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没有下着雨却湿漉漉的一天,徐晨露从现场回来,同组的小蒋把车停在警局对面,花了好几分钟时间。
徐晨露和另外一个同事就坐在车里把手上的资料文件稍作整理。
他们刚刚从一个盗窃案的现场回来,半路上又接到电话通知,被要求取来二队在某处的证物,他们只好绕到那地方,取证后又急匆匆赶回警局。
同事把二队的文件往徐晨露手里一放:“小露你去送吧,我记得你说过转正后想进一队二队,趁这种机会多去露露脸呀。”
徐晨露稍感无奈地接过:“人家查重案命案的,每天都忙得团团转,怎么可能记得住我。”
送资料、查物证甚至是捎外卖这种零碎的小事,徐晨露也帮着一队二队做了几次。
只是局里向来公事公办,一句“谢谢同志”每次都能轻易打消徐晨露的小念头,别人忙着工作,休息时间都是拼命挤出来的,她也就没好意思趁着送个东西的功夫问来问去。
分工好以后,几人朝警局大门处快步走去。
此时是上午九点,警察局里是一幢拔地而起的高高的新楼,还有浓重的雾气在它的顶端徘徊,缠绕不散。
徐晨露登上电梯,去往6楼,从电梯口出来左转之后,就是二队的办公区。
原本总是热火朝天的这么一块地方,现在却冷冷清清的,只有两个警员还待在座位上。
其中一位键盘敲得震天响,另一位看起来闲一些,正把自己的早餐往嘴里送。
自然而然地,徐晨露走到正在吃早餐的同志旁边:“同志你好,我来给你们送027号案的资料。”
“唔。”对方把嘴里的食物咽下,看了一眼徐晨露肩章上那两道白色的折弧:“同志,谢谢你。027案其他文件已经归档了,这些东西送到三楼就好。”
三层是局里的证据材料管理办公室。
徐晨露有些语塞:“二队这边不需要检查核对一下吗?”她扬了扬手里的一沓文件。
“不用的,你送到三楼,再归档的时候会清点的。”他的嘴巴还不时嚼一嚼。
虽然起床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明明感觉到饿,可是一闻到空气中这种香葱混着油水的味道,徐晨露还是感到有一些反胃。
反正待会儿也没有重要的事情做,看二队的小队长和侦查员们似乎还在开会,她只好答应下来。
整个三层都被用作档案和证物管理室,卷宗档案与证物分开管理。
资料室的门窗有防火性能,又是常年紧闭着,一走进来,那股幽闭空间的气味萦绕鼻间。
室内比屋外还要寒冷几分。徐晨露打了个寒战,走到档案管理员的桌前。
档案管理员在杂忙的工作中抬头看她一眼:“归档?调用?今天要上庭的那两桩,调用的话,出示一下法院证明。”
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徐晨露总是会被档案室的快节奏唬住。
“今天归档的刑027案,还有资料补充。”徐晨露把手里的文件放到工作台上。
管理员厚厚镜片后面的眼睛又瞟了过来,她拿起文件,马上进行翻阅:“027案缺了当事人的公司股份转让协议书。”她把文件放在桌上仔细检查,右手熟练操作系统录入信息。
“没有问题。报一下警号,姓名。”
“临时警号140691,徐晨露。”
“二队的人又偷懒了?连送个资料的时间都没有。”
“啊,那倒不是的,他们在开会。”
“难怪呢,一队二队都这么忙,昨天邢队叫档案室这边把一些旧案资料整理出来,说是要在今天做个回执走访,今早又说人员调动不过来。”
管理员说着,把自己手边那一摞文件袋移出来,那些文件袋有差不多两个脑袋高,看上去有十几份之多。
“邢队说他会通知你们见习岗的,让你们去走一趟。正好,你顺便把资料领走,在这里签个字。”
她手指点了点一旁的簿子。
队里这两年兴搞建设,年前,新大楼建起来了,系统联网也用起来了,小队长们现在出警都不怎么带记录簿的,队里有几台联网的平板电脑,方便许多。
当然,这些便利目前还无法惠及他们见习岗,有些案子年份太久了,也没有录入系统里。
徐晨露辛苦地把这些卷宗抬了一路,回到办公室时手都酸了。
那个管理员口中的邢队正好跟在她后脚也走进来,风风火火的,一进门也没多寒暄,回执走访的任务就布置下来了。
“回执?”
邢队看出大家的疑惑:“大都是些调查后未予立案的,有报警记录、当时的手写口供和一些调查结果,有些家属就是不愿意相信我们,坚持说不是意外。这些年时不时地打局里的电话,还有的写信投了群众信箱,寄了所谓证据过来。既然有来电有来信,这些案子也都在追诉时效以内,我们也得管一下,主要是上门再劝劝。”
“也有上过庭判决后不服从的,一直往局里反映。给大家这些卷宗呢,就是让大家再看看。家属既然有认为我们办案出错的,可能是因为当年刑侦技术不够进步,一些证据被遗漏了,我们不排除这个可能啊。大家去走访,结合家属现在的口供,再对案情做一个判断。好了,好了,辛苦大家了啊!”
