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末世 第8章 第 8 章

如今的消防队直接参与“涉疫”勤务，与当地防疫指挥部协调对接，负责灭火救援、洗消、送水，协助转运物资，疏散营救。

营区里每日开展体温测量、消毒、防疫物资发放、执勤车辆检查等日常工作。

另外还有消防突击队扎根在各个隔离医院，肩负保障医院灭火救援重任。关凌归队后，就被排进消防突击二队，派往飞凰第三医院，替换一队队员。

关凌有点高兴，因为这个医院离家很近，一有休息他就能早点回家看学姐，还能多点时间干家务。

突击二队在入驻飞凰三医当天，即对医院周边进行环境熟悉。特别是关凌，其他队员都轮过医院，对这里的设施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只有他从疫情开始就被隔离，到现在才被允许归队。

关凌跟着其他队员身边，摸清消防车通道及附近消防水源情况，检查灭火器，烟感探头都没问题，才在交接单上签字。这单子所有队员都要签字。

驻扎在医院的突击队工作挺多，每天巡逻检查，协助消杀，用无人机观察医院四周情况，防止有人逃出或者偷入医院。有时还要帮忙运输标本。

这些队员同样需要体温测量，早晚一次，登记后发到群里，统一上报。由于医院是病毒集中地，隔两天就要做一次病毒检测。

这时候已经有病毒检测试剂盒批量生产，足够供应全国使用。

营区工作人员组建了暖心家属群，在群里汇报每个队员的身体情况。

舒羽也被拉进了家属群。她这个女朋友是关凌唯一的家属，她不进群，关凌就太可怜了。

只是里面的家属不是父母兄弟姐妹，就是老婆丈夫，经常有人在里面讨论孩子，拉拉家常。而舒羽既无孩子可说，也没家常可拉，只能默默潜水。

其实消防员那么忙，也汇报不了什么，家属知道的只有每个人的体温。一天两次，有体温，人就还活着。再看看病毒检测结果，看到全是阴性，群里就会热闹一会儿。

如果有哪次出现阳性两个字，群里只剩下沉默，然后，群成员人数变少。

悲伤与快乐，明明背道而驰，却又密不可分。如同阴阳两面。

舒羽在群里一直很安静，每天挑着时间上去看看体温，检测结果，知道人还活着没有被感染就行。这种时候，消防员的家属已经没有其他要求了。

每隔个三天，关凌会打个电话给她，时间很短，只有五分钟，说句“我想你了”，再关心一下各自的情况，五分钟便结束。

整整二十天，都是这么过来的。

二十天结束，轮到突击二队休息。一行人驱车回营，连车带人要在大门口消杀一番，才能进门，准备开会。

会议结束已经是晚上九点，幸亏现在路上没什么车，十来分钟就能到家。

昨天就接到消息的舒羽坐在沙发上，等他等的昏昏欲睡。

直到开锁声响起，她一个激灵醒过来，“你回来啦！”刚想扑上去抱抱二十天不见的学弟，就被他出声制止，“别过来，我先消毒。”

舒羽闻言立刻停住脚步，“那好吧。”真的是太久没见了，完全忘记消毒的事。

关凌消毒后也不愿意靠近她。在外面的浴室冲了澡，穿上睡衣，把换下来的衣服都洗干净了，才将等候许久等得脸都黑了的学姐一把抱起，狠狠亲了好久，叹息道：“想死我了。”

舒羽气喘吁吁地翻了个白眼，“看你回来那样子，我还以为你忘了我呢。”

关凌笑：“怎么可能，我这不是怕身上带着病毒么。你应该能感受出来我有多想你。”

舒羽动了动腰，笑得很坏，“我看你快想坏了。”

“是啊。”关凌低头咬她的耳朵，“所以需要学姐治疗。”

于是学姐就开始为学弟治疗了。

治疗过程非常累，一次性做了三个疗程，迷迷糊糊睡到天亮，被拉起来量了体温后，又在沙发上补了两个疗程。

最后实在治不动了，舒羽这个无证医生才被放过，懒懒倚靠在关凌怀里，跟他打听外面的事。

“外面挺好的，一切井然有序。”关凌说。

“没有人趁机闹事吧？”

