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远静静地看着易幼清,没有说话,也没有笑容,连那双平日里带笑的桃花眼都深沉了几分。
到底是耍了人,易幼清心情痛快之余,多多少少有些心虚。
长得的确是好看,生气又是情有可原。
易幼清掐了烟,眨了眨眼睛,凑上去吻姚远略泛凉意的嘴唇:“生气了?”他低低询问着,难得带了点讨好的意味。
对方却浑然没有履行回应的职责,嘴唇依旧紧抿着,神情冷淡。易幼清挑了挑眉,他今天的心情也不怎么样,正准备撤身离开时,骤然被姚远掐着下巴按在了栏杆上。
腰身抵在栏杆上,硌得挺疼。
“我倒不觉得...”
易幼清听着姚远含糊不清地在他唇上嘀咕了一句,随即就被撬开唇舌,吻得心慌气短。他身高并不比姚远矮多少,却被姚远硬生生压着腰抵在栏杆上,难受极了。
“什么?”
易幼清有些费力地想要直起身,无论是他常年不怎么好的腰椎还是金主的心理都不怎么能接受这种明显处于下方的姿势。
姚远淡淡撇过头,目光扫过他略显红肿的嘴,轻声笑道:“就算易先生常年嘴里没几句真话,总归零零散散还能讲几句人话。”
易幼清有些愕然,微微眯起的眼睛,像是猝不及防地被人戳中了心事。
姚远笑了起来,笑容里亮晶晶的盛满了暖色的灯光,看着易幼清:“易先生风流债有多少我管不着,有没有真心许过人我也不清楚。不过嘛...”
“前男友太多也终归不是什么好事。”
他稍稍挪开点身子,露出被他身躯挡住的那条长走廊。
易幼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走廊尽头的陆成微正一脸震惊的看着这里,清秀的脸上隐隐地带着点怒火。
“你现在肯定在想,什么狗血剧情。是吧?易先生?”
姚远笑着拿胳膊肘推了推易幼清。
易幼清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姚远不嫌事大地向陆成微走了过去。
头疼。
陆成微什么性子,易幼清这些年多多少少也摸清楚了一些。
易幼清叹了口气,不紧不慢地跟在姚远身后。
稍稍松了口气,相较于陆成微,他更不愿意姚远跟他深入探讨另一个话题。好在对方也没这个打算。
“成微。”易幼清下意识地带起点笑容。
陆成微没有应他,咬着嘴唇俨然一副遭受背叛的样子。
“把我逼到这样的境地,有意思吗?”陆成微的声音冷到了极点:“你还不是转头就找了别人?!”他指着姚远:“一个不入流的十八线?你现在这种眼光?”
他十足挑衅地看着姚远,姚远看着这张年轻好看的脸上,带着戏剧浮夸的悲痛欲绝。
陆成微显然不记得他们曾在餐厅遇见过。
哪里像那只狐狸,没准在餐厅时就已经惦记上了。
哪怕那个时候脑袋上还晃着顶绿帽子,这只狐狸也已经笑眯眯地舔着爪子,准备再叼一只回窝了。
“十八线归十八线。”姚远揽过易幼清:“好在我技术不错。”
他凑上去吻易幼清的耳尖。
易幼清笑了笑,没有阻止。
不得不说,姚远半掀起眼皮漫不经心说这句话的时候,姿态很撩人。
“我总是担心弄疼你。”掌心那一截柔韧清瘦的腰身微微一僵,姚远笑着松开手:“我没那么不懂事,看起来这位陆先生有话说...我上去等你。”
他扫了眼陆成微不可置信的神色,收了笑容,面无表情地看了对方一眼。
演的好极了,看向陆成微时带着点冷淡漠视的意味,无一不在宣示他的主权。
一切都很符合易幼清给他的人设,除去那句糟糕透顶的台词。
“你做0了?”陆成微的愤怒中带上了点被羞辱的意味。他从姚远的背影中收回目光,盯着眼前依旧带着温和笑意的男人:“为了他?”
易幼清对于姚远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显然不是很满意。
他有些不耐烦,下意识地去摸口袋里的烟盒,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姚远摸走了。
陆成微显然对他和姚远这事有所耳闻:“虽然说我们的事,我不对在先。但一个转头就找了别人...”
“煜明叫你来的?”易幼清打断了他,毕竟曾经共处了三年,陆成微又从一出道就跟了他,易幼清克制着自己的语气。
还是个孩子,没必要置气,总归陆成微那张赏心悦目的脸曾经在一段时间让他很是舒心。
“他叫我来?”陆成微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来:“易幼清,你这演技我真是自愧不如?”
“什么?”
易幼清见陆成微摇了摇头,发红的眼眶显出几分狰狞的神色来,他语气带着点绝望:“易幼清,你把我逼到今天这个地步,就真没念过一点旧情?”
易幼清略微疑惑的蹙起眉,正想问些什么,见陆成微笑着看向他:“我本来是找易煜明,不过,既然遇见你...”
......
