷说到：“老爷。翠儿说的都是真的，三娘子确实在少爷失踪的前一天跟一个男人在后花园进行见面，这一点我没有污蔑他。”

“翠儿，你简直是要气死我，你明明答应过我不会说出去的，为什么现在又要跟老爷这样说？你这样置我于何地？我之前对你这么好，你竟然如此的忘恩负义！你就是只白眼狼！”三娘子生气的说道。

赵老爷这时候说话了：“三娘子，说说吧，你到底是跟谁见了面？有什么说不得的？”

三娘子脸色苍白，她知道自己的事情已经捂不住了，只是低着头跪在赵老爷的面前：“老爷，老爷，我对不起你，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你到底做了什么事？”赵老爷问道。“那日在后花园跟你见面的到底是谁？”

三娘子哭泣着说道：“是……是洪管家。”

赵老爷拍了一下桌子啪的一下子站起来，神情惊讶：“什么？你再说一遍。那日跟你见面的到底是谁？”

“回老爷的话，是洪管家。我跟洪管家是自幼相识，只是那时候我被家人卖进了青楼，从此与洪管家分开了。但是没想到我会得到老爷的救助，从青楼里赎了身，更没有想到洪管家竟然在老爷家里当了管家，不过我跟洪管家是清清白白的，我们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姥爷的事，这一点洪管家可以作证。”三娘子哭诉道。

赵老爷气的胡子都歪了，又拍了一下桌子：“立刻叫洪管家的过来。”不一会儿家丁就把洪管家叫了过来。洪管家看到跪在地面上的三娘子，便知道他们的事情已经被赵老爷知道了。但是洪管家没有辩解，只是默默的站在一边等着赵老爷发话。

赵老爷看着洪管家：“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洪管家低着头说道：“回姥爷的话。就是三娘子说的那样。我与三娘子是从小的青梅竹马，奈何三娘子小时候被家人卖进了青楼，我当时也是个穷小子，没要钱去把她赎回来，后来我就立志要去赚大钱，要把三娘子赎出来，结果去了一个镖局帮人家押货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了强盗，我的货物都被抢走了，而我也被打伤丢在路边。在我奄奄一息的时候，是老爷您救了我。我是绝对不敢做任何对不起姥爷的事。”

“当真没有？”赵老爷盯着他们问道。

洪管家低着头说道：“确实没有。若是我有半点欺瞒老爷的话，就让我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我与三娘子未曾想到会阴差阳错地在姥爷家中相遇，但是我们……虽然我们见面了，却没有半分逾越礼教的行为。在后花园里，我与三娘子实属偶遇。三娘子出来赏花，我恰好又进入后花园去，正好就跟三娘子遇上了，当时我与三娘子只是站在花园里互相说话。”

“可是翠儿又说你们威胁她？”赵老爷看着翠儿。

翠儿急忙辩解到：“回老爷的话，他们确实让我不要把他们的事情说出去，这一点翠儿发誓，翠儿绝对没有说谎，要是翠儿也说谎的话，就要翠儿出门被车撞死，吃饭被噎死，走路被天上掉下的东西砸死了。”

“行了，行了，不用你发这种毒誓。洪管家，你继续说说。”赵老爷说道。

洪管家继续说到：“当时我们也是怕……怕被误会，所以就让翠儿不要把事情说出去，这也是为了三娘子好。毕竟我作为一个外人进入后花园，还在后花园遇到三娘子，传出去对三娘子和老爷您都不好。”

三娘子跪在地上点头如捣蒜的说道：“对对对，确实是这样，我跟洪管家从来没有逾越礼法的行为。我们当时只是在说话而已。”

赵老爷又看着三娘子：“你们当时说了什么？”

三娘子低着头说道：“回老爷的话，那时候我们遇见了好不容易有了说话的机会，所以就互相聊了一下大家各自的经历。洪管家又问道在青楼里我过的怎么样？我当时跟他说我在青楼里过的很不好，每天都期待他来赎我，但是我从来没有等到过他。后来我又问洪管家，家里人怎么样了？洪管家跟我说他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了，至于我家里人怎么样了，他也不清楚，应该是搬走了吧。当时我一个人在青楼里边孤苦无依，还妄想着家里人会有一天来接我，结果他们却跑了。我实在是命苦啊，我这一个女人实在是命苦啊，我怎么会这么命苦！老爷求你可怜可怜我，原谅我这一次吧，我跟洪管家真的没有做任何对不起老爷的事。青天可鉴，日月可鉴啊！”

赵老爷沉默不语，旁边的洪管家说道：“老爷要是心里不爽快，不如就杀了我吧，之前承蒙赵老爷救命之恩，现在这条命还给赵老爷也是天经地义。”

赵老爷哼了一声：“就你们两个这种行为已经败坏了我赵家的名声，我赵家是什么……世代书香世家，世代乡绅，世代名门。如今你们做出了这种事，要把赵家的颜面何存？”

三娘子有些着急了，她跪着移动到赵老爷的脚面前，抱着赵老爷的腿说道：“姥爷，姥爷，我错了，我错了，求你原谅我这一次吧，求求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你就算不原谅，我也要看在洪管家服侍了你这么多年的份上，他每日鞍前马后为您跑腿！这种情分你去哪里找啊？如果赵老爷一定要惩罚的话，那就请惩罚我吧，让我投井自杀，或是让我上吊自尽都可以的，我绝没有半分怨言。”

这时候旁边站着的洪管家也着急了，他跪在地上乞求赵老爷：“赵老爷，求您放过三娘子吧，她实在是一个可怜的人哪！前半辈子在青楼里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如今好不容易脱离苦海，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安身立命的归宿，却因为我的原因不能继续这种生活，我实在是有罪。”

洪管家继续哀求道：“赵老爷，如果您一定要罚，就请罚我吧！我的命是你给的，也是你救回来的，让我去死，我无怨无悔。求赵老爷放过三娘子吧。”

赵老爷没有理他们：“叫人去拿纸笔过来。”

“是，老爷！”下人跑出去，而后立即捧着笔墨纸砚文房四宝过来，轻轻放在案桌上，走之前看了一眼跪着的洪管家和三娘子，也不敢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