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日常 第3章 第二章

当天下午，丁程锦和秦良和就赶到了许一所在的警局。

秦良和被领进审讯室，丁程锦在外面和老警察交流，想要先看下案发现场。

老警察知道丁程锦的能力，便亲自带他到了事发地。

暗红色的血泊已渗入柏油马路，丁程锦找了个不会破坏现场的地方，手撑在地上，仰起脖子，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向案发时许父许母所在的地方看去。

一瞬间，不属于此刻的画面在他脑中出现：一个男人从丁程锦的身后走向毫无知觉的许母，他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没有犹豫、也没有迟疑地墩身扣住许母的脖子，用力将刀戳入许母的背后。随后，他就掐着女人的脖子，机械式的一遍一遍重复“拔刀-插入”的过程，整个过程精准流畅。许母就这样没了呼吸。这时，男人好像才发现自己杀人了，猛地站了起来，没拿稳的刀直接掉进了血中。

然后是慌慌张张的来回踱步，这个角度看不清他的脸，丁程锦想再抬一点头，却听见骨头“咔”的一声，只好作罢。

他看见男人接下来走到了他的后方，那里大概是车停下来的位置。过了几分钟，男人拖着一个人又回到原地，将这个人摆成面向下的姿态后，男人将手缩进袖子里，用布料包着手捡起了那把刀，然后似乎是将刀柄在怀中擦了擦，又将刀塞到另个人的手里。

丁程锦还想继续看后面发生了什么，忽然大脑一阵刺痛，视线也变得模糊。他的手臂也因为吃痛松了力气，整个人“咚”地扑在地上。

“老丁？”老警察赶忙扶住他的手臂，“没事吧？”

“没事，异能后遗症。”丁程锦闭着眼睛，忍痛爬起来。

酸麻的感觉从眼睛传导到丁程锦的脑中，他感觉自己的眼眶像干涸的河床，本该滋润眼珠的眼泪全都蒸发了。

老警察将丁程锦扶到车后座：“现在怎么样？”

“唉，年级大了，后遗症也越来越严重了。”丁程锦叹气，“眼睛得闭着休息，现在是没办法勘察现场了。咱们回去听听审讯吧。”

老警察应了句“好”，关了后门，坐到驾驶座上。他从后视镜中看到丁程锦的脸上浮现出一点痛苦的神色，心里也叹息了一声。

回到警局，老警察扶着丁程锦到办公室休息。

负责审讯的秦良和也跟着其他人走了进来，丁程锦似乎能听出他的脚步声：“怎么，不好审？”

“嗯。”秦良和点点头，“嫌疑人顾识闻倒是很配合，讲了当晚的行程。据他说，当天晚上早些时候他带着师弟魏云耀参加了一个商业饭局，为的是给实验室的研究拉投资。饭局上有他认识的长辈，一直劝酒，才多喝了许多，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迷迷糊糊了。他最后的记忆是抓着师弟的手，要求对方一定要给他叫代驾，之后的事便不清楚了。”

“嫌疑人许一，呃，”秦良和有点犹疑，“他什么都没说，但是……”

“但是？”丁程锦的声音中带点好奇。秦良和这两年经历了许多，也算是个“熟手”了，丁程锦想不出他审讯会出什么情况。

“许一张着口，但说不出来话？”旁边喝水的老警察问。

“是，”秦良和回到，“师傅，我看他回答的时候全身都在发抖，看口型是有在说话的，就是没有声音……他这个情况，感觉有点像犯病。”

“什么病，这么严重的吗？”一个年轻的警察好奇地问，他倒觉得许一大概率就是装的，为脱罪装疯卖傻的案例可不少。

“不知道。”秦良和很诚实地回答，见年轻警察明显的不信表情，他补了一句：“但应该不是装的。”

丁程锦没说话，老警察倒叹了一声：“唉，你们艾局的那个‘异能者常识普及计划’，什么时候才能实施啊？”

他转头对年轻警察说：“异能者是可能出现这种情况的。很多异能的后遗症都是精神疾病，异能者一旦患病，基本都是重度起步。”

丁程锦捏了捏鼻梁，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小秦，你先打电话给局里的心理医生，让她过来一趟。再打电话给艾局，问他能不能请袁茜然过来跟进调查？”

秦良和点点头，拿着电话出去了。

袁茜然是第二天早上过来的。

她先和丁程锦碰了面——经过一晚的休息，丁程锦已经好了许多。

望着丁程锦那副憔悴的样子，袁茜然也不免心里五味杂陈，语气带了点嘱咐：“小丁，少用些异能吧。你再这么高频使用下去，眼睛怕是承受不住。”

“哎，知道。”丁程锦只是笑笑，“邹医生一会儿过来给嫌疑人看病，我和小秦在这儿盯着。茜姐你去嫌疑人的家里看看，然后再看一看被害者的遗体和现场，可以吗？”

“成。”袁茜然点点头，“找个人带我过去吧。”

丁程锦点点头，一会儿将那天去许一家的年轻警察带了出来：“这小赵，让他带你过去。”又向小赵介绍了下袁茜然，“这是我们的特聘专家，你叫她袁师傅就行。”

