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里的雨水还是带着点寒意。一出浴室,姚远就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拿毛巾蹭了蹭那头青皮。
客房里的电视机正开着,上面播放着光鲜亮丽的颁奖晚会。
是昨天晚上“金钟奖”的重播。姚远对这些颁奖晚会不怎么感兴趣,这些奖项与他着实没有缘分。除了演完《恨天》那一年,被提名最佳男配外,他的名字早就消失在这些颁奖晚会的邀请名单里了。
电视上的主持人正故弄玄虚地拖着长音,迟迟不肯将最佳男主角的名字念出来。
姚远静静地站着看了会儿,就在那名主持人要将最佳男主角的名字最终吐出时,他“啪”地关掉了电视,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看向靠在沙发上的那名男子。那名男子也终于将目光从黑漆漆的电视屏幕上挪了过来,落在姚远身上。
“易先生还关注这些?”姚远有些疲惫地打了个哈欠:“你不是连电视剧都不怎么看吗?”
“偶尔看看。”易幼清回道。他看着姚远,一双乌黑明亮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梁,略薄的双唇,从眉骨到下颌勾成一条完美的曲线。容颜气质不比方才那些镜头里的男星逊色半分。
左耳带着颗黑色耳钉,稍显锋利。
他颇有兴味地打量着站在眼前的男人。和那天在餐厅以及夜店时见到时不同,眼前的男人看起来张扬又放肆。既没有那天在餐厅,在陈玉华面前的稳重细心,也没有在夜店时,客人面前的轻佻圆滑。
易幼清的手指摩挲在冷冰冰的金属烟盒上,他能感觉得到姚远那毫无掩饰的目光。
“除了钱,你能给我什么呢?”姚远问。
“很多。”易幼清抬了抬手指,指着那个黑漆漆的电视机屏幕:“包括你刚才看见的。”
姚远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闪了闪,随即他笑道:“我不要这些,这些都没钱来的实在。”
易幼清闻言也笑了:“这些就是钱。”
“为什么是我?”姚远抿着嘴唇,眼睛带着点怀疑的笑意,却不达眼底,他的声音有些发冷:“我今年快三十了,还是比较愿意听实话。”
易幼清站起身来,蹭着姚远的浴袍拉开了阳台门。他声音轻而稳,不急不缓地落在姚远的耳朵里:“因为我,可能对你有那么点兴趣...但还没到谈感情的地步,也没到上床的地步。”
他点了支烟,放松地倚在阳台的栏杆上,侧头望着远处影视城那几座教堂露出的尖顶。
雨后黄昏下,夕阳带着点黯淡的金色,洒在那双染着朦朦胧胧烟雾的眸子上。
姚远抿着嘴唇没有说话。易幼清见他不接话,也不急着找话,依旧倚在栏杆上,面对着他。目光飘向一边,望着天际那几缕淡紫色的云霭。
“抽烟吗?”易幼清淡淡问道,依旧一动不动地看着远处,没有取烟的意思。
很快,他又自问自答道:“也对,我记得姚先生不怎么会抽烟。”
“抽,怎么不抽?”姚远懒懒地伸出手来。
易幼清将目光从远处的那片晚霞收回,转过头看向姚远。
他抿着嘴唇不知道想到些什么,低头看了眼伸在眼前的那只手,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他将手中那支烟掐灭在阳台上那张藤编小桌的玻璃烟灰缸里,欺身向姚远靠近。
天色稍暗,雨后的空气里飘散着斜阳余晖的暖意。
姚远垂眸看着那修长的指尖在那张小桌上方微微一滞,勾上了他松松系在腰间的浴袍上。那双饱含着笑意的眼睛掠过他的手,压在他的唇上。
带着凉意,带着柔软的触感,压在他的唇上。
炙热的吻饱含着湿润的烟草味侵入他的口腔,侵入他的气管,他的肺叶。像是余温未退的烟草灰烬,燃烧在他体内。他体内的每一寸器官都被那些灰烬引燃,被灼伤。血液已经临近沸点,冒着难以忍受的,滚烫的蒸汽,充斥在脑海里,叫嚣着,翻滚着。
“易幼清这只狐狸!”姚远恨恨地想着。
天边颜色最深沉亮丽的那片火烧云,飘落在他的眼里。
姚远一把推开易幼清,弯腰咳嗽起来。那股子滚烫呛人的烟草味还残余在他的胸腔里,让他咳出点眼泪来。姚远恼怒地抬起头来,看着易幼清慢条斯理地帮他系紧了浴袍上松垂的带子。
“姚先生演技还需提升啊?”易幼清轻轻地勾了勾已经系紧的腰带抬眸看向姚远,见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眼角沾染着些许红晕,带着微微的恼意正直直地望着自己,颇有点委屈的意味。
于是他笑起来:“这样的演技怎么能拿大奖?”
姚远没有答话,他盯着易幼清那柔软红润的嘴唇,像是世界上最艳丽最恶毒的花朵,带着致命的芬芳。
报复性的吻来得太快,也太用力。易幼清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他有些没站稳,但很快,他腰身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揽住。
沉重而错乱的呼吸杂乱地扑打在他的脸上,带着微热的湿意。
激烈而细密的亲吻,平稳地抚在他的唇上。
易幼清微微睁开眼睛,姚远的睫毛很长,遮住了那双漂亮诱人的桃花眼。轻轻贴着他的脸颊颤抖着,像即将落入远处云彩的蝶羽。
易幼清闷哼一声,不轻不重地咬了下姚远的下嘴唇,一边吻着他一边将手压在对方平坦紧致的小腹上推着他向房间内走去。
柔软的床垫随着两人的重量而凹陷,姚远将手撑在易幼清身侧,睁开眼细细打量着他脸上的神色。
“怎么样,易先生?”很快姚远就带点笑容,从易幼清身上撑起身子,敛起那些已经被易幼清拽落到肩上的浴袍。漂亮有力的肌肉再一次被掩在白色的浴袍下。
姚远看着易幼清略带惋惜遗憾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嘲笑道:“话说易先生的吻技实在不怎么样,要是放片场,指不定没有人愿意和你搭吻戏。”
易幼清已经坐起身来,闻言他整理领子上那点被姚远压出的褶皱的手微微一滞,也笑了起来:“来日方长,姚先生可以慢慢教。”
姚远看着他起身,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这只狐狸,牙尖嘴利。
“明天我会把合同发给你,要是愿意的话就在上面签字。”
“有法律效用吗?”姚远挑了挑眉,看着易幼清拾起扔在床上的那件西装外套,挂在臂弯里。
“有让你不吃亏的效用。”易幼清转过身。
姚远低头看向抵在自己胸前的那根手指,素净白皙,指甲透明,带着薄薄的粉色:“你烟瘾倒是没有我想象中的重?”
“也不是,有钱保养得好罢了。”易幼清收回手,目光状似不经意地向姚远的身上一瞥:“难为你了,直男姚先生。”
“也不是,穷人混口饭吃罢了。”姚远学着他的语气,漫不经心地回道。
闻言,易幼清那双狐狸似的眼尾微微向上一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却没有反驳。
“咖啡放在桌上,不过这个时间可能凉了。”
易幼清那带着点笑意尾音消失在阖上的那扇门后。
随着房门被关上,姚远浑身紧绷着的肌肉终于松懈下来。他起身走向浴室走去。方才的浴室里水汽已经散去,只留下点水雾弥漫在镜子上。
他脱力地靠在洗手台上,冰凉的水流过指缝。姚远伸手将那些水雾抹开,镜子里的人面上还泛着点不真实的红晕,像是喝醉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