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凤后走了出来,对着皇帝福了一礼,恳求道:“请陛下收回成命。我儿身体不好,不知何时便会归天,怎敢耽误他人?只求安安静静的过完余生便好。”
皇帝脸色缓和下来,仍然坚持道:“朕诏书已下,不可更改,”看左相还想说什么,打断她冷声道,“若十皇女逝世,朕可以再给你儿另赐婚配,不会让他守寡。”说完不给左相说话的机会,挥手道,“下去吧。”
左相不敢多说,退了下去。
凤后担忧的看着皇帝,凄然的开口:“陛下,容儿的身体本就不好,您何必如此?反倒耽误了别人家的儿子。”
皇帝抱住他:“朕知道。但是朕一定可以把容儿治好,看着她娶夫生女,相信朕。”
凤后合了合眼,眼角掉下一滴泪珠。
宁王府,主院寝室。
宫女总管奉帝命领来了御医来给宁王看病,只见榻上躺着位俊眼长眉的俊朗女子,眉目精致,脸庞刚毅,脸上蒙着白色面纱。脸色惨白,紧闭着双眼,枯白的双唇微抿着,静静的躺在那里。
那御医行了个礼,上前细细把脉。随着时间的流逝,御医的额头皱纹越皱越紧。半晌,失望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宁王殿下的病是多年顽疾,本就深入骨髓,现在加深了病情已经回天乏术了,活不过半年啊。”说完又叹了口气。这十皇女好不容易出了冷宫却活不长了,真是可惜了,行了个礼和宫女总管一起回宫复命。
御书房内,皇帝轻声安慰着哀伤而泣的凤后。她轻抚着他的后背,缓解他内心的伤痛。凤后靠在她怀中不再言语,感受着这片刻的温暖。
他们也有近十年没有再见过面了,更不要说能够这么亲近。十年前他家族被人陷害,他被她打入冷宫多年来不闻不问,自己女儿的储位被废,只是五岁的孩童就和自己到了冷宫。他其实应该感谢她,即使自己被收去玺绶打入冷宫,但是她没有废后,他也一直当着这名不副实的凤后。
只是他却还是忍不住怨她,她明明知道自己家是无辜的,却任由奸人陷害不为他申冤,还让陷害他家族的良贵君升为皇贵君。只为了保护她心爱的皇贵君,还有她心爱的越王就置他于不顾。
当年的两情拳拳终究不过如此而已,他现在只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活得更好罢了。他的女儿想得到的他一定要支持她,最起码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这时宫女总管带着御医回宫复命,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整理了下妆容从皇帝怀中坐了起来,仍旧是端庄雍容的凤后。
皇帝站起身来,宣她们进来:“宁王的病情怎么样?”
御医欲言又止,犹犹豫豫的道:“这……”
皇帝看这样子知道肯定不会好,看了旁边的凤后一眼心下了然,她拍了拍凤后的手:“朕先出去一趟。”随后对御医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出去说御医,识相地跟了出去。
皇帝眯着眼看着她:“现在可以说了。”
御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臣无能,治不好宁王殿下。殿下是多年顽疾且病入膏肓,最多就半年时间了,请陛下做好准备吧。”
她说完这句话心提了起来,怕皇帝震怒拿她问罪,不敢抬头。
皇帝合了合眼,眼中神色复杂难明,幽幽的说了句:“你真是好计谋啊。”语气意味不明。朕的好女儿。
御医不知道皇帝说的是什么,但是知道皇帝现在心情绝对不好。就算是不受宠的女儿,就这么英年早逝,当娘的也不会高兴啊。御医没敢胡乱猜测,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啊。
皇帝低头扫了她一眼,抬头看向御书房内:“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御医走了后,皇帝压下心中的想法,带着温和的笑容走了进去。看到凤后正呆呆的看着窗外开得正欢的牡丹花,艳丽明耀的脸蛋此时带着回忆的表情。眼神时而带着喜悦,时而又变成忧伤,似乎沉浸在某些记忆中不可自拔。
看到这样的凤后,她心中不禁疼痛沉闷。她还记得当年初次见面时,他还是未出阁小小儿郎,那一年牡丹花开着正盛的时候,他出现在她眼前,是那么的耀眼那么明艳。就像那盛开的牡丹雍容华贵,百花齐放仍不敌他分毫。那时她就喜欢上他了,说是一见倾心也不为过。