邢队出门以后,办公室内传来同事们小声的抱怨。
嘴上说得好听,其实只是让他们去面对几个“偏执狂”罢了,能够坚持好些年电话信件问候的,还不知道难缠到哪儿去呢。
可是他们见习岗的,就连抱怨声都显得那么的有气无力。
按照规定,即使是走访,只要是正式出警,就必须两两一组,见习警员也不例外,徐晨露就拉了会开车的小蒋和自己一起。
别的小组争先恐后地取走了年份最新的卷宗,留给她们最旧也是最厚的那几份。
徐晨露看向被压在最底下的那个文件袋。
文件袋表面有些许磨损褪色了,鼓鼓囊囊的,好似包着许多东西。
可是打开一看,里面却塞满了同样的十几封来信:相同的信封,相同的字迹,相同的来信地址,就连邮票都选用同一张,几年来不曾变过。
徐晨露抽出几封信的信纸,匆匆看了几眼,里面的内容也是大同小异。
“哇,你们完了。”还没有走的同事围观着发出阵阵惊叹声,顺便挖苦一下她和小蒋,一看小蒋,她也满面愁容。
大家好似都把这样的工作视作负担,徐晨露看着那些承载着期望的来信,却只觉得有一些难过。
走访路上,小蒋开车,徐晨露就趁这个时间把卷宗内容细细看一遍,一边看一边和小蒋简要说明。
“我想把方家的案子放到最后,你觉得呢?”
方家的孩子写了十几封信,文件袋里的内容不少,徐晨露还是想把它们捋清楚。
小蒋对此没有意见:“正好啊露露姐,我脑子有点笨,你顺好了讲给我听,还能帮助我理解呢。”
徐晨露低头看了起来。
这个案子中,写信人名叫方洋沛,信封上留的地址是城东旧建材市场兴隆街,门牌号113。
徐晨露把这些信先放在一边,先去看当年的调查报告和出警记录单,原始资料只有薄薄几页纸附带几张现场照片。
事情发生在1999年5月15日,一个名叫杨宗席的五金建材商人被发现死在家中。
发现者是邻居,报案者是邻居和杨宗席的妻子方然。
邻居称他15日那天路过方家,闻到浓重的酒味和一股臭味,他感到奇怪便打了夫妻二人的电话。
家中的电话和杨宗席的电话皆无人接听,而方然在电话里称她和女儿回娘家探亲,只有杨宗席一人在家。
邻居和方然都知道杨宗席有酗酒的习惯,担心他喝到不省人事出意外,方然随即动身回家。
方然回到家中,发现杨宗席昏死在家里的餐桌上,手边的碗里还有未喝完的酒液。
他们起初认为杨宗席系饮酒过量,先是打了医院的急救电话,一会后,方然又觉得事有蹊跷,还是拨打了报警电话。
经调查,杨宗席死于四亚甲基二砜四胺中毒引起的心脏骤停,死亡时间约为15日凌晨。
警方在杨宗席未喝完的酒液和家里的酒缸中均检测出相同的老鼠药成分,其含量对成年人可致死,在酒缸中还发现一只死老鼠,同时在遮盖酒缸口的麻布上发现老鼠撕咬出的洞口,经对比,撕咬痕迹与死去老鼠牙齿相符合。
家中无强行闯入痕迹,事发时门窗紧闭,家中钥匙只有杨宗席、方然、方然母亲三人持有,方然与其母亲均有不在场证明。
酒缸体和舀酒的塑料勺柄上都只发现了杨宗席的指纹,已经开封的老鼠药包装上有两组指纹,分别属于杨宗席和售卖老鼠药的杂货店老板。
又经多方走访调查证实,杨宗席与朋友在14日夜晚一同饮酒,在场除杨宗席外共五人,四人都称杨宗席最先离开。
生意上以及交友中,杨宗席都没有与人结怨;夫妻关系上,杨宗席与妻子关系较为冷淡,但相处和睦,夫妻之间没有明显矛盾。
据此,警方推测如下:14日夜,杨宗席与好友喝酒后独自回家,也许是喝得不尽兴,他取出家里酒缸里的酒打算继续喝。此时杨宗席已经喝醉,加之夜晚光线昏暗,家中酒缸有65cm的深度,杨宗席没有注意到酒缸中已有死老鼠,最终误服酒中的老鼠药而死亡。
案件的经过相当清晰明了,没有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也没有剪不断理还乱的证物链,当年的调查已经在有限制的科技基础上做得十分详细周全,推理思路也挑不出错处。
只是一个成年人误服老鼠药而死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
也许让家属难以接受的就是这一点。
不过在徐晨露看来,杨宗席没有经过解剖,当年警方对老鼠尸体的调查也不全面,这个案子在法医学证据上还是稍显薄弱。
这也是时代体现在刑侦手段上的局限性。
她坐在车上,想着和方小姐初次见面的措辞。
想把脑中的故事写出来~
提示:为表尊敬,文中“案件编号”、“警号”等信息,并不遵循现实中的编码原则;文中人物行为皆出自剧情需要,无不良引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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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