晃晃荡荡沿着楼梯一路向下时,易幼清几乎已经看不清地砖上的黑白格子了。易幼清叹了口气,他一边为自己刚才惊人的反应速度感到自豪,一边又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老骨头老腿,缺乏锻炼。
他嘟囔着撑着眼皮,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在叫江成的同时,他还是觉得很有必要让那个罪魁祸首来为现在的情况负责一下。
————————
姚远没有回酒会,这种酒会显然不适合他这种没有身份的人。
至于易幼清那家伙,不对劲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一想到在陆成微面前摆了易幼清一道,姚远就觉得出了口气。
看今天的情形,易幼清对陆成微被雪藏的事情一无所知。
至于陆成微是不是也这样认为,姚远就不知道了。才见过两次面,姚远就看得出来陆成微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从小跟着姚沧海搬了不知道多少次家,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后来又在夜场混,干的都是些看人脸色的活,光是看一眼陆成微今天晚上的那个样子,姚远就知道易幼清那家伙今天没那么容易脱身。
谁知道他那位金主大人会不会被那面容姣好的小妖精缠得旧情复燃呢?
也许不会,那只老狐狸精明得很。
姚远望着酒店后面那个小花园,那些泛着冷色灯光的路灯下白森森地绕了一小圈蚊蝇。
露台没什么人,倒是晚风不甘寂寞地在夜空里盘旋着落下。姚远摸了摸手掌上的金属烟盒,泛着微微的凉意。
“小远...”
姚远的手一僵,觉得自己简直是现世报。
或许是易幼清那个家伙奇特的诅咒方式。
“陈姐。”
“别误会...”陈玉华笑了笑,下意识地伸手到耳畔。然而她的头发梳得整齐极了,没有卸下一丝,因此她的手指很快缩了回去:“太闷了,出来透个气。”
姚远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虽然还残余着些许尴尬,姚远还是极为豁达地打破了这片沉默。毕竟这种事,对陈玉华最好的尊重就是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虽然有些难堪,姚远还是厚着脸皮像对寻常朋友那样问候着:“妞妞的身体好些了吧?”
陈玉华显然也很默契地接受了这个台阶:“小孩子贪凉,病得快去得也快。”她笑了笑,显出几分落寞来:“有烟吗?”
姚远的指尖微微动了下,却没有动:“没有...还是少抽些吧,对身体也不好。”
陈玉华点了点头,淡淡笑道:“也是,其实我怀孕那段时间早就戒了。”
“有了孩子,才知道有多操心。”陈玉华转过头,眼角因为笑意有浅浅的细纹,无损她的美丽:“我年轻时,总是觉得,生了孩子,人生都要分一半给她。因此总不愿意谈结婚,谈生孩子。”
姚远静静地听着,看着陈玉华伸出手去兜那些风:“我曾以为,女人的保质期比男人短多了。过了三十,就什么都没了,一个女人,在三十岁之前要能活得多美就多美。我总是心慌,觉得时间越来越快,想要在三十岁之前抓住一切,事业,名声,成就,包括爱人。至于孩子...我有所犹豫...可我最终还是要了妞妞,不然我觉得不够完整。”
她回过头,笑得明艳动人:“我年轻时总是跟人争,女性不应该受到不公正的待遇...你知道...”她做了个无奈的表情:“社会总是很苛刻,特别是对女性。”
风有点大,姚远将外套脱下,披在陈玉华身上。
陈玉华没有过多地客气,她从从容容地抱着手臂,接受了这点善意。
“你做的很好。”姚远看着她。
“可那不是争出来的,是我一步步走出来的。”陈玉华收回目光:“我有个侄子,跟易幼清是同学,他知道我费了多大劲才抗住家里的压力。”
姚远点了点头:“很少有人能做到这样。”
“可我想说的不只是这些,小远。人到了一定年纪就会迷茫,会焦虑。二十岁会,三十岁会,四十岁还是会,我能从你身上感受得到。我不后悔去结婚,去生孩子,我曾经害怕过,以为这样我之后的生活就会完蛋,我甚至准备好在生完孩子后就穿着脏兮兮带着果汁印子的裙子在厨房忙活,可不是这样...生活总是给你选择的权利...”
姚远微微有些出神,陈玉华叹了口气,笑道:“说实话,你和幼清,特别是你的出柜,真的让我很惊讶。”
”生活总是有诸多选择不是吗?”姚远笑道。
“但我还是提醒你一句,易幼清那家伙麻烦事不止那么一两件。”她笑了笑:“我跟他认识很久了,才会想跟你说这句话...不是因为你,是因为他。”
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不过是少有的顺眼罢了,没必要把话说到那种地步。陈玉华转了个身,将那件西装还给了姚远。她走了几步,回过头来感叹道:“是啊,你有这个选择权。”
姚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口袋里的手机传来震动,他看了眼名字,生活确实没给他太多选择。
“小远...”姚沧海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
......
易幼清听着话筒里传来的正在通话的女声,有些认命地叹了口气。
隔间外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陆成微能做到这样,他是真小瞧了他。
唉,我真的超喜欢打自己脸的,说不更,我就...偶尔更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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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