“有，不过这些人会有警察处理，这种时候还敢闹事的人，绝对会从重处罚。”

“活该。”舒羽嫌弃的撇撇嘴，还想问些什么，睡意却先涌了上来，她睡了过去。

满足学弟的需求是件非常需要体力的事，她得恢复恢复。

关凌怜爱地亲了她一下，神情变得平淡。

外面确实很平静。但他没说的事，外面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死亡。

卫健委的通知下发后，“涉疫”处置任务，也就是清理感染者的任务，跟着一起下来了，目前由陆军负责。

原本安置感染者的隔离区，就是他们处理的。

新闻上的确诊人数只是一串数字，换成人却是乌泱泱一大片。他们什么都没做，却偏偏被病毒选中，失去了性命，连遗体都无法安息，被迫成为危害国家的大麻烦，想要被清理。

狙击手站的很远，一个一个，放倒了感染者。

这是对受害者最后的尊重。

每倒下一个人，就有一出悲剧写下了结局，他身上承载着的思念与期盼，从此再无安放之地。

等所有人都倒下，狙击手离开，数架无人机围着这个地方喷洒了将近一周的消毒，才有人穿着厚厚的防护服，进入被清扫过的隔离区，将遗体一一送到殡仪馆火化。

忙碌了许多天，才把遗体都送走。

但是为了避免病毒扩散，感染者亲人收到的骨灰盒，里面装着的并不是骨灰，而是感染者进隔离区时身上带着的遗物。

所有骨灰都被统一放在殡仪馆里，等到疫情结束，再安排去处。

而出任务的狙击手，听所他们回去之后，就去做心理咨询了。

医院的气氛也很压抑。找不到变异朊病毒的源头，控制起来极为艰难。病毒的潜伏期让感染者成为隐藏的定时炸弹，随时随地都可能爆发。

一旦确诊，没有任何治疗方法，只有死亡一个结果，病人胆战心惊，医护人员心理压力巨大。

这，就是外面的世界。

就像网友说的那样，在看不见希望的时候，这个世界成了一个末世。

好在，很多人都没放弃。

这个国家一直在寻求解决之道。

而关凌，看着舒羽的熟睡的面容，更是生出无限的勇气。

·

学弟回家，舒羽非常高兴。

不仅是因为床上有伴，更是因为他一回来，饭有人煮，地有人拖，衣服有人洗，碗……碗一直是有洗碗机来解决的。

总之，能够脱离家务这件烦人的琐事，哪怕只是短暂的脱离，舒羽心中都十分愉快。

更别说，学弟工作后，整个人的精气神完全不同。隔离的时候虽然也是帅帅的，可感觉就是不一样。

她想，果然人都要有个奋斗目标。

至于她，哦，她的奋斗目标就是混吃等死，所以精气神依旧饱满。

可惜的是学弟在家才呆一天多，又得走了。

他一离开，家里又成了空空荡荡的样子，冰箱里倒是有一大堆吃的。

“哎，这就是独守空房的感觉。”

在家一个人的生活有点无聊，舒羽只能在手机里找人聊天，大部分都是学校的学姐学弟，还有同寝室舍友，他们从疫情开始就被困在学校，到现在也没法离开。

学校里情况并不好，首先寝室面积很小，里面住了好几个人，感染几率非常大，只要有一个感染者，其他人就很容易被传染；其次学生们本就精力旺盛，还冲动易怒，稍微控制不好就容易暴·动，所以守在学校的人力非常多，管理相当严格。

这种隔离生活可要比在家里隔离难熬多了。

舒羽打字问：【你们吃的喝的都有的吧？】

莹莹回道：【有的。这些政府都会安排人送过来，吃的不算好，不过饿不死就行，这种时候还能指望满汉全席吗？】

加上寝室里不是所有人的相处融洽，呆在一块儿的时间多了，更容易起摩擦。莹莹说女生宿舍里已经出了好几次打架事件，男生宿舍那里更严重，每天都有人打架。

她们宿舍也吵了几次，每次都是朱秀林挑起的，【她有亲人成了感染者，大家都很同情，可也不能总是没事找事吧！谁没有几个亲戚朋友变成感染者？都跟她一样，那日子还过不过了？真是受够了！】

