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和你一起走。”周如清补充道。
朝天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知道我要找的人已经走了,想必你也去过裂缝,见过老黄了。他肯定还会来找你。”
”你疯了吧,我看着是嫌命长的人吗?你自己怎么不去找他”
“你大可放心,我不会向天衍宗告密。他们现在正全力对付炱州,顾不上你。”
??朝天心中泛起疑惑,若宗门真在大举进攻炱州,那异空间里放狠话的太上长老,难道是要亲自出马处理她?
她脸上不动声色,抬脚就要走。果然,周如清再次开口,却抛出一个更出乎意料的消息:“玉清秘境里,周意他们刺杀你,是周家指使的。”
这不明摆着吗?朝天脚步更快了。
“青云离开天衍宗前曾被禁止进入玉清秘境,周家——”周如清说到一半突然停住,目光锐利地审视着朝天的表情。与此同时,朝天也猛地停下,回盯着他。
周如清又道:“只要你在灼雾城内,我都会跟着你。作为交换,在你离开之前,我会把我查到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你。”
“怎么证明你不是在拖延时间?”
“无法证明。”周如清坦然迎上她的目光。
片刻后,朝天吐出两个字:“成交。”
进入灼雾城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客栈落脚。周如清果然像他说的那样,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就连房间都要在了她旁边。连房间都要在了她隔壁。客栈虽有隔音阵法,但最多防住金丹修士,对他这样的元婴高手形同虚设。
姜家的宅子倒是能隔绝元婴探查,也更方便她接下来要做的事。但她不想给姜盈添麻烦,况且被商队其他人撞见变大后的自己,实在不好解释。
朝天放下笔,纸上的墨迹一时半会儿干不了。她便用灰雾晒着晾干,打算等会儿下楼时托人带给姜盈。周如清早发现她和姜盈有联系,不过他对姜盈没兴趣。但以防万一,朝天还是决定提醒一下姜盈。
她心里其实也担心周如清在拖延时间。好在灼雾城鱼龙混杂,又有本地人姜盈在,想逃不难。虽然她对周家的事有点好奇,但她自己另有要事。让周如清待在眼皮子底下,正好也能盯着他。
“扣扣。”敲门声不紧不慢地响起。
朝天收起笑容,将门拉开一条缝——果然是周如清。他换了身衣服,但依旧是土黄色的法衣,看样子要将这身份伪装到底。周如清似乎在努力控制自己的视线,但比他矮一个头的朝天,在下方将他眼神的细微变化看得分明。
她将大门敞开,却也没请他进来。背对着门口,她走回桌边,将晾干的书信仔细折叠收好,“有事?”
转身前,她清楚地瞥见周如清的视线快速扫过整个房间,显然在查看是否有外人。等她收拾好书信,周如清还定定地站在门框外,丝毫没有要进来细看的意思。
他开口了,磕磕巴巴的理由像是临时拼凑的,“我看到…中午了,要不要一起去吃点东西?”
“好啊。”朝天说完,径直就往外走。
这干脆的回应倒让周如清楞了一下。不用读心术她都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她究竟是不是凡人,居然也需要吃饭。
不过他终究没好意思直接问出口,只打破这略显冰冷的气氛问道:“信是寄给谁的?”
“给姜盈,我现在不方便见她。”
直到来到酒楼,两人依旧沉默无言。
正午时分,酒楼里人声鼎沸。
伙计眼尖,一眼就看出男修那身普通法衣下隐藏的修士威压。男修显然不喜这喧闹环境,可偏偏这家寻常酒楼今日不知撞了什么运,生意比过节还红火。所有包间都满了,好不容易寻到个靠里的位置,手慢的伙计还没收拾停当。他声音发颤地解释着,生怕这位爷一个不高兴就把酒楼掀了。好在旁边那位女客心善,直接拉着男修就坐下了。
伙计忍不住多瞧了女客几眼,便瞧见男修冰冷的眼神。他赶紧低下头,等两人点完菜便慌忙溜走。
接下这桌后,他躲在前台死活不愿再出去。可惜今天客人实在太多,连平时慈祥的老板娘都拧着他耳朵往外揪。
他磨磨蹭蹭地往门口挪,目光忍不住又飘向绿植后面那桌贵客:“客官,您要来点儿什——”未说完的套话被一片浓重的阴影打断,他第一次觉得眼力好竟是种麻烦。
面前这位黑发客人身材高大,看向他时脸上骤然扬起笑容。后面那位客人虽面露不耐烦,伙计却莫名觉得他比黑发客人更让人心安。
“客人…我们这里有…”是熟手的他,今天第二次结巴起来,竟忘了招呼客人入座。老板娘在身后盯着,他却不敢直视客人眼睛,慌乱中视线又瞥向了绿植后的那桌。
”你堵门口干啥?!”短发客人被挡在外面,不耐烦地伸手去推长发客人。
长发客人被推着向前——不,他两眼放光,径直就朝里走。
“你搞什么名堂?!”短发男人立刻跟上。
伙计一头雾水,前面两人腿长步子大,他小跑着才追上,“客人,那边已经坐满了——”话没说完,就见两人停在了那桌贵客旁边。
出乎朝天意料的是,周如清竟然主动点起菜来。按他的性子,饮风喝露才是常态,此刻竟对当地特色菜如数家珍。只是他身上那股肃杀之气实在掩饰不住,吓得伙计呆立一旁,大气不敢出。
无朝天无奈,只得开口安抚伙计,可周如清立刻又看了伙计一眼。
除了这战战兢兢的伙计,朝天总觉得还有别的人在暗中盯着她。不是一道目光,而是许多道,可当她抬眼去寻那视线来源时,那被窥视的感觉又骤然消失了。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那魔修已停在桌边,双眼放光地盯着朝天。周源紧随其后,在三人旁猛地刹住步子,呆愣愣地瞪着朝天:“你…你是不是有个姐姐或妹妹?”
