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陆子辰并不知道他离开后叶家那对主仆是怎么猜测,编排他的。
谢绝了叶老爷的挽留,陆子辰出了叶府。早有一辆马车等在门口。
看着那辆华贵奢靡的有些过分的马车,陆子辰没有丝毫迟疑就走了过去。
果然他还未走到近前,车帘就被掀开了,车内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娄溪冲陆子辰偏了偏头:“上车。”
陆子辰刚坐稳,就听娄溪带着笑意的声音响了起来:“阿辰呀,我都不知道你下手竟然这么狠。”
“嗯?”陆子辰微微偏头,示意娄溪把话说完。
娄溪懒洋洋的靠坐在车内雪狐皮做成的锦榻上,慢吞吞的说道:“就叶家小公子那身板,一上来你竟然让人扎了半个时辰马步,啧啧啧。”他说着摇摇头,好像对好友的做法十分不赞同。
陆子辰挑眉道:“有什么问题?”
“有什么问题?”娄溪无语的看着陆子辰,这问题可太大了。
“那叶臻就是一个普通人。”娄溪说着摇摇头,“不,他可能连普通人都不如。你看他那小身板,风稍微再大一点就能给他吹飞了。而且你也知道,前两天人才生过一场病,这不是刚好吗,你就把人丢在太阳下练了半个时辰。”
“不过才半个时辰,放在军中,连热身都算不上。”对于娄溪的话,陆子辰十分不以为然。他的目光在面前的小几上扫了一眼,最后拿起一块梅花香饼咬了一口。
“……”娄溪头疼的按住自己的眉心,良久才叹道:“子辰呀,你是在军中待得太久了。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那军中将士一般,皮糙肉厚的?这里可是京城,那些官宦人家的子弟,哪个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别说半个时辰,就是一刻钟,他们也吃不消的。”
娄溪说完停顿了一会儿,又说道:“虽然是找个由头接近人家,但说到底你也算是人家的师傅吧?你就算不想教,那也得做做样子不是?现在好了,人家说不定以为你是心里不爽,来整人的呢。”
陆子辰轻轻皱了皱眉修长的眉宇,他的手里还捏着半块梅花香饼,却迟迟没有动,好像陷入了沉思之中。
陆子辰想:“难道真如娄溪所说,今日过分了?”
他并没有去追究娄溪偷看他教学的事情,反正他也早就料到了。他这个好友,武功外貌都是一等一的好,就是太闲了。——闲的长草的那种。
不理会身边娄溪的叨叨,陆子辰的脑海中不由浮现起方才在叶府后花园中所发生的一切。
在叶臻问他今日学什么的时候,陆子辰回了三个字。——扎马步。
陆子辰清楚的记得当时叶臻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与失望,但叶臻什么都没说,当即老老实实在院子里扎起了马步。
在那半个时辰里,陆子辰明显能够感觉到叶臻的吃力。他的身体摇摇晃晃不停地在打颤,双腿也抖个不住。
陆子辰无奈的摇摇头,那时候他并没有意识到叶臻是个毫无武学基础的富家小公子,这个训练量对他来说有多重,只当他没有天分。
陆子辰坐在亭子里,他能够感觉到叶臻一次又一次的偷看自己。他等着叶臻放弃,然而叶臻没有。
叶臻虽无数次跌坐在地上,但都挣扎着站了起来。就这样,在一次次的跌倒与站起中,半个时辰过去了。
陆子辰用手指磨蹭了一下下巴,眼睛微微眯起。
叶臻这个小少年给他的感觉很奇怪,他与陆子辰以往接触过的官家子弟都不相同。
叶臻可以满身杀气的用刀在勾栏院威胁朝中大臣,可以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却也在朋友深陷危难的时候,不顾自身安危,舍身相救。
——比如说在麒麟殿外,叶臻纵身一扑,拦住了那个“假太监”,救下了谢阳。
叶臻这个人,既脆弱又坚强,虽有些小手段,但他的心地却很善良。
陆子辰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认为,这些特质分明是很矛盾的,但在叶臻身上却诡异的契合。
身旁的娄溪仍在喋喋不休,陆子辰抬手将剩下的半块梅花香饼塞进娄溪嘴里,堵住了他的唠叨。
他淡淡道:“我知道了,下次注意。”
娄溪没想到陆子辰会来这么一手,差点被噎死。
他将口里的半块梅花香饼吐出来,还没来得及控诉好友的残忍,就见陆子辰掀开车帘,对车夫吩咐道:“去刑部。”
*
因为上午的一番操/练,可把叶臻累惨了,再加上他的某些猜测,心里难受的很,午饭没吃几口就跑回房间躺尸去了。
此时四喜正站在床前帮叶臻揉腿,他低声问道:“少爷,腿还难受吗?”
等了一会儿不见叶臻回答,抬头一看,原来叶臻已经靠在床框上睡着了。
四喜收回手,小心翼翼的将叶臻扶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才退出去。
叶臻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前世自己亲眼目睹的惨剧竟再次在睡梦中重现,叶臻惨叫一声,一下子从床上摔了下来。
四喜冲进来道:“少爷,您没事吧?”他刚往房间里迈了一步,就见叶臻抱着被子自己爬到了床上。
“少爷?”
看着抱着被子,神色阴晴不定的叶臻,四喜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
“我没事。”好一会儿叶臻才回过神来,他用手胡乱抹去额上的冷汗,对四喜道:“对了,你去把丁义,陈雷给我叫来。”
半个时辰后,叶臻的房间内。
四喜一边给叶臻捏腿,一边忧心忡忡的问道:“少爷,这样……真的好吗?”
只见房间内,叶臻的床板被掀开了,连带着床下的地砖也没起起来了,丁义与陈雷正挽着袖子,拿着铁锹吭哧吭哧的挖土。
四喜一张圆脸都皱起来了,他再次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小声道:“这要是被老爷知道了……”
“不告诉他不就完了。”叶臻说着微微抬高了声音,对埋头干活的丁义和陈雷道:“你们也一样,这事必需保密,知道吗?”
“是。”丁义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对叶臻道:“少爷,我们往哪个方向挖呀?”
叶臻闻言从凳子上起身,走到床边低头看了一眼,赞道:“效率不错。”他手指胡乱指了个方向,“就往那边挖吧。”
“好嘞。”丁义挖了几铲子,又抬头问道:“那少爷,这地道的出口定在什么地方?”
叶臻一愣,很快说道:“我记得城南有一个闲置了几年的宅子来着,出口就定在那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