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清松说是准备听从闻纹吩咐行事,可闻纹哪里知道该怎么做?
闻纹现在能和夜清松说的,只有让夜清松留在这里,以防万一。
白木渡口已经出了不少事,昨夜大量鬼魂聚集,今夜,以及可以预期的今后好像时候,都会有鬼魂汇聚过来,就有可能引来黑鱼妖铁耙的注意。
这里还有铁耙不知道怎么回到了岸上的“新娘”,以及不知道是不是铁耙的孩子李春生。
赵富堂这个铁耙代理人也已经被抓住。
闻纹相信以逸待劳,就能等到铁耙现身。
闻纹之前害怕黑鱼妖铁耙来了,她不能出去,以至于附近居民受到影响。
但夜清松一到,闻纹就没了这方面困扰。
夜清松只是碍于神秘的乱妖宫,不好直接对铁耙下手,并非实力不足。
闻纹安心准备今夜的营业。
夜幕完全降临。
河上依旧有着船上悬挂的灯笼,散发着微光。
闻纹看到一名有些眼熟的女鬼,率先从河上走来。
这可不就是她昨夜见过的那个?!
这女鬼没有眼睛,身体还异常膨胀,谁来看,都能一眼看出她生前死后的凄惨。
昨夜就是她第一个敲响闻纹店门。
今夜,她还是来得这么早?
闻纹还一度怀疑她是被五叔公和阿平带过来的,但昨夜没来得及深究,如今只有这女鬼独自来这里,闻纹更不准备深究。
女鬼双眼还是空洞的。
但她看起来好像没有前两天那么膨胀了。
她进门,朝着烧烤架后面的闻纹点了点头。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怯意。
“店家,我又来了。今天还是一条烤小黄鱼。”
闻纹应了一声,请她坐下。
女鬼也能自己摸索着去到桌旁坐下。
有没有眼睛,似乎对她没有影响。
她陶醉地嗅着店内散发出的香味。
不只是她这样,其他赶过来的鬼魂也是如此。
夜清松不在乎吃食。
他修炼多年,也就以前修为弱小的时候,不得不捕猎进食维持生命。
后来,他就习惯了吸收日月精华为生。
哪怕他能化形了,能变成人行走各地,品尝不同地方的美食,他都对这些没有多少兴趣。
他始终觉得,食物最大的意义只是维生。
如他们这般修炼者,还何必在乎口腹之欲?
越是不吃,越是轻松。
但他守在闻纹店中,也闻着烤鱼的香味,他第一次动摇了。
吃一点,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
看看旁边的铁娘子,干活干得越来越卖力,好像就盼着多腌制好一些鱼,等天亮了,闻纹卖不出去了,正好便宜她,让她全吃了。
还有角落处,低垂着脑袋装死的赵富堂,现在都忍不住抬起头,垂涎三尺地盯着烧烤架。
夜清松喉结上下滑动了下。
“闻姑娘,我去水边看看,免得有什么东西来了,我们在这里防备不及。”
夜清松说完,近乎落荒而逃地从闻纹店里出去。
怎么可能真的有东西来了,他却不知道!
如果对方给他的感觉微弱到这种程度,要么是弱得不值一提,要么是强得他根本不是对手。
随意一种情况,他都没有专门出去查看的必要。
他现在出门的真正目的,只是避开闻纹烤鱼!
他清修这么多年,可不能因此破功。
就出去河边走走好了。
黄昏来这里时,他还曾遇到一个让他觉得很不寻常的女人。不过那会儿他满心想着闻纹的事,实在没空和那女人细聊。
趁着这功夫,去找找那女人。
千峦河上的船家有那么多讲究,都只是为了活命。
而当一个人有了夜清松这样的实力,他在千峦河上,就能算得上是规矩。
哪怕河伯黑鱼妖铁耙现身,夜清松都能和对方硬碰硬。
他现在想找谁,就能直接到谁哪里去。
夜清松轻巧落到李家的船上。
在这里,还能嗅到闻纹店中飘出的香味。
夜清松压下自己回去讨要烤鱼的冲动,准备进船舱找人。
但他要找的目标主动出来了。
一身粗布麻衣的江晓梅在夜色下清冷动人。
“你是来找我的?”
她冷冷的声音,只传入夜清松双耳。
夜清松莞尔。
他也以传音方式回话。
“看来你知道你不是一个普通人。”
江晓梅微微抬头,看了眼天空。
可惜今夜有云,挡住了月亮,也压制住了她的力量。
“如果可以,我宁肯永远不知道我不是普通人。你是来找我报仇的?”