魔修噗嗤一笑,“没有,她只有我一个哥哥。”
朝天绷不住脸上困惑的表情,睁大眼睛瞪向他:这人真是厚颜无耻!识海中却隐约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不,那笑声分明是现实中魔修发出的。周源猛然醒悟,哪有什么姐妹,从头到尾都是江朝天一人。
这边周源还在懊恼潮海镇干的蠢事,那边魔修已看透真相,嘴上毫不留情:“天衍宗司戒堂堂主放着正事不管,倒跑来灼雾城游山玩水?莫不是早料到要吃败仗,提前溜了?”
??周如清不慌不忙:“魔道之主不在炱州老巢待着,四处乱窜,当心被人端了老窝。”
“手下得力,自然用不着我操心。倒是你,莫不是被架空了?”
两人显然是见过的。不过周如清竟未在魔修现身的第一时间出手,倒是令人意外。
“几位客官…拼个桌?”伙计茫然站在一旁,试图提醒僵持的四人。他们像石雕般纹丝不动,面无表情的样子着实骇人。
伙计忽然想到这些人或许在用传音秘术交谈,便不再纠结。虽然身处角落,这两拨人的对峙还是引人侧目。他偷偷向外一瞥,只见四周食客都停下了筷子,像被施了定身咒般直勾勾盯着这边,伙计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无论周如清和朝天是否情愿,那两人还是坐下了。魔修大剌剌挨着朝天落座,周家兄弟则并肩坐在对面。诡这诡异的气氛让朝天忍不住搓了搓手臂,魔修立刻推过一盏热茶。见她不动,竟又在识海里用神识催促她喝下。
周家兄弟没理会对面两人的挤眉弄眼。
周源在椅子上扭来扭去,终于别扭地开口:“我不回去,你别白费口舌。”见周如清毫无反应,他又提高音量:“我说真的!”
“我不是为你而来。”
周源满脸不信,手指直指江朝天:“还说不是!跟着我到潮海镇找到她,然后又跟着我到灼雾城。”
“原来你之前在潮海镇。”周如清若有所思,“我记得,那里也出现了灵气裂缝。”
见他神色不似作伪,周源懊恼地捂住脸:“这叫什么事…别告诉周家人我在这儿。”
??周如清仍在沉吟,只淡淡道:“我与他们早无联系。”
朝天停下与魔修的暗中较劲,抬眼望向对面两人。周源倒是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早该这样了!”他抬了抬下巴指向朝天,“周意那次刺杀,就是他们指使的。”
??“我当面质问,他们却说什么是得道成仙的法门。狗屁不通!”他猛灌一口茶,“成天把得道挂嘴边!我看这——”????“客官,您点的菜来——”
“——天道也是个混账东西!”话音刚落,上菜的伙计猛然僵住,眼神空洞锁定周家两人。周如清与周源同时揪紧胸前的衣襟,面色发青,仿佛被扼住了呼吸。空间骤然紧缩静止。
“太好了!正饿着呢!”朝天一声清亮的呼喊瞬间打破了死寂。
周源继续低头灌茶,周如清则困惑地看着自己揪着衣襟的手。上菜的伙计一个激灵摔了托盘,连声道歉。一直留意这边的小陈箭步冲来,利落地清扫地面,扬声吩咐学徒让后厨重做。
朝天欣然接受了免单的补偿,目光悄然转向魔修,从他眼中读到的凝重证实了方才所见——就在那瞬息之间,满堂食客身体僵直,脖颈却拧出诡异的弧度,无数道视线穿透绿植,死死锁定了他们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