小赵带着袁茜然，先去了许一家。警察问许一要到了钥匙，此刻正在小赵手上。

袁茜然从背着的包中拿出装备：两个一次性防护服，两个一次性鞋套，两个医用口罩，两个面罩……她把其中的一份递给小赵，示意他换上。这准备让小赵都有点汗颜，来的地方毕竟不是现场，他也就没带什么防护设备。

两个人进入许一家中。

这是个两室一厅的房子，坐北朝南，虽然面积小，但通风和采光都相当不错，一进入客厅，阳光就透过厨房的玻璃门撒在两人的身上。

袁茜然环视一周，客厅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乱”。沙发上堆着几堆衣服，有几件落在了地上都没人捡。茶几上一堆瓶瓶罐罐，化妆工具散乱的放着，靠近门的一边摆着一个很大的、带补妆灯功能的化妆镜子，旁边的地上就是一个小椅子。靠墙的一边是餐桌，上面是锅碗瓢盆，筷勺调料，通过叠放勉强立住没倒。

袁茜然走了几步，才发现鞋柜挡住了许多不知道什么时候的外卖盒子。这些盒子也是胡乱堆放在餐桌旁边，看起来也没人想起要扔掉。

小赵走进来，也有点惊奇。他们昨天光隔着门和许一说话了，后来许一出来时看着也是挺干净整洁一小孩，没想到家里会是如此狼藉。

袁茜然没在客厅翻看，径直走进厨房。厨房里面倒是挺干净的，不如说是很空，桌台上落着浅浅一层灰，好像有些日子没有开火了。袁茜然打开冰箱，里面放着几瓶啤酒，除此之外也没什么东西了。

她合上冰箱，又转身朝两间卧室走去。更靠里的一间门开着，站在走廊上都能看见里面杂乱无章的景象。被子胡乱扭在床上，电脑桌上的烟灰缸堆满了烟头，椅子上搭着七八件衣服，偏黄的木地板上全是点点黑渍和灰色的划痕。

袁茜然走到走廊中间的卫生间门前，推门一看，果然也是黄痕爬满白砖，地上是头发铺就的地毯。

光看这几间，小赵觉得这个房子可能才是名副其实的“猪窝”，那些被妈妈们嫌弃的房子还是太干净了。

袁茜然转身，推开了对面的房门。

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出现在两人眼前。

靠左边的墙放着一个架子床，上面是干净整洁的床单和豆腐块被子，下面是似乎装着衣物的巨大纸箱子。床旁边是一个木板书桌，书柜里的书分门别类的排列，整齐地竖放在一个一个框中；桌面上摆着台式电脑和手绘屏，手绘屏的两侧用支架撑起平板和参考书；桌底下放着机箱和一个用来踩的小椅子。再往过是飘窗，窗台上靠里的一侧放着好几个置物架，不同置物架上摆着不同的绘画工具；靠外的一侧放着一个坐垫，旁边搭着一个小桌板，桌板后靠窗的地方还放着一个小架子，上面摆着碗筷。

袁茜然走了进去，捡起掉在地上的电容笔，将它放在桌子上。她看见几件被折叠过的衣服放在被子旁边，似乎是主人走之前刚脱下来的，摆放的时候有点急，稍微有点散乱的一件搭在一件上。

小赵跟着走了进来，忍不住出声：“真整洁啊！”

“没想到小许是这么爱干净的孩子，”小赵已经认定这个房子是许一的了，感慨道，“结果爹妈这么能霍霍家。也不知道为啥小许不把家里收拾一下，这么乱看着不心烦吗？”

“可能是忘了吧……”袁茜然说。

小赵点点头：“可能吧。”

小赵不知道的是，袁茜然眼中的世界和他所看到的不尽相同。

还没走进这个家时，她看到了充满房子的白色雾气，很结实，几乎遮挡住了房子中的每一个物件，这样的场景让她呼吸不禁一滞。雾气，催眠类异能的特有标识。如此凝实的雾气，释放催眠的异能者非常强，甚至可能是现世最强的异能者也说不定。来之前，袁茜然只简单了解了案件信息，但眼前的场景让她不得不将谨慎程度提到最高，尽可能的分析催眠异能出现的原因。

她在白雾中走了一遭，却没发现什么异常。虽说房间的卫生环境很糟乱，但女主人的海量化妆品和衣服、男主人烟灰缸里的烟头和客厅摆着的高档香烟都能看出来这两个人的生活质量不错，没有被强迫上交金钱或虐待。

袁茜然一直在根据看到的情况思考：“小丁说许世杰和郦云欣在案件发生前并没有异常的举动。但如果这孩子催眠父母不是为了金钱，也不是为了伤害，那么是为了什么呢？”

直到她看见那个房间。

那个与众不同，里面干干净净，透明清亮到袁茜然能清晰地看见飞粒在浅淡的金色阳光中飞舞。

一个什么异能痕迹都没有的房间。

联想到之前这个房子紧闭的房门，联想到餐厅和客厅中只有两个人活动的痕迹，袁茜然明白了。

所有的雾气，都是为了遮蔽保护这个房间，这是一个——被遗忘的房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