他和其他的大家公子不同,他不怕自己,总是肆无忌惮的喊自己明姐姐。活泼淘气,喜欢粘着她,喜欢对着她撒娇。她想娶他为夫,但是她不敢表达自己的心意,因为她怕他不喜欢自己。
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向他表白,平时大胆率性的他羞涩地低下头,未曾说话。在她心情忐忑的时候,他也说出了他的心意,原来他也喜欢她。她兴奋的抱起他转了几圈,一向沉稳的太女像个毛头小子似的欣喜若狂。
她登基后用十里红妆娶他为凤后,他成为了她正夫,成为了她的人。她用最盛大的婚礼亲自迎他过门,两人一起接受众臣朝拜。
洞房花烛夜两人含笑以对,他艳丽的容颜在昏暗的烛光下让她心动不已,看着自己梦寐以求的人到了自己的身边,婉转在自己身下,心里是极为喜悦的。
两人的感情破裂便是在江家被陷害之后,她将他打入冷宫。她可以替他们家族平反,而且她知道江家是被冤枉的。但是她有她的考量,只能委屈他待在冷宫多年艰难度日,他自己一人抚育着一对子女。
现在看到这样的他,她的心忍不住地疼痛。快步上前抱住他,这是自己从小就喜欢的人啊。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颊,现在她只想抱着他,多看着他,用自己的力量抚平他的伤口。
凤后看着紧紧抱着自己的女子,眼中凄然一笑,闭上双眼慢慢地睁开,轻轻的握上腰间宽厚的大手回以一笑。明明是笑着,但是皇帝却从他的笑容中,看到了受尽磨难的沧桑和伤痛,心中抽痛不已。同样明丽耀眼的容貌,却没有了当年的天真开朗。
手轻轻抚上他的眉头,仿佛想要将他的沉闷擦去。
皇帝没有说宁王的病情,而凤后也已经猜到。他疼爱多年的孩子啊,多年来在刀光剑影中度过,年幼的孩童就承担起莫大的责任。当年如果不是他被打入冷宫,年仅六岁的她被越王在寒秋中推入冰凉的池水,如果不是那个人他的孩子就不会活到现在了。他虽然不知道那人是谁,目的是什么,但是他感激她救了他的孩子。
他是恨的,他恨皇贵君,恨越王,但是他无能为力,只能尽量能帮助她。但是害他孩儿的人就一定要付出代价,这么想着精致艳丽的眸子闪过一丝狠辣,稍纵即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到,但是他身后一直抱着他的皇帝看到了。她不会怪他,只是不忍心他这么难过,只能努力让他减少痛苦。
安王府,书房。
昏暗的屋子内,本应该卧病在床的安王坐在主位上,脸色红润,精神焕发,哪有一点病人的样子。
顾凌身穿玄色衣袍,墨发高束,手中拿着一本书籍,全神贯注的阅读着。这时,穿白色衣袍头戴纶巾的儒雅女子手拿羽扇推门进来,此人就是跟随在顾凌身边的木书。
木书走上前,低头行了个礼。
顾凌看到她来了,放下书,双手交叉放在小腹前,靠在椅背上:“说吧,查到什么了。”
木书回道:“您上次遇到的公子,便是当今左相嫡子花倾玉,年方十三岁。才貌双全,精通歌舞,性格端庄大方,有京城第一美男子之称。”
“听起来像个无害的小白兔,可是谁知道却是个爪子锋利的小野猫。有趣,看来这左相公子不简单啊。”顾凌轻声笑道。不过……倒是好玩得紧啊,看来自己以后的生活不会那么无趣了,呵呵。
越王府内,书房中一身绿色锦袍、暴戾不堪的越王,激动地拉住个奴仆打扮的人:“你说宁王病重将要死了?”语气中带着无法掩饰的狂喜。
奴仆忍着肩膀的疼痛:“是,陛下派御医前去诊治,御医亲口说的。”
越王大笑起来:“哈哈哈,天助我也。你就算娶了左相嫡子又如何,最后你仍旧掀不出什么风浪,赢得还是我,哈哈哈。”
奴仆低着头没有说话,越王挥了挥手:“你下去吧,继续给我监视着宁王的一举一动。”
一月后,宁王大婚。
花倾玉早早的被拉起来梳妆打扮,每个人脸上都笑着。但是细看眉眼中都带着忧色,本应该喜气洋洋的日子气氛却出奇的怪异。
而应该伤心欲绝的花倾玉,却像没事人似的,老老实实的坐在梳妆台前。眼中不见伤心,表情轻松悠闲,也不像强颜欢笑的样子。
他看着镜子中漂亮清丽的自己展颜一笑,满意的欣赏自己的姿容。
其实他是不担心的,也不伤心。虽然宁王重病缠身但是他不在乎,反正她死了他就自由了。陛下允许他改嫁,没让他守着宁王府一辈子,他就很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