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盏还原了赵铎丢失的记忆。
赵铎多年前的确鬼迷心窍,当年治理洪水不善,百姓们义愤填膺纷纷围到他身边讨要说服,他不知如何压制民愤。
此时出现一蒙面之人,声音沧桑面容憔悴,说自己有办法并给他一炷香,只需在睡前默念心愿,第二日便会有神灵相助达成。
赵铎见此人言之凿凿,半信半疑拿回去使用。
第二日果然百姓气焰减弱了几分,赵铎信以为真多次点燃香料,以至最后深陷梦境无法自拔,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他向来不为女儿的婚事操心,若是许继兰求娶,他或许会答应,在他看来只要女儿喜欢便好。
只是他已经被妖魔控制。
想来许继兰也是被此香控制,爆发了魔性。
但如今一切都无迹可寻。
走前祁元琮为整个庄子设下了天然屏障,不再会有恶妖前来纠缠。
牺牲的只有许继兰……
第二日清晨,众人不欲麻烦赵铎,恰巧也等来了江翊歌、白瑾怀与尹初年,便收拾齐全动身。
查看地图方才知晓,进入蓬莱岛并非轻而易举,要破开层层叠嶂中隐藏的封印,先得过两岸连山和源源不绝的江涛。
眼下御剑并非好事。
只因那岛附近封印力量庞大,影响气场,蓬莱仙岛才得以浮浮沉沉,不以真容示人。
他们只怕还没过去就被冲垮了,且瞬移的符纸也寥寥无几。
经赵铎指点,沿西南而下有渔民摆渡助他们一程。
这里恰是湛阪江的源头,江水清澈剔透,清凉透亮。
来往的纤夫,有拉客的,有拉货的,都停靠岸边,等待接客。
再三考虑之下,祁元琮决定租几只船,只怕路上出了什么变故,便挑了经验丰富的老纤夫。
鱼熹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师父,我们三人本就生活于水中,你也会水,不用叫那么多只船吧?”
“这江内险滩漩涡防不胜防,你们那条江可是平静多了。”祁元琮敲敲她脑袋。
“小舟不宜坐三人,那便我和翊歌,元琮同熹微,南佺期同言笙吧。”白瑾怀分配好,一回头还有尹初年。
“把你给忘了,你同我们一起,可好?”
他充满歉意。
“一路颠簸凶险异常,我一人无妨,我在最后如有何状况也好告知你们。”
尹初年摆手无恙。
“如此也好。”
如诗的美景,不是草芽出生的嫩绿,也不是初夏叶盛的翠绿,而是毛笔调试出来的墨绿,恰似在画纸上推开,悠然自得。
满眼的苍翠欲滴,百草丰茂,山涧时不时传来鸟兽的啼鸣,空谷传响哀转久绝。
江水宛如掺杂着花纹的玛瑙玉石,深不可测。
鱼熹微将几根手指轻放进其中,拨动花纹,十分惬意。
“为师有位故人,曾给为师作了不少画,真称得上天人所为,画作就如同这番景色栩栩如生。”
“是师父的好友?师父这般夸奖,想必这位故人一定有些非凡本事吧!”
鱼熹微躺在舟中扭动脚丫,凉风拂面而来。
祁元琮背手迎风远眺,却没再言语。
“瑾怀,你伤势如何了?不如我帮你输些修为,这样恐怕硬撑不到蓬莱。”
“不必,我本来修为也不算深厚。”他风情万千望向她。
“换来这样一个娘子,我便知足了。”
江翊歌怀疑自己看花了眼,一个轻盈的残影立在舟头,盈盈一笑。
她指向那边:“瑾怀,那不是熹微吗?”
“什么,我怎么不曾见到?是怎样的?”
“同数百年前我与她初始一般,明眸皓齿白衣飘飖。”
江翊歌又望了眼另一条木舟上的鱼熹微。
她不会认错,只是为什么她的残影会出现在这里?
那残影只是静静瞧了她一会儿便消散了。
这还是她灵识四散魂飞魄散以来她第一次见她。
难道说,他们快成功了?
纤夫提醒他们:“两位客官咱们要先去湛阪江支流的信阳江,险象丛生,二位扶好。”
“多谢,请您小心行驶。”
木舟行驶了大概有几个时辰,恰好到了黄昏时日。
一路的确崎岖难行。
祁元琮暗自给几条木舟都加了封印以防翻船,加之纤夫们熟知地形,将要行驶到信阳江江尾了。
江水在船行过后愈发开阔,波涛暗流汹涌,掩盖在昏黄的背景中。
一个赤红色的庞大身影从他们身后的水中腾跃而起,这庞然大物人面蛇身,紧闭双眼,身形足有千里之长。
他一呼吸,周遭顿时刮起狂风来。
“这,这,这从未听说钟山有何怪物呀!”
一个纤夫吓得双腿发抖,不住的叩头。
“山神大人是我们有眼无珠,触犯了神威,山神大人饶命,山神大人饶命!”