“报仇?”夜清松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只是发现你身具半妖血脉,你应该还能血脉天赋修炼出了成果,才好奇像你这样的半妖,怎么会孤身在外。”
人和妖生的孩子,大多是半妖。
而这些半妖,其中还有大半并不会觉醒血脉力量,终其一生都只是一个普通人。
只有少部分半妖能有觉醒的机会。
这部分半妖中,又大多终其一生都没多少实力,也许就相当于练气期、筑基期的修士。
极少数半妖才兼具人族和妖族的优势。
这部分半妖基本都会被妖族认回去。
哪怕他们可能更渴望继续留在熟悉的地方,过习惯了的生活,他们身后的妖族都有可能会强行将他们带回去。一些妖族平和一些,才会允许他们陪伴至亲度过短暂岁月,才回妖族进行漫长的修炼。
夜清松乃蛇妖出身,以护法身份加入玉山河龙宫,他对妖族血脉很是敏感。
他来到这里,就察觉到江晓梅身上若隐若现的半妖气息。
江晓梅听得他说不是来报仇的,神情略柔和了些,但仍旧保持着警惕。
她淡淡道:“我不明白你说的半妖血脉是怎么回事。我父亲在我还小的时候就死了,我娘艰难将我养大到十多岁,也操劳过度去世。我曾被赵富堂等人当做献给河伯的新娘,沉入河中。”
她本已做好接受命运安排的准备。
她什么都没有,不能像其他人那样,给赵富堂一大笔钱,让赵富堂不选自己沉河。她也没有足够多的族亲,愿意为她出头,去找赵富堂说情。
就算那些还有父母亲人在的姑娘,也不见得都能通过贿赂赵富堂的方式脱离被沉河的命运。
哪有那么多人家在乎自家姑娘如何呢。
她被绑着送入河中,她就觉得,这样淹死也不错。
淹死就好了,不要见到什么河伯。
她被沉河前夜,有人来和她说,能当河伯的新娘,是她的福气,她今后就可以过上别人都羡慕妒忌的好日子了。
她想说,既然是好日子,那就让你们家的女儿来。
但她忍住了。
说了也没用。
而现在,她就盼着尽快死去。
可是死不掉。
很奇怪。
她都觉得自己双腿陷入到淤泥中了。
河底的淤泥想吞噬她。
但还有流水在。
她沉没的部分就自始至终都只是那么一些。
她竖立在河底淤泥中,被河水冲刷,动弹不得,也死不得。
呼吸有些艰难,但她竟然真的能在河中呼吸。
她还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
她都已经想,要是能这样见到河伯,那也比继续留在这里好。
但一直没人来带走她。
她等啊等的,累了,终于想要挣脱绳子和淤泥。
不管是游上岸,还是被冲到下游,好歹不要再傻乎乎地留在这里吧?
她燃起了一丝斗志,但等她终于摆脱淤泥和绳子,重获自由,她却虚脱昏迷了。
等她醒来,她已经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
她挣扎,但没用。
她好像在河底的时候就耗尽了所有力气。
那个男人囚禁了她,还说她是绝佳的鼎炉。
她不明白,但她在男人强行对她做那种事的时候,慢慢掌握了体内那股神秘力量。
后来,她有了孩子,男人还是不肯放过她,孩子也坚强地在她腹中活了下来。
终于有一天,她觉得自己体内的神秘力量足以杀死那男人了。
她果断下了手。
毕竟,在那之前,她都不知道在心里演练过多少遍。
男人却没有立刻断气。
那男人说,给她下了诅咒,以后会有人来找她报仇。
男人说完,咽了气,而男人囚禁她的地方起了大火。
她逃啊逃的,竟然直接逃到了河中。
她之前竟然也像是生活在河里,但她觉得自己生活的环境是山林。
她被河水冲走了。
等她再次醒来,她就被李桨川救起。
她回到了白木渡口,在李桨川的庇护下过上了寻常妇人的生活。
但她知道,她体内有不同寻常的力量,她的孩子李春生也有。
她和她的孩子,都在拥有了这一力量后,就知道了该怎么控制这一力量。
他俩要做的只是多加练习。
她会带着孩子私下练习,也会反复提醒孩子,千万别表现出来。
她有那么一点贪婪。
哪怕那个男人说会有人找她报仇,她也知道她昔日河伯新娘的身份可能惹来麻烦,但只要麻烦还没有到来,她就想多过几天现在这种平凡简单的日子。
江晓梅和夜清松说完,夜清松眉头紧紧皱起。
“按你说的,那男人就是个败类,你杀得好。但他说给你下了诅咒?你确定不是他临死前骗你,要你今后担惊受怕?我没看出你身上有什么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