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江湖生存手册 第37章 初见人心（二十六）

不出所料的，姜黎又是领着众人在盐井旁坐下，摇头晃脑地说着一些之乎者也的没营养的话。

林炤坐在大坑上顶着烈日直等到中午，才见到两个修行人模样的青年来到，林炤有些不悦地挑眉：“青城派的？”

“前辈慧眼。”其中一人拱手，“掌门有请，还望前辈纡尊，随我们两人前往一会。”

林炤皮笑肉不笑地拍着双手：“不错，比昨晚那个识相多了。”

“前辈请吧。”

……

左等右等不见王恨风今天出门，结果拦住路人一问才知道她昨晚受伤，挽香回去拎着一点粗制的点心来了。巧也不巧的是，还不等她敲门，擓着篮筐正准备出门去采集一些新鲜草药的兰兰直接从里边打开了它。

“这张脸……是你？”挽香一抬头正准备道谢的时候，突然注意到了她的长相，死死盯着兰兰的脸，顿时睁大了双眼，“竟然是你！怎么会是你？！”她激动得手里的点心都差点掉在了地上，幸好兰兰眼疾手快刚好弯腰接住。

“怎会是你？”挽香看起来依旧没有直接将此事翻篇的打算，拦在门口紧紧抓住兰兰的肩膀摇晃，“那，那这次村子里的怪事也你们一家人干的？”

兰兰在不全的记忆里搜索了半天，可却并没有搜寻到可以和这张激动的脸重合的面孔，经过一晚上的冷静，她在面对这些话语的时候已经可以做到保持基本的礼貌了。

“抱歉，我之前脑子受过伤，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她采取了最简单的方法应对，“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我……”她说话的时候，额前的碎发如同扇子一般随着挽香的动作而摆动着。

唐映雪见状立刻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上前解释道：“她确实什么都不记得了，有问题的话问我好了。”

“你和那个神棍就是一伙的，你也同样不可信。”见挽香松开兰兰，唐映雪迅速把人揽在自己身后。

“可是我和你要探望的那个人也是一起的。”唐映雪听王恨风说起过她的情况，可以确定她这会儿绝不是来探望那个老头子的。

“你！”挽香一时语塞，“总之，我现在不信你们会有什么好心。”

虽说表面上基本的礼貌是有，但心里的烦躁却并不少，兰兰见又要在这种问题上继续，直接走到两人中间，对唐映雪交代道：“我先采药去了，有什么重要的话回来复述给我。”

“可以。”唐映雪点头，上前对挽香道，“姑娘请进，我正好还有一些疑问，希望挽香姑娘可以不吝赐教。”

“我凭什么告诉你？！”林炤说着直接跳起来，把一只脚给踩在了两人中间的桌案上，表情相当的不屑，“现如今的小辈真是越来越不懂礼数了。”

“既然如此，可否请前辈先把本座的副掌门还来，条件可以随便开。”徐鼎一脸淡定地撇去了盖碗上的浮沫，礼貌笑道，“本座相信，前辈能从我这里得到的一定会比唐门多。”

“我就问一句，我敢还你，你敢收吗？”林炤冷笑，“既然已经注定成为弃子，何必浪费这么多的精力和不必要的代价呢？”

“张师弟与本座乃是最亲近的师兄弟，不是手足却胜过手足。”徐鼎勾起唇角，意有所指道，“这一点，相信前辈也能够有所体悟。”

“少在这里醉翁之意不在酒，惹怒了我，你的算盘就要崩了。”林炤说着又坐回了身后的太师椅上，“如果我管你要的是一本《淮南子》呢？”

闻言，徐鼎脸色一变，但又立刻堆上笑容：“前辈真是说笑了，这本书满大街的书肆都有，别说是一本，就是一百册本座也能帮前辈买来。”

“我是说底本。”林炤见他故意装傻，于是又补充了一下自己刚才的条件。

徐鼎干笑两声放下了手里的盖碗：“这书早在大梁建国之初就被太祖皇帝抛入黄河了，前辈不知吗？而且，即便是有幸留存，前辈也该往中原去找，不是吗？”

“这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林炤双手环抱靠在了椅背上，翘起二郎腿，“作为交换，我可以告诉你，三年内唐阔海必死，如果他命大没死的话，我亲自去杀。”

“前辈真是豪气干云。”徐鼎笑着脸上的褶子立刻堆了起来，眉眼间都是算计，“可三年内能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请恕晚辈不能同意。而且本座可以保证，本座的好师弟不会向前辈吐露任何前辈所需要的信息的。”

