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远没有回家,如果不出意外,姚沧海今天晚上很有可能在等他。
他无比庆幸易幼清给了他一把钥匙。让他在这个疲惫又混乱的夜晚有了一个落脚的地方。
虽然房子的主人很大程度上是造成这种混乱的主力军。
大概是开门的轻重不一样,电(子锁刚发出点声音,姚远就从黑暗中听见东西压低嗓子发出警示性的呜咽声。
“别叫。” 姚远连灯都没开,就一下子瘫进了易幼清那张柔软的沙发里。
东西在远处歪着脑袋看了他一会儿,倒是相当有眼见力地回了狗窝。对颓然在沙发上躺尸的那位恢复了昔日的高冷。
姚远迷迷糊糊在沙发上睡了一会儿,起身开了灯。
时钟才走了一半,凌晨两点多。姚远叹了口气,他还以为自己能一觉睡到天亮,或者干脆一觉睡到姚沧海,易幼清统统从他的生活中消失。
他走到狗窝旁,看着孤零零蜷在上面的东西,登时在这个夜晚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也不知道那家伙出门前有没有喂狗。
深夜的饥饿感总是来得很快,带着空虚抓着人的胃。
姚远拉开易幼清那个看起来容量颇大的双开门冰箱。
连灯都没亮,易幼清那家伙可能从买回来这台冰箱就没用过。姚远从冷冻柜里拿出那厚厚一叠保修卡说明书,看着眼巴巴望着他的东西。
“别看了,再看我就得跟你抢狗粮了。”
姚远面无表情地甩上冰箱门。
东西年纪大了,呲在外头的门牙都寒掺地掉了两颗。
姚远给它用热水泡了点狗粮,顺便挤了一管营养膏在一旁的碟子里。
做完这一些后,姚远又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无所事事中。胃里的饥饿感也渐渐散去,姚远开始打量起易幼清这间房子。
姚远下意识地在金钱的压力下开始想象在某个角落藏着个保险柜。或者一伙强盗进了门,为首的那个可能还有个因为负债面临被剁手指的老爹。他们偷走了冰箱,电脑,翻空了所有的柜子,也许还拎走了衣帽间那些价值不菲的西装外套。
只留下那只没人要的老狗。
楼上是三个房间,朝南的主卧是易幼清的。
中间是个半开放式的书房,和看似严谨而又整洁的主人不同。那张书桌乱得可以,乱七八糟地堆着零散的文稿,废纸,翻阅了一半的书,半杯已经成冰水混合物的美式。
以及平板旁边那一只掐了不知道多少烟头的烟灰缸。
和那张桌子不同,这间屋子所有的其他东西都显得整洁而有秩序。
姚远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推开了易幼清虚掩的那扇房门。
毕竟这家伙也不是蓝胡子,在交给钥匙的同时。又隐秘而吊人胃口地叮嘱不能打开这座城堡的某一掩盖了秘密的门。
简单到索然无味。
素色的床单,床头柜上除了一柄小剪刀就再无其他东西。
另外一间是客房,姚远没有入住的打算,那里应当是空的。他突然有些好奇,当初陆成微还在这里的时候,究竟是和易幼清在主卧的大床上相拥而眠,还是也被客客气气地另外给了一间房间。
不管怎么说,绕了一圈,姚远也没能找到幻想中的保险柜。
他兴致缺缺地准备下楼,突然,那张混乱的办公桌上的一张表格吸引了他的注意。
一张亲子鉴定书。
两个人的名字都做了模糊处理,显然是托了关系隐秘进行的。
而下方的鉴定结果,两人并没有血缘关系。
姚远看了眼年龄,56岁,30岁。
都是男性。
他告诫自己不要乱想,可陈玉华在酒会上那些暗示性的话语就像是被植入在脑海中一样,不断回响。
易幼清究竟有多少秘密?
怀着满腹的疑虑,姚远来到楼下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五点。他独自躺在黑暗中,佯装入睡。
这是他母亲教他的,就算不想睡,也要在睡觉的时间躺在床上。
因为这是休息时间,人是需要休息的。
困意早就如同褪去的潮水,露出干燥粗粝的沙石。
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睡意,就像海边焦虑的海鸟,等待太阳升起后的觅食。
银行卡里应该还有应急的二十万,可以先拿出来。易煜明这家伙是真心的话...他肯定不是真心的...
客厅的落地窗开了一角,薄薄的丝质内衬微微撩起。
在清晨的寂静中,姚远猛然间睁大了眼睛,那细微的门锁转动声。
他看着东西从昏昏欲睡中骤然爬起,冲着门那边叫了两声。
随即,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传来:“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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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远能从陆成微不可置信的眼睛里看到不可置信的自己。
在陆成微反应过来前,姚远迅速揪住了他的衣领:“易幼清呢?”
陆成微穿了件细格子衬衫,那张青春秀气的脸已然没有往日的光鲜亮丽,只剩浓浓的憔悴和疲惫。他冷哼一声:“我怎么知道?”
“如果现在送你去警局,你觉得你将来还有翻身的机会吗?”姚远看着他,不知道是对方过于年轻,还是对方的神情过于凄凉,居然莫名有点同情的感觉。
陆成微却并不领他的情,他不耐烦的打开姚远的手,冷笑道:“报警?你们要真敢报,何必拖到现在。”
他看着姚远脸色一变,登时高兴起来。
他身上带着点酒味,摇摇晃晃将自己摔进沙发中,抬起眼睛瞧着姚远:“我告诉你,你们不敢。”
他说着笑了起来:“你敢吗?他们敢吗?”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我嘛,我要的就简单多了。”他看着姚远,面上的笑容收了起来:“我要之前属于我的,都回来。至于别人嘛?”
他站起来,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我就无可奉告了。”
“无可奉告?”姚远怒极反笑,他盯着陆成微那张略带醉意的脸,见他眼角旁边还散着点淤青,便笑道:“易幼清看来还是下手太轻了。”
陆成微似乎稍稍醒了点酒,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冲动送上门来。
他怒气冲冲地滑开手机:“少他妈威胁我,我既然能来,就能走。”他将手机扔到姚远面前,有些得意地看着他:“好好看看,这上面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