“你说这山是钟山?”鱼熹微恍然大悟。
“传说上古异兽烛阴因触犯天条被贬到人间做此处山神,守护此处安宁。
他法力无边,闭眼即黑夜,呼吸即狂风,性子暴怒。”
祁元琮细细打量这赤红色的身影:“它不轻易出现,怎么今日突然?”
话音未落,烛阴尖啸一声冲他们攻来。
几人合力制衡,奈何僵持不了多久,阴风怒嚎浊浪排空,四条木舟都被打翻。
“熹微,救人要紧!”
鱼熹微立即会意,施法将几个纤夫先救上来,所幸江姐姐、白大哥同尹大哥都会水。
“上古神兽不会轻易攻人。”江翊歌望向烛阴。
她虽同为上古神族,但还未亲眼见到这样怪异的神兽,仍是心悸。
烛阴似是受到什么刺激,又朝他们攻来。
“咱们四散开来,这样分散它的注意力。”尹初年飞身冲到它面前,想将它引开。
怎料烛阴挥动长尾,将他直接打进水里。
“初年!”还未来得及救他,烛阴又朝祁元琮扑来。
几人不断斡旋,但车轮战导致体力不支渐渐落了下风。
从水中生出一团烈火,直直冲向烛阴。
它狂嚎了一声,竟连连后退,随即又有好几团烈火从江中浮起。
烛阴见状,才收回狂性,回到它原来的洞穴中去了。
落水的尹初年被一个水球笼罩着,缓缓移到岸边,同时还有一人身鱼尾的身影。
皎洁月光下他清冷高洁,明眸秀眉,鱼尾是月白色的,像是撒下碎银熠熠生辉。
他知礼数,先是一拜才问:“不知各位是何人?烛阴性情暴怒,以扶桑木燃之烈火才能退之,否则就……”
鱼熹微笑容弯弯:“谢谢你,我们准备前去仙岛,没想到今日碰到烛阴发怒,多亏你出手,不知如何称呼?”
“我是氐人族首领建木。”
“原来是氐人族的,我是鲤族鱼熹微,多谢建木大哥。”
建木脸色一滞,见到祁元琮又没有追问什么。
“原来如此,已是深夜,这一带没有人家,不如你们先去我们族的泉宫一歇?”
“还不知你为何出手救我们,该不会同那烛阴一伙,前去正好将我们一网打尽。”
言笙冷冷道。
“对,熹微,咱们还不知他究竟是何底细,先别轻举妄动。”
南佺期对建木也有些怀疑。
祁元琮突然说:“不必担心,我相信他不会对我们不利,有个地方歇脚也好。”
“若是我有心害你们,又为何大费周章出手相助?”
建木脸色淡然:“我一氐人,身份简单,害你们又对我有何好处?”
建木一番话加上上神并未怀疑让大家都放下疑虑。
他所说的泉宫在水底深处。
建木特意封了个大水球,将他们周遭都围起来提供氧气,还算舒适。
待他们都歇下,祁元琮这才起身去找建木。
清冷温润的氐人见到他并不意外:“上神,这只小鲤当真是龙女转世?”
“你怎会知晓?”
“龙女幼时我便在宫中当职,只因龙女替我出头才有机会在她身边侍奉,否则便会被赶出龙宫,后我听信魔族谗言害了龙女,只以为龙女她永远不会回来悔恨不已。
之后我在龙宫中人言轻微,新任龙王看我不顺眼让我转世成了氐人,这样也好,若是龙女知晓,心里的恨也会少几分。”
言笙藏在珊瑚后,远远听着他们对话。
龙女不是五百年前就魂飞魄散了吗?怎么上神会询问这样的事?
“此事并非你有意之过,好在我带她寻找灵识,不久便可将她灵体修补好了。”
“上神这样替龙女着想,我感激不尽。”
建木诚恳道:“上神,恳求您别再让天族和魔族伤害龙女了,龙女她本就过得不好。”
“我自然会护好她,看来上天让你转生此处都是命数。”
言笙大为震惊。
上神在借鱼熹微历练之便替她修补灵体。
她真是龙女转世?
听说五百年前龙女手刃生父,勾结魔族攻占天族当上龙王。
所幸她兄长与天族巧设陷阱,才让他们诡计未能实现。
若是她回来,不知要生出多少事端。
定是那无情无义之人施了何种妖术,要上神替她做事。
见祁元琮似要离开,她也急忙先行一步,不料他瞬移到她面前。
“你在此作甚?”
“上、上神,我刚才想如厕,却找错了地方……方才什么也没听见。”
“是这样?”祁元琮神情和气,语气却步步紧逼。
“之前熹微戴了你赠予她的香囊才会发邪,里面装的东西是谁给你的?”
“上神在说什么?我对此一无所知,那香囊是去庙里求的,我怎会加害于她?”
言笙过分紧张不敢看他。
“之前本上神因为你与她同族才再三容忍,若你想再动什么心思,本上神对你绝不轻饶!”
祁元琮冷声警告,随即拂袖离开。