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鬼 第32章 第 32 章

虽然明秋说着会快去快回，但实际上，他回客栈的时候，已近傍晚了。

沉厄自觉地将自己脱在一旁的外衫中衣卷吧卷吧，与枕头堆在一道，他侧撑着身体半坐起来靠好，不无委屈的向明秋控诉：“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抱歉。”明秋将罐中的牛肉粥舀出来，他问沉厄：“等的很饿么？”

沉厄接过碗筷，分明对那撒了青碧葱末的牛肉粥馋的不行，却还要嘴硬矜持的说：“也还好吧。”

“嗯。”明秋微微点了点头，又端出了一碟凉拌的小菜和一小碗蒸的牛乳酪，“只喝粥怕你嘴里没有味道，所以给你拌了点野菜，……牛奶等晚一点再吃。”

“诶？”

沉厄迫不及待的咽下了口中的粥，有些疑惑的问：“为什么要等晚一点？”

明秋言简意赅的道：“怕你饿。”

沉厄：“……”

虽然在明秋的面前，他好像早就已经没有“形象”了，但沉厄还是想要为自己辩护一句：“才不会，……我又不是饭桶。”

明秋：“……”

明秋沉默着搬了张板凳，坐在一旁没有接话。

沉厄捧着碗筷，他一边喝粥，一边忍不住的偷偷去瞄明秋，却见明秋低正垂着眼睫，双手十指绞在一起，好像很心不在焉的样子。沉厄被他勾住了神思，好几次想要问询，又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于是他只能赶紧把碗里的粥喝完，借着添粥时明秋回神的档口问道；“明秋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明秋：“……啊？”

他下意识的想要说没有，然而明秋转念一想，既然他走神走得迟钝如沉厄都能一眼看出来，那也没什么好否认的了，不如索性编两句糊弄过去算了。明秋看着沉厄道：“我只是在想，不过是几日之前，你还对我做的饭菜避之不及，现在却又能这样毫无戒心了，——你就不怕我在粥里给你下蛊吗？”

沉厄：“……”

沉厄短暂默了一默，仍旧还是接过了那第二碗粥，他无甚心理压力的道：“反正我吃都吃了，现在害怕也来不及了啊。”

明秋：“所以你是怕，还是不怕？”

沉厄想了想，说：“那还是不怎么怕的。一来，我相信你肯定不会伤害我，二来，你若真要给我下毒下蛊，多的是机会，何必等现在呢？”

“是么？”

听完沉厄一通头头是道的分析，明秋忽然意味不明的笑了一笑，他道：“我想怎么做，那就怎么做。哪里有你这许多缘故？沉厄，你说是不是？”

沉厄：“……”

沉厄认真看了会儿明秋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他变得不确定了起来，有点慌乱又有点好奇：“啊？……那，那你给我下的，是什么蛊啊？”

沉厄说：“我听话本说书里面，常常讲到什么情蛊，说是中蛊的人，会控制不住的爱上下蛊的人，实际却还真没人见过这种玩意儿……明秋，这世上当真有情蛊这样神奇的东西吗？还是纯粹只是说书人胡编乱造的呀？”

明秋：“……”

明秋问沉厄：“你很好奇？”

沉厄用力点头。

明秋道：“那你认为，情蛊是确有其事，还是只是世人的猜测臆想？”

沉厄说：“我就是不知道啊！”

明秋：“……”

明秋说：“是真的。”

沉厄：“啊？！”

沉厄不知为何，突然兴奋了起来，眼睛都好像变亮了，他竟然颇为跃跃欲试：“那你要不，给我下一点情蛊呢？这样，我就可以马上爱上你，把……忘掉了。”

——如果他可以忘记木长臻，只要他可以忘记木长臻。那么沉厄此刻所有的痛苦与纠结，都将迎刃而解。且换一种想法，反正他现在也对明秋有点好感，如果情蛊可以立即让他从“有点喜欢”变到爱情，那么沉厄何乐而不为呢？

明秋：“……”

明秋沉默着注视了沉厄许久，忽然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他说：“忘不掉的。”

“情蛊这种东西……如果是下在心有所爱之人的身上，效果不过是让中蛊者见到下蛊者，便以为下蛊者是自己的爱人罢了。——能让人凭空爱上另一个人的东西，怎么可能真的存在呢？”

明秋抬手，指腹轻轻的在木碗上贴了一贴，他提醒沉厄道：“快吃吧，别再胡思乱想了。粥凉了就不好喝了。”

“我没下蛊。刚才是骗你的。”