“你刚才的话太多了。还有就是，既然如此等你想通了的时候再来找我吧。”徐鼎的话林炤昨晚已经认证，张知道的嘴确实严密，但表面上依旧是淡然的模样，“青城的副掌门，去哪里不是一个好用的筹码？”

“等等，如果前辈可以保证不再阻拦晚辈在太平镇的行动的话，倒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徐鼎终究还是伸手叫住了林炤的脚步。

“成交！”林炤说完袖子一甩，满身伤痕，目光呆滞的张知道便落在了地板上，看样子已经被林炤折磨得精神出现了严重的问题。

“这……”徐鼎看看张知道再看看林炤，面露迟疑之色。

林炤已经完全听不下去这个伪君子的场面话，直接拍手笑道：“我已经替你让他闭嘴了，省得你亲自动手，还落了个对下属情深意重，不离不弃的好名声，不用谢我。”

“这倒也好。”当面被人拆穿，徐鼎虽然咬牙切齿，但动作依旧礼貌客套，“前辈费心了。”

“告辞，免送。”林炤说完直接化为一阵清风离开了这家豪华的客栈……

“我猜你们现在想要问我，为什么我之前没有跟你说过这些。”挽香道，“别说之前，即便是现在我们的关系也并不十分熟悉，只是单凭我没有做到这种事情的能力，我只能选择去相信和她系出同源的丐帮弟子。”

“人之常情罢了。”王恨风点头，会有挽香这种想法的人在王恨风的认知里已经算是上等人品，“村长夫人和当时青城派弟子私相授受，这倒也也符合她娘家有亲戚在青城修行的线索。”

“这只是我无意中看到的。”挽香声音虽小，但语气却是十分坚定，“这个秘密我一直埋在心里没有告诉任何人，可是我知道，它是有用的。我一直觉得，当年的事情该有别的解法。”

“多谢你愿意告诉我们这些事情。”唐映雪说着伸手接过了她递过来的那根白色带白梅暗纹的丝带。

“如果，不是因为我认出锦囊的不同，恐怕也不会想到去留意他们。”挽香苦笑着摇头，“别人可能不认得，但是我知道，那个缝锦囊用的抽绳的红色的，像是落在雪里的梅花花瓣一般。”

闻言，唐映雪低头在布料的连接处轻轻一扯，里边果然露出红色的细线，只是针脚细密，再加上布料极好，因此只要不特地扯开看，根本就发现不了里边的异色丝线。

“那个锦囊被打开的时候我就在边上看着，村长夫人因为慌乱解得着急露出了里边的线。”她似乎带上了些细微的哭腔，“可是当时没人信我，我怕被他们当成疯子和别有用心的人就没在多说，我只是一个自私又懦弱的人，根本就配不上挽香这个名字。”

她说着把头给埋进了自己的两个膝盖中间，想要以此来逃避这件往事带给她的痛苦和自责。

“人之常情罢了。”王恨风依旧是这句话，“而且，当时人们恐怕也没有别的路可以选了，那根原本的锦囊只要他们有心销毁，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的，如果大肆宣扬出来，还会断掉青城派这条路。”

“可它不是路。”挽香的哭腔已经明显了起来，“别人不知道，但是我知道。”

“能让当时的大部分的人活下来就已经是路了，活下来总还是会有希望的。”唐映雪道，“比如现在外面的那名天师，她或许就是因为当时的决定而拖延到的真正的希望。”

“多谢你们。”挽香抬起头，现在只觉得浑身轻松了不少，“时间不早，我也该下地除草去了。”

“我送你。”唐映雪说着跟她一起站了起来，两人出去的时候碰到了有心偷听却不敢上前的老婆子，挽香没有搭理她，径直走了出去。

唐映雪关上门后转身问道：“老婆婆，你刚才似乎有话要说，直言无妨。”

“都是一些老黄历了。”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开口，“我家那口子的身份之前也跟你们言明了，他当时进村收粮食的时候他们那几个人不知为何和挽香的爹起了争执，有个年少的把人给推到在了石头上摔到脑子，当场就断气了。”

“那后来怎么解决了？”

“我家老头子按着他给他们家里人磕头赔罪，又赔了钱才算了事。”

唐映雪点头，她推测，这是因为当时村民和土匪的关系比较和缓，他们也并不想因为这事再起大的冲突才这样做的。

虽然按道理说得杀人偿命，但唐映雪已经深切感受到这个世道不讲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