舒羽非常同情莹莹，她跟朱秀林互不喜欢，也就是平时待在宿舍里的时间不多，才没起争执。真要一天到晚凑在一块儿，迟早打起来。

【可我们只能忍了，打架是不敢的，学校已经打算把打架的学生都安排到教室里，彻底分散开来。说是反正飞凰岛的冬天冷不死人，这些人既然这样躁动，就去外面好好冻一冻。真羡慕你，这种时候能住在自己家里。哎，希望疫情快点过去吧。】

啧，虽然寝室不那么舒服，总比教室条件好。好歹上厕所不用跑那么远啊！

真是太惨了。

可能怎么办呢，赶上这种时候，唯一能期待的，就是疫情快点结束。这样，大家就都能回家，摆脱这种局面。

飞凰大学还算好，毕竟是飞凰岛的重点大学，又是第一爆发地只有，当夜就有武警联合校领导封锁学校，所以感染人数并不多。

但飞凰岛其他学校，特别是校领导不负责任的那种，在政府派人接手管理之前，放任学生四处奔逃，这些学生也是影视小说看多了，真的以为末世来临，要去收集物资——说是收集，其实就是四处□□夺而已，最后都被警察带走，到现在都没消息。

听说，这些跑出去的人都没做防护，大部分都成了感染者。

感染者有什么下场，谁都知道。

这样的消息让舒羽唏嘘不已。

要知道如果不是关凌在，她估计也是收集物资的一员，好一点的是她不会□□夺，而是花钱买。但是在没有防护的情况下到处乱跑，她很有可能变成隔离区里的一员。

然后被统一清理掉。

那可就太惨了。

真的要感谢学弟的正值三观啊！不然如今她焉有命在！

为表感谢，她给关凌发了好多爱心。虽然他现在看不见，可等他能够看见的时候，一定会开心的。

这时手机一抖，舒羽看见莹莹发来一串悲伤的表情，说：【我好想家人，想到不行。】

她沉默了很久，才回复：【那就想吧，好好的想，总有一天能够见面的。】

你的想念有成全的那天，而我的想念，只能埋在心底，直到我死去。

舒羽打开手机图库，翻到名为妈妈的相册。

里面都是她妈妈言莉生前的照片。

言莉是个很美，很气质的女人，头发茂盛，完全不像一个程序猿。她的追求者很多，可惜年轻的时候眼瞎，挑了个除了样貌好一些，会装一点，道德人品没一处合格的烂人。

舒羽十七岁的时候，言莉终于和烂人离婚了。毕竟小三儿都带着七八岁大的私生子上门了，她再维持这个婚姻纯粹只是找恶心，倒不如离了干脆。她还年轻，完全能找个更好的。

果然，言莉有钱有才有貌，离婚证到手三个月，就在新公司钓了一个小狼狗回来。那小狼狗叫余光耀，不仅长得帅，还是个制药专家，年薪不菲，对言莉体贴又浪漫。爱屋及乌，对舒羽也很好。

那些日子，言莉整个人都散发着幸福的光彩。

可惜幸福的时光太过短暂，好人不长命，言莉在一场车祸中去世了。处理后事的那段时间，余光耀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头发都白了很多。他不顾舒羽拒绝转给她一大笔钱，从此消失，再也没有出现过。

关凌说他是太难过了，难过到不敢多看与言莉太过相似的舒羽几眼。这只会让他更加伤心。

从她妈妈身上，舒羽对“爱情”的认知，只剩下痛苦和恐惧。

爱情得不到相同回报会痛苦，得到爱情之后又失去，更痛苦。这玩意儿剥去你身上所有的铠甲，露出软肉，随便扎一刀，就被扎的血肉模糊。

还是不要爱情好了，这样谁都能轻松一点。

人生除了爱情以外，还有很多东西可以追求，还有很多东西可以让人快乐。

所以舒羽只能对不起关凌，她无法回应他的爱，也不敢回应。

像现在这样过下去就很好。等到哪天过不下去了，还能平静的分开，给彼此留下一个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