“我知道。”沉厄舀了满满一勺的粥，他和明秋说：“我只是觉得郁闷，你什么时候可以不逗我玩啊？”

沉厄：“我问你有什么心事，你和我扯下蛊，我好歹也不是个傻子。明秋——”

沉厄脑中忽然灵光一闪，着急得脱口便道：“你回去……不会是遇见明朝了吧？！”

明秋：“……”

明秋果断的否认：“没有。”

“他短时间内不会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了，除非他想死。”明秋镇定的道，“但他惜命的很。”

“那就好。”眼看明秋神色淡然，沉厄总算是松了口气，他小声的说了一句：“吓死我了。”

明秋说：“所以我让你不要胡思乱想。你这个人，总会把寻常的事情往奇怪的地方想，然而实际上可能什么也没有，平添烦恼而已。”

沉厄：“？”

沉厄听完明秋的话，他稍稍歪了歪头，十分认真的看着明秋问：“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明秋：“……”

明秋说：“我不想和你讲话了。”

沉厄：“诶？为什么？你生气了吗？”

他赶紧坐直了身体，甚至向着明秋的方向越来越前倾，沉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明秋问道：“我是惹你生气了吗，明秋？”

“你不要生气了，我和你道歉赔不是，好不好？”

明秋：“……”

明秋伸手，把沉厄推回原位，他摇摇头说：“我没有生气，你也不需要道歉。食不言，你还是安静一些吧。”

沉厄点头，他轻声的和明秋说：“那等我吃完再和你道歉。”

“不用。”明秋起身，重新将他坐着的那张板凳搬回原位，他背对着沉厄立在桌旁，声音中好像带着些许疑惑：“你说的并没有错，为什么要道歉？”

“啊……？”

沉厄被明秋这句话给问懵了，他道：“这哪需要为什么？我惹你不开心了，和你道歉把你哄回来，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明秋：“哄……我？”

虽然曾经不止一次的幻想过，但这样的话当真从沉厄的嘴里说出来，明秋却只觉得极度不真实。——沉厄居然会想哄他开心？

这样的事情实在太离谱，离谱到明秋一时之间甚至开始怀疑，沉厄说的究竟是真话还是反话。……也许，沉厄只是在暗示他的性格太过于阴晴不定，所以得时时刻刻的费心哄着？

明秋想，那可真是天大的误会了。

他就算是性格再差劲，那么多年也是自己一个人活过来的，在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的境地下，过于丰富的情绪只会是生存的累赘。明秋从不指望别人，唯独只对沉厄会忍不住的心存幻想，可当这样的幻想变成了真实的时候，他却又踯躅着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了。

明秋很想很想听沉厄哄他，可又害怕沉厄的心里其实很不耐烦。人总是贪心的生物，分明他前不久才说过，哪怕是沉厄骗骗他也好的。

“我又不是小孩子，有什么可哄的？”

想到沉厄这几天的反复无常，明秋实在很担心，这是否又是什么先给糖后扎心的手段，他思量之下，最终还是决定缩回自己的壳里，尽可能保持淡然的对沉厄道：“我说过了，我没有生气，你大可以不用想的太多。现在你的当务之急是养伤，若你当真是为了我好，就每天老老实实的休养，毕竟只有等你养好了伤，我们才能出发。”

明秋语调冷漠的着重道：“我不希望你耽误我的行程。”

沉厄：“行程？”

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竟还问了句：“什么行程？”

明秋：“……”

虽然本来也没指望沉厄能记住自己说的话，但这样明晃晃的不在意，还是让明秋觉得有些心酸，他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又同沉厄说了一遍：“在往西去的路上，有一座叫云阳的小镇，小镇外有一座同名的山。云阳山的日出很美。如果可以的话……”

明秋静默了片刻方道：“我想要在那里住上几日，不会逗留很久。我……我很喜欢云阳山。”

去往昆仑这一路，明秋并不认为自己还能有所“返程”，他现在已经将自己原本预设想去的地方足够精简，只最后剩下的这几处，他实在不愿意放弃。

“距离天玄宗开山的日子，严格来算的话，一共还有五个月零一十二天。”明秋侧首，他面无表情的提醒沉厄：“如果你不想要错过，就最好珍惜时间。”

“我脾气很坏的。”明秋强调道：“如果你因为浪费时间而耽误了我的行程，我不会迁就你的。”

“所以，你最好快一点好起来。”

明秋说：“否则，你就见不到木宗主了。”

啾啾：根据经验，他一定是想先哄我两句，然后开始讽刺我【确定】

小沉